风寒

    沈落颜这一觉直睡到了戌时,醒来时殿内里烧着碳,格外的暖和。

    在得知错过了晚膳时间,沈落颜不禁有些郁闷,抱怨道:“湘月,你怎的都不叫我,这下我吃什么呀。”

    湘月扶着沈落颜走到膳桌旁坐下,笑道:“娘娘最近都睡的不安稳,今日难得睡得好,奴婢便没有叫您。至于晚膳,娘娘放心,豆蔻早早的就给您备下了呢。您稍坐会儿,即刻就好。”

    沈落颜满意的点了点头,喝下一口清茶,润了润有些干燥的喉咙,道:“阿夏,你将里间的窗子开一开,通通风,实在有些气闷。”

    阿夏应声前往,湘月在她背后喊道:“开上一炷香的时间便记得关上。”

    阿夏笑着说道:“湘月姐姐,我晓得的。”

    看着湘月操心的模样,沈落颜不由得打趣道:“我们家湘月可是越来越贤惠了呢,什么都想的到,什么都能做到。就是不知以后是谁,可以娶到我们家湘月,这么有福气。”

    湘月面上一红:“娘娘怎地取笑奴婢。”

    沈落颜正色道:“这不是取笑,如今你都二十一了,我自然该替你考虑考虑。若是有心上人了,大可来告诉我,我一定去求皇上赐婚,风风光光的把你嫁出去。”

    湘月的脸像熟透的虾仁一般,低语道:“奴婢才不嫁呢,奴婢是要一辈子守着娘娘的。”

    沈落颜余光看见豆蔻端着她的晚膳进来,笑着说道:“说的什么傻话,我怎么可能让你们在我身边一辈子守一辈子。你与豆蔻是一样的,不信你问问她,她可会跟我客气。”

    只听到最后一句的豆蔻疑惑的眨了眨眼,很快反应过来:“是啊湘月,不用跟娘娘客气的,有什么要求尽管提。你看看我,我可是早就跟娘娘说好了,一定要给我找一个相貌英俊的,不能跟皇上差太远的,不然我可不嫁。”

    看着豆蔻一边将晚膳放置在桌上,一边眉飞色舞的说着自己的要求,湘月只觉得面上烫的厉害,咬了咬唇说道:“你这妮子怎地这般口无遮拦。”

    湘月说完就跑了出去,看着她落荒而逃的背影,豆蔻转了转眼珠,蹭到沈落颜身边:“娘娘,湘月她骂奴婢。您说,奴婢说错了什么吗?”

    沈落颜被她二人逗得开怀大笑,伸手扯了扯她的脸颊:“没说错,还有什么要求也可以提。好啦好啦,快用膳吧,我要饿死了。”

    豆蔻得了许诺欢喜的不得了,积极的替沈落颜布菜。菜品分量不多,但是色香味俱全,正好够沈落颜吃饱。

    豆蔻从小跟着沈落颜,厨艺自是不差的。近日沈落颜胃口不佳,豆蔻挖空了心思的给她做吃的,此时见她吃的香,一颗心放回了肚子里。

    许是因为下午好好睡了一觉,这会儿沈落颜觉得胃口极好。米饭软糯可口,就着炖的入味的豆腐,令人唇齿留香。那鱼汤也是极为鲜美,沈落颜在吃完一碗米饭后还喝了两碗。

    用过饭后,沈落颜扶着有些撑得肚子,躺在贵妃榻上,捧着一卷书看的津津有味。

    过了很久,湘月过来换了一只红烛:“娘娘明日再看吧,烛光昏暗,对您的眼睛不好。”

    沈落颜从书本中抬起头:“现在什么时辰了?”

    湘月笑道:“已经亥时三刻了呢,该歇息啦。”

    沈落颜合上书本,道:“这么晚了,确实是该休息了。”

    湘月整理好床铺,贴心的在里面塞了一个汤婆子,服侍沈落颜换上寝衣,便退到外间去守夜。

    沈落颜躺在温暖的床褥之间,鼻尖萦绕着若有若无的梅香,被中的汤婆子提供着源源不断的热气,不多时便沉沉的睡了过去。

    睡到后半夜,沈落颜被一阵冷风吹醒,浑身无力,口干舌燥,头也昏沉沉的疼。

    沈落颜强撑着身子坐起,唤道:“湘月,湘月!”

    湘月拿着一盏烛台走了过来,轻轻掀起云雾绡软帐,问道:“娘娘怎么了?”

    沈落颜抬手揉了揉眉心,想要让自己清醒一些:“口渴,倒杯水给我。”

    “娘娘稍等。”湘月将轻垂而下的软帐挂起,点亮了桌上的烛台,倒了杯温水送到沈落颜手边。

    沈落颜伸手端过,手指触碰到湘月的手背。

    感受到沈落颜指尖传来的滚烫温度,湘月不由得惊呼:“娘娘您身上怎地这般烫!?”

    沈落颜将杯中的水一饮而尽,裹紧了身上的锦被:“本宫觉得有些冷,可是碳熄了。”

    湘月接过茶杯放下,查看一番后说道:“没有啊。呀,这窗子怎的没关严!阿夏这丫头,都叮嘱过她了,还没办好,娘娘您这还怀有身孕呢。”

    沈落颜嗓子一阵发痒,不觉咳嗽了两声:“咳咳咳,罢了,也是本宫叫她开的窗。只是这嗓子疼的厉害,你再倒杯水与我吧。”

    湘月将窗关上,复又倒了一杯水,送到沈落颜唇边:“外面落了雪,难怪这样冷。娘娘喝了且好好歇歇,奴婢去太医院请太医来看看。”

    沈落颜深知自己有孕,轻视不得,便也应了:“也好。”

    湘月带上一盏六角琉璃宫灯急匆匆的去了。湘月离去不久,豆蔻就匆匆走了进来,抓着沈落颜的手腕说道:“娘娘,您没事吧,身上这么烫。”

    沈落颜笑了笑说道:“没事,放心吧。我就知道湘月不放心,会把你叫起来。此时天也快亮了,你既来了,便替我去凤仪宫,与皇后娘娘告个假吧。”

    豆蔻不放心,却拗不过沈落颜坚持,仔仔细细的替她掖紧了被角,又换了一个温暖的手炉放在沈落颜手中,这才冒着风雪往凤仪宫前去。

    过了许久,湘月才回来,身后却是跟着一位素未谋面的男子。男子的衣着服饰也与其他太医有所不同,手中却拿着与太医相同的医药箱。

    那男子在床边一丈远处站定躬身行礼:“见过……”

    湘月吸了吸冻的通红的鼻子,提醒道:“我家娘娘是茵淑妃。”

    “见过茵淑妃。”那男子得了提示行完礼,将药箱放于地上,从中取出丝绢准备上前诊脉。

    沈落颜见他打扮不似太医,口中也不曾自称“微臣”,且并不识得自己,心中不由得起疑。

    沈落颜素手轻扬,制止了他的动作,口中虽是询问男子,目光却是看向湘月的:“敢问太医贵姓?”

    那男子也是聪明人,知道对方并不是在问自己,便收回手上的动作,站在一旁默然不语。

    湘月忙上前一步,想沈落颜解释道:“娘娘,这位不是太医……”

    “不是太医?咳咳咳……”沈落颜秀眉微蹙,说话间忍不住又是一串咳嗽:“既不是太医,此来为何?”

    湘月走近两步说道:“娘娘,今日不是李太医当值。本想请其他太医的,可奴婢去到太医院才知,太后晚间旧疾发作,宫里的太医被尽数召去了建章宫。奴婢担心您的身子,便请了容公子来。”

    宫里想抓自己把柄的人不在少数,沈落颜有些担心被有心之人得知生了流言,不由得有些犹豫,正要说什么却感觉喉间一痒,又是止不住的咳嗽了起来。

    湘月急忙上前替她顺气,那容公子本神色冷淡的站在一旁,突然目光触及沈落颜在被褥下隆起的小腹,眸光闪了闪,双手抱拳躬身说道:“还请娘娘恕在下唐突,在下名容予,太医令乃是家父。在下自小随父学医,于医术一道上颇有成就。只是在下但并未入职太医院,因而算不得太医,平日也并不为后宫问诊,今日乃是见您的宫女着急,故而才会前来。太后旧疾发作,只怕一时间其他太医也不得空,您如今怀有身孕,还是尽早就医好些。”

    湘月在旁附和道:“是啊娘娘,您的凤体要紧。奴婢听太医院的小医官说容公子天赋异禀,医术超群。他的医术在整个太医院里仅次于太医令大人,所以奴婢才请了他来的。”

    沈落颜好不容易止住了咳嗽,喘了口气说道:“既然太医令是你的父亲,本宫自然是信你的。有劳了。”

    说罢沈落颜有些虚弱的靠在床柱上,疲惫的闭上了眼睛,伸出手腕由容予诊脉。容予将丝绢搭在沈落颜的手腕上,垂眸把脉,过了片刻说道:“娘娘无甚大碍,待在下开个药方,服用三日便可痊愈,”

    沈落颜睁开眼,浅笑道:“如此有劳容公子了。”

    容予犹豫片刻说道:“只是从娘娘的脉象来看,娘娘体内有略有凝滞,应当是旧年得过很重的风寒。娘娘如今怀有身孕,需得静心调养,若是忧思过甚,对您和腹中胎儿都不好。”

    沈落颜一愣,惊讶于容予的医术高明,微笑道:“多谢容公子提醒。”

    容予收好东西,躬身道:“娘娘的顾虑在下明白,既然脉已诊完,在下便告退了。只是还得有劳您的宫女,随在下去一趟太医院取药。”

    说罢不待沈落颜回应,容予便抬步往外走去。

    沈落颜心中疑惑,自己的顾虑有那么明显吗,但是眼见容予已到门边,便也来不及多想。

    沈落颜拉住湘月将自己怀中的手炉塞到她手中,说道:“你随容公子去,路上小心。”

    湘月点了点头,跟在容予身后,刚刚走出没两步,门帘一掀一个人影钻了进来,仔细一看,原来是从凤仪宫中回来的豆蔻。

    豆蔻猛然见到室内有一个陌生的男子,不觉一惊,待看清男子样貌后脸上闪过一丝惊喜,笑着与那人见礼。而神色冷淡疏离的容予看到豆蔻,竟也向她点了点头,回了一礼,随后大步离开。

    待二人离去后豆蔻忙走了过去,在床前几步停住了脚步说道:“皇后娘娘说让您安心休养,待得空了就来看您。”

    沈落颜伸长手臂拉过豆蔻,将她的手捂在掌中,笑道:“辛苦你了,快暖暖。”

    豆蔻下意识就想抽回手:“娘娘不可,别过了寒气给您。”

    沈落颜笑着攥紧了她的手,道:“这一点点寒气,无碍的。”

    豆蔻心中感动,不由得红了眼眶:“小姐……”

    沈落颜知道她想起了过去的事,心底泛起一抹心酸,面上笑着:“别哭,现在什么都好了。”

    豆蔻轻轻趴在床边,沈落颜的手温柔的放在她的头顶。两人相互依偎着,此刻不像主仆更像是一对姐妹。

    窗外雪花簌簌落下,殿内却满是温馨。湘月从太医院取了药,煎好送到沈落颜面前。

    沈落颜看着那深褐色的药汁,心底哀叹一声服下,将药喝尽后确实感觉嗓子舒服了不少,不由得赞叹道:“这容公子的医术还当真了得。”

    豆蔻在一旁笑嘻嘻的说道:“是呢,容公子不仅医术了得,还长的好看,人也很好呢。”

    沈落颜与湘月双双将目光投向豆蔻,豆蔻有些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沈落颜招了招手,让湘月在身边坐下,饶有兴趣的盯着豆蔻:“怎么,你认识这容公子啊?”

    豆蔻嘿嘿一笑,娓娓道来:“也算不上认识,在太医院见过两回。之前有一次,奴婢在太医院找一本医书没找到,是容公子替奴婢找到的,他还给奴婢讲解了一些奴婢不懂的地方呢。”

    沈落颜恍然大悟的点了点头:“那你有没有好好谢谢人家。”

    豆蔻骄傲的扬起了下巴:“自然是有的,娘娘教过奴婢的,投之以桃,报之以李,奴婢自然不会忘记。”

    沈落颜欣慰的拍了拍她的脑袋,豆蔻却是叹了一口气,有些惋惜的说道:“只可惜容公子虽然样貌俊美,医术精湛,人品贵重。但天生白发异瞳,没少受人白眼奚落。”

    湘月奇道:“太医令不是容公子的父亲吗?难道那些人连太医令的面子也不给吗?”

    沈落颜却是毫不意外:“世人本就如此,但凡一点异象,便将之视作妖魔鬼怪,殊不知他们心底的偏见才是最大的妖魔。就算他们顾着太医令,当面不说,背后的言语又怎么会少。”

    豆蔻认同的点了点头:“娘娘所言不错。因奴婢与容公子说过话曾被小宫女看到,便从她那里得知了些关于容公子的事。原来容公子并非太医令亲生,而是太医令与其故去的夫人收养的孩子。只是在太医令夫妇收养容公子没几年,太医令夫人便得了急症,撒手人寰。据说以太医令的医术都说不上来夫人的病症,因此便有流言说是因为容公子白发异瞳,乃是不祥之兆,克死了太医令夫人。”

    湘月感不禁叹道:“如此说来容公子可算是个苦命人了。”

    沈落颜听罢默然良久,叹了口气:“这我们也没有办法去改变他人,做好自己便是了。今日倒是得多谢他。”

    豆蔻、湘月很是赞同,豆蔻见气氛有些低沉,便说了些趣事,逗得其余两人开怀不已。

    正在说笑间,帘子再度被人掀起,阿夏走了进来,见到三人围坐在床前嬉笑,不觉愣在了原地。

    湘月扭头见到阿夏,俏脸不由的沉了下来,正待说什么,沈落颜拍了拍她的手微微摇头。

    沈落颜面上带着浅浅的笑意,冲阿夏说道:“你来的正好,去熬一碗姜汤给她们二人。你们浓浓的喝一碗驱驱寒,然后好好的睡一觉。”

    阿夏应了又问道:“娘娘不去给皇后娘娘请安吗?”

    豆蔻冷哼一声说道::“娘娘昨夜受了风寒,凤体违和,已经跟皇后娘娘告过假了。”

    见豆蔻还是发作出来,沈落颜无奈看了她一眼,转了话题:“好啦。昨日折腾了半夜,此刻我倒是有些困了,你们也回去好好歇息吧。”

    豆蔻二人见沈落颜发话了,没再说什么,一同起身行礼退了出去。

    看着豆蔻与湘月离开,阿夏走近两步想为自己辩解一二。沈落颜却是不肯看她,挥了挥手示意她退下。阿夏身子一僵,委委屈屈的红了眼眶,屈膝行礼退下去替豆蔻、湘月熬制姜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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