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人知道大桥坍塌的原因，究竟是什么。

    在警局，易爷爷握住章母和章野的手，不住地颤抖，止不住地道歉。真正该道歉的人，却始终没有露面。

    李警官由于渎职，被判了四年。章野父亲的冤屈由此洗清，大桥坍塌事故的受害者由此也从两个家庭增加到了三个。

    由于当年的错判，最佳的调查时机已经错失，现今再想要调查大桥坍塌的真正原因，已经很难了。

    但总归，对于章野来说，能够证明父亲的清白，就已经足够了。

    至于大桥事故的追查，则由易家代表三个受害者家庭，出面与警局沟通并敦促调查，只是好几个月过去了，依旧没有进一步的说法。

    章野和唐希联系得不多，唐希主要从徐苒苒那儿了解章野的最新动态。当她知道章野最终决定从警校退学，复读一年，再参加一次高考时，她着实有点惊讶。

    “我也很惊讶，”徐苒苒在电话里说，“我也有些搞不懂他在想什么了，但无论如何，我都支持他的决定。”

    “你当然会支持了，”唐希笑言，“他上辈子究竟积了多少德，能碰上你。”

    徐苒苒被唐希调侃习惯了，只笑笑，并没有反驳。

    时间滴答滴答，并不会因为真相大白而倒流。人生还要继续。所有人都是。

    曾经，或许有一个假想敌，可以让唐希把母亲的死归咎到这个假想敌身上。

    那些痛苦，那些怨恨，都可以恣意地落地。可现在，所有的情绪仿佛飘在半空中，无助地四处游走，最终无奈地走向一个叫做“意外事故”的归因。

    还好，自己还有易向晖的陪伴。

    或许是上天的垂怜，在夺走自己的母亲后，上天将易向晖带到了自己身边，拉回悬崖边跃跃欲试的自己，让寒冷的两颗心互相取暖。

    其实再想一想，自己比易向晖，还是幸运很多的，毕竟自己还有一个生父，虽然自己并不愿与之相认。

    易向晖的毕业论文已经写完，就等着下学期论文答辩。

    现在他长期待在沙市，在一家投资公司实习。两人平日里各忙各的，到了周末，如果唐希没有演出，易向晖就把她接来公寓，像对小夫妻般，甜甜蜜蜜地一起过周末。

    总归，所有事情都在向着好的方向走。

    ***

    最后一门科目期末考试的教室里，唐希眼望着黑板上的时钟，秒针一圈圈地转，终于转到了最后一圈。

    唐希麻利地收拾好笔袋，在秒针到达终点，结束铃响起的那一瞬间，立刻站起来交了卷，提着笔袋找到自己的书包，走出了考场。

    “唐希！唐希！”隐约听到身后有人叫自己，唐希停下了脚步回头看去，发现是叶灼。

    叶灼跑到唐希跟前，脸颊红扑扑的，也不知道是冻得还是跑得，她气喘吁吁地说：“你走得太快了，我叫了你好久你都没听见。”

    “不好意思，我刚一直戴着耳机，没太听见。”唐希笑着抱歉道，“正准备去找你们汇合呢。”

    “我也刚考完试，一起走吧。”叶灼勾过唐希的肩膀，唐希自然地靠看过去，两人一起向音乐室走去。

    自从国庆过后回到学校，唐希就把学业以外的重心统统放在了乐队上。

    乐队五人磨合得愈加默契，不仅经常参与学校里大大小小的活动，还曾被邀请去商演，五个人拿商演的报酬，大吃了一顿。

    商演的视频被路人发到了网上，再加上沙大高学历背景的加成，竟也吸引到了一批粉丝。

    其中，叶灼和唐希的粉丝尤其多。令她们惊讶的是，两人的CP粉竟然占了大头。

    唐希倒无所谓，易向晖却经常默不作声地刷着网上的评论，刷着刷着就“哼”得一声放下手机，走过来抱住唐希就不撒手。

    任凭唐希怎么问，他都死不承认自己在吃叶灼的醋，弄得唐希哭笑不得。

    不一会儿，唐希和叶灼就到了音乐室，妙妙、菜花和汪辰洲都已经到了，正在合着新歌的伴奏。

    “你们来啦，”妙妙兴奋地朝她们挥手，“告诉你们一个好消息！哦不对，有一个好消息一个坏消息，你们要先听哪个？”

    唐希朝叶灼看去，叶灼挑眉歪了歪头，意思让唐希选。

    “那先好消息吧。”唐希说。

    “好消息就是，梅子学姐同意我们用WUWI乐团发歌了！”妙妙一脸明媚。

    唐希看了一眼一旁的汪辰洲，他低着头，让人看不清他的表情。

    其实在他们的演出被放到网上，引起一阵小的波澜后，他们有考虑过正式发表作品，但是乐队用什么名字，他们苦恼了很久。

    本想用WUWI，也就是他们正在用的名字，但是这个名字其实是林梅子，也就是前主唱取的。

    林梅子个人的退出，并不代表乐队的解散，所以他们也就继续使用了这个名字。但涉及到正式发表作品，大家还是觉得需要问过林梅子的意见。

    幸好，林梅子并不反对他们继续用这个名字。

    “那坏消息呢？”叶灼问道。

    “坏消息……”妙妙一下子丧了气，“梅子学姐不希望我们发表商演那首歌，虽然没有坚决拒绝，但是我们最好不要让她失望吧。”

    叶灼不解的问：“商演那首歌？你是说《What Happened》？”

    “对。”

    “凭什么？”唐希忍不住皱眉，“这首歌是我们出圈的歌，也是我们合作的第一首歌，对我们很重要啊。”

    妙妙无奈地抿了抿嘴，瞥了一眼汪辰洲，欲言又止。

    “因为那首歌是我写给她的，”汪辰洲依旧头也不抬地说道，“但是，管她呢，我们想发就发吧。”

    一旁的菜花见此，拍拍汪辰洲的肩膀：“哎，兄弟别这么说。”

    见气氛有些尴尬，叶灼连忙打哈哈：“没事没事，我们反正还有好多歌，我也正在写新歌，前阵子准备期末考试耽误了，明天我就继续做，争取早点弄个demo出来。”

    叶灼给唐希使眼色，唐希只好也应付地回答道：“额……嗯，没事，尊重学姐的想法。”

    其实唐希内心挺不服气的，乐队成立一学期了，林梅子从来没有露过面。

    见不见林梅子，唐希是无所谓的，只是其他人倒是对她还心存挂念，唐希看在眼里替他们觉得委屈。

    不露面不关心也就算了，最后还要干涉他们的发展自由，还说什么“不希望”他们发表，还不如干脆直接“禁止”他们发表，都比这“不希望”来的更坦诚一些。

    ***

    从音乐室出来，唐希憋了一肚子气。叶灼跟在一旁，小心翼翼地观察着唐希的神色，被唐希看到了。

    “你干嘛这样看着我？”唐希干巴巴地问道。

    叶灼“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惹得唐希也莫名地想笑，但又因为憋着气，只能矛盾地抽了抽嘴角。

    叶灼笑着说：“我怎么感觉你随时要爆炸，你这脾气适合去搞摇滚，太真实了。”

    唐希翻了个白眼：“那你是不认识以前的我。”

    “是嘛，我倒想见识见识以前的你是什么样子，人间小辣椒？”

    “别贫嘴了，你说说这个梅子学姐，她到底什么意思啊，自己不管不顾地退出了，到头来还干涉我们的自由。这歌她又没唱过，我们为什么不能发？”唐希不服气地拧巴着手指，关节压得“咯咯”响。

    叶灼看唐希的围巾围得乱糟糟的，伸手帮她整理了起来，同时说道：“你难道看不出来汪辰洲和这个梅子学姐，有点故事吗？”

    “看得出来啊，我又不瞎。”唐希自己也上手整理围巾，“可是她既然选择了退出，就别再来刷存在感了吧。”

    叶灼看着唐希，无奈地笑了：“你啊，都是有男朋友的人了，怎么对这种事情这么不敏感。菜花和妙妙都没有说什么，那肯定是有什么缘由的，我们也就不要多嘴啦。”

    “好吧。”唐希不情不愿地点点头，不小心碰到了叶灼正在帮她整理围巾的手。叶灼迅速地收回了手，被唐希敏锐地捕捉到了。

    “怎么了，我脸上有针吗，扎手啊？”唐希笑着挖苦她。

    叶灼立刻甩了甩手作痛苦状：“对，太扎手了，何止是扎手，还有毒。就跟你说话一样一样，刺得人心里拔凉拔凉。”

    “你够了！”唐希嗔笑着欲追打叶灼。

    “好啦好啦，你寒假什么打算，回家吗？”叶灼按着唐希的手，强行转移了话题。

    唐希听此，仿佛是突然想到了什么，沉默了一下，回答说：“过年那几天回个家吧，其他时间想留在学校里，或者去我男朋友那儿。”

    “好的哇，我也留学校里不回家，到时候可以帮我看看demo。”

    “嗯好。”

    两人分别后，唐希犹豫着拿出手机，翻出短信。

    【唐明辉】：女儿，如果你愿意，今年留沙市过年可好？

    唐希按下了几个字，想了想又挨个删除，把手机重新放回了包里。

    风吹过，唐希裹紧了围巾。

    这个冬天，一如既往地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