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66

    雨声越来越大,密集的雨帘笼罩住了整个天地,放眼望去,整个世界仿佛都弥漫着凝结的水雾。

    一瞬间这个世界好像只剩下了车内这小小的一方天地。沉寂下来的空气很适合让人安静的思考,只是此刻的降谷零却无论如何都静不下心来。

    在作为卧底的岁月里,降谷零已经习惯了永远以理智占据高地,极少有会被情感或愤怒冲昏头脑的时候——对于时刻行走在生死的钢索上,以‘欺骗‘和’伪装‘来求生的人而言,这无疑是毫无意义又非常危险的。

    可现在,降谷零的心头涌上来一股不明源头却无论如何也无法消散的愤怒。

    ——当他看着阿梨平静的睡颜时,这股愤怒就涌烈的越深。

    为什么如此平静?为什么她能这样轻松的就像一个不熟悉的人就交托了信任?为什么她明明察觉了奇怪之处却可以毫不在乎?

    降谷零猛地移开视线,向后仰靠在了驾驶座的椅背上。他闭上了眼睛,试图用自己平日里聪明又冷静的大脑分析解离这股莫名的情绪,可很快他就发现了这是一个坏主意:当失去视觉后,耳边轻不可闻的呼吸声变得异常容易被察觉,降谷零甚至觉得有什么神奇的力量在强制将这声音往他耳里灌输。

    他不得不睁开眼睛,却刻意般的一眼都不去看副驾驶那边;甚至为了避免一不小心漏了视线的余光,降谷零牢牢盯着正前方的挡风玻璃,试图将视线集中在那小小的一处。

    车外磅礴的大雨迫使他身陷于此,他好像能听到自己的理智和冷静正随着不断的雨声一同被埋葬在土地之中。

    降谷零突然想做点什么事情来转移一下自己的注意力:来根烟(虽然他从不抽烟),查个案子,或者干脆和谁打一架都行。

    可大雨囚禁住了他,理智化为牢头,一遍又一遍的警告他不要冲动。

    烦躁,异常的烦躁。

    ‘她是故意的吧。’突然一个念头在降谷零的脑海中闪过:那个世界的阿梨小姐,是不是早就猜到了现在的情况,她是不是知道无论哪个世界的降谷零都无法抵抗?

    直到此刻降谷零依然不相信‘一见钟情’这种事情会发生在他的身上:他不认为自己会混淆见色起意的好感和被真实触动的感情。

    可这又是为什么呢?她又有什么不同?为何她似乎是一个意外?明明他也并算不上了解她。

    降谷零觉得自己多半是找不到答案的——这是一个让‘侦探’,‘警官’,和‘卧底’都异常厌恶的一点,情感,唯有情感,永远没有真相,没有线索,没有答案。

    人总是很难在当前的时刻认清自己,也许很久之后会看会发现那时所困扰和迷惑的东西根本毫无意义,但这种滞后性也是人类的限制之一。

    但降谷零是一个靠谱的,理智的成年人,这也就意味着这些复杂的混乱的幼稚的情绪并不会过多的干扰到他,起码暂时是这样。

    他只是讲这些复杂的心绪压下,化成无声的叹息。

    【四十分钟后】

    雨声正逐渐减弱,很快就要停下了吧。

    降谷零靠着椅背,依旧没有发动车子的打算。

    ——有什么可着急的吗?他的任务,他的目标此刻就在身边。

    此时的降谷零已经恢复了以往波澜不惊的样子,从外表上看,那些复杂又混乱的心绪似乎不曾扰乱他分毫。

    “你醒了?”他看向身边刚刚睁开眼睛还有点迷糊的阿梨,唇边勾起的弧度依然是那么标准,精心准备的表情没有一丝破绽。“正好雨快要停了,我们准备出发。”

    “啊,好的。”阿梨很明显还不太清醒,她用力眨了一下眼睛,才逐渐反应过来是现在的状况。

    迟来的窘迫涌上,她居然就这么睡着了?阿梨有点不好意思向着降谷零的笑了笑,“抱歉,一不小心居然睡过去了。”

    “没关系,今天你跑了那么多地方打草稿,肯定会有点累。”降谷零说着发动了车子,视线自然地移动到了前方。

    “很快就能到庄园了,今晚上好好休息吧。”

    短暂的局促过去后,阿梨也恢复了以往正常的心态。她吐出一口气,也看向前方,被暴雨浇过的路面并不好走,特别像是这种偏僻的道路,很少能得到很好的维护,坑坑洼洼的水坑随处可见;在这样的路上开车,哪怕降谷零驾驶的再小心车身也难免明显的摇晃。

    她看着窗外:空气中潮湿的水雾正渐渐散去,但看起来短时间内依然是看不到阳光模样;天空雾蒙蒙的,灰蓝的色彩蔓延至天际。

    像是降谷零眼睛的颜色。——阿梨这样想到。

    这个念头在脑海中闪过的那一瞬间,阿梨怔愣了一下,她放下拖着腮的右手,略微调整了一下陷在座位里的坐姿,坐直了起来。

    降谷零敏锐的注意到了这边的动静,“怎么了吗?”

    “没事。”阿梨掩饰般的笑了笑,“保持一个坐姿有点久,放松一下。”

    她并没有看向降谷零的方向,因此也就无人发现,此刻阿梨那双美丽的黑色眼瞳中,荡漾着如何璀璨的流光。

    一个出色的画家必备的素养就是对于这个世界的敏锐和诚实,因为艺术的殿堂里容不下一丝对自己的欺骗和隐瞒,有些事情不曾在意只是积累的还不够深刻,但若她是真的开始在意,那么一切方式就将发生改变。

    阿梨第一次开始认真思考这个问题:

    降谷零到底是为什么来接触她的呢?

    是的,阿梨早就发觉了对方是刻意接近她的:稍微回想一下就能察觉,他们熟悉的过程里未免也遇到了太多的巧合。

    若只是作为一时相处的过客,亦或是萍水相逢的友人,过多计较这些未免也太过繁琐;只是如果想要再有下一步的进展,那么许多事情就不得不做些计较了。

    阿梨深知这个世界上的大多真相都经不起深究,她以往也不甚在意这些——归根结底,只不过是因为她本心里并不在意罢了。她知道自己其实是个异常较真的人,或者换句话说,她对于自己真实的追求有着非同寻常的执念,任何事物:无论是情感,习惯亦或是兴趣都必须无条件遵从。

    她不拒绝社交,甚至于可以说还比较擅长这个,但基本上所有人际关系也就只停留在‘正常的社交’这一步;她也不是完全不在乎外界的看法,只是无论是谁也影响不了她本人的判断;她所构建的人生稳定而又坚固,将自身作为绝对的中心,以至于不需要,甚至不欢迎其他人的侵入。

    极少能见到像是离梨这样生活的如此‘稳固’的人,得有多么坚强的心智和多么冷硬的心肠才能让生命中的所有人都成为过客。

    因此,阿梨可以活的简单而又纯粹,因为任何妨碍到这一点的东西,都会被她克服亦或是无条件的舍弃。

    曾经采访过阿梨一位记者好友曾经这样评价她:油盐不进,软硬不吃。

    ——这确确实实是阿梨最真实的写照。现在的降谷零,也进入了她判断的环节:这种开始逐渐萌芽的危险情感,是否需要处理?

    这毫无疑问会带来改变,从初次相遇时阿梨就敏锐的察觉到了这个男人身上隐藏的极好的,却深刻在骨子里的危险的气息。

    人总是会自作主张的,明知故犯的将每一个人按自己的理解划分好范围——仿佛不这样做,就构不成‘生活’。

    有一副好看的皮囊总能在这些地方沾点好处,虽然阿梨并不怎么在意,但她确实经常为此受到人们的优待。

    ——但降谷零,他在第一次见到她的时候,阿梨就已经知道他是冲着她来的,那个眼神实在太过明显——或许在大多数人眼里已经隐藏的足够好,但是阿梨看得出来,甚至有点好奇了:她之前到底在降谷零心中是怎么样的形象,才能让他露出那样矛盾的神情,该怎么形容呢?对了,就像是看到一只嗜人的猛兽出现在眼前,却在乖巧的吃草。

    实在是有意思,这还是第一次有人将她视作危险的,需要警惕的事物。明明他自身才是那个满身秘密的人。

    阿梨知道,这个人是变故,是刚刚淹没天地的瓢泼大雨,会遮挡住她所有的天空——可这样也不错,作为艺术家的阿梨并不厌恶变故,甚至于在她缺少灵感的时候,这是她最求之不得的东西。

    ——这建立在阿梨对于自身绝对的自信,亦或者说自大?但若真会颠覆她的坚持,倒也是件有意思的事情。

    于是她兴致盎然的迎接了这场‘邀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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