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1

    作为有着三重身份的卧底,降谷零极少会有这样完全掌控不了事态的时刻。

    一睁眼就发现自己身处一个完全陌生的地方,正常人都会感到些许迷茫恐慌吧?作为日本公安精英,降谷零却在极短的时间内控制住情绪,迅速观察情况整理现有情报:

    身体没有感觉到任何不适的反应并或疼痛,也没有感觉恶心头痛等服用昏迷类药物后常有的药物反应。

    降谷零快速的回想最近的记忆:昨天一天都没有收到组织的联络,公安那边没有特殊情况汇报上来,波罗的打工也是风平浪静。截止至他睡前都是完全没有任何异常平凡的一天。因此他大概率是在睡着之后被人用了某种手段,处于无知无觉的状态被转移至此,有可能是麻醉针或者催眠气体。

    降谷零目前身处在一间装修低调奢华的会客室,坐下沙发的皮料丰满而又有弹性,只体感就能得知其身价不菲;挑高近5米的天花板上,一盏造型华美的琉璃灯散发着温暖的白光,每一个折面都晶莹剔透,仔细辨别似乎能看到人工手绘上的精细花纹;不远处是半悬空的壁画,这幅作品降谷零有些印象,是曾被拍出数亿美元高价的大师的绝世之作。

    在这个大约50平米的房间内,所有的装饰都是如此,看似低调的彰显其主人的权势和富有。

    不考虑现在的气氛,降谷零会给这位主人的装修品味打个高分。

    整个房间内没有时钟,也没有窗户,看得出关押他在此的人很小心,不给被他任何接触外界情报的机会。深黑色的地板吸走了落在上面的所有光芒,暗红色潜藏藤蔓暗纹的壁纸铺满了所有墙壁,唯一与外界相连的出口就是在他正对面约5米处的大门。

    降谷零的视线重新落在自己未被束缚的双手上,对方并未控制他的身体自由,但降谷零依然谨慎地坐在原处没有做出任何动作。目前还不清楚是哪方的势力动手,又是冲着他那一层身份而来,是黑衣组织还是公安警察?

    降谷零更偏向推测动手的人不是组织那方的。一般而言组织的风格没有这么‘客气’,如果他暴露了卧底的身份,现在面对的应该是琴酒的枪口而不是现在这个空无一人的房间了。

    对方准备了这样的一个房间,对他也没有任何身体上的束缚,大概率是有交谈的意向。用的却是绑架这种明显不是正道的手段,难道是组织的敌对实力?冲着他波本的身份来的?

    可供降谷零思考的时间不过数息,门口就传来了清晰的脚步声。

    “咚,咚。”对方礼貌地叩了两声,随后推开了房门。一身黑色西装,身型十分精壮的男子走了进来。他走向降谷零,在距离沙发数步处停住,向仍坐在沙发上的降谷零恭敬地鞠躬。

    “波本大人,人已经带到了。”

    “呵,总算来了吗?抓几只阴沟里的老鼠都要这么久,琴酒是越来越废物了。”男人薄凉又讽刺的话语在耳边响起,这声音再熟悉不过了,降谷零立即意识到,这是他自己的声音。

    这是什么情况!?降谷零的思绪出现了短暂的停滞,他突然意识到自己的身体正以一种堪称惬意的姿态斜靠着沙发,陌生的西装男子靠近时,他全身的肌肉依然处于放松状态,似乎没有提起任何警觉。紧接着,降谷零感觉自己的视线升高,他的身体站了起来,伸出右手随意正了正领口的波罗结,随后大步迈过西装男子的身边向门扉处走去。

    有不是降谷零的意识正操控着他的身体,这种堪称‘魔幻’的事情发生在了他身上,一瞬间无数个想法涌入脑海,降谷零却硬生生控制住自己条件反射想要抢夺身体控制权的想法,没有作出任何动作。虽然不知道是谁占据了他的身体,是如何做到这一点的,所图为何,但这件事已经超乎了常理,绝不是一般的手段。好在他因为醒来的时间太短,还没来得及做出任何动作。对方似乎并没有发觉到这具身体里他的意识依然存在,那么还是继续潜伏一阵观察情况更好。

    降谷零感觉到‘自己’打开了房门,印入眼帘的是数名与之前西装男子装扮几乎一模一样的人们。除过装扮外,他们给人的第一感觉也十分相似,只一眼就能感觉到威胁:明显经过系统训练过的精壮身材和那股腥风血雨里洗刷出来的气势,右手指腹处的老茧,腰后被外衣盖住不甚明显的硬物,始终紧绷着的身体姿态,还有周身隐隐飘散的火药味和血腥味。

    他们让降谷零想到了黑衣组织的top killer,那个几乎成为死亡代名词的男人:琴酒。这些人虽还不至于像琴酒那样只是对视就让人心寒胆战,但也毫无疑问是一群危险分子。而如此的狠角色们,却在看到降谷零时的第一时间谦卑的弯下腰,整齐划一的低下头颅,没有一人敢有任何多余的动作。

    “人关到哪里了?”降谷零听到自己的声音这样问道。

    回答的依然是方才进入房间的下属,他紧随在降谷零身后两步的位置,不敢越矩,“在21层的审讯室,波本大人。”

    波本冷笑一声,降谷零敏锐的感觉到了自己身体胸腔的震动。“很好,先让那边准备着,我这就去看看这次琴酒抓了这么久的‘老鼠’骨头能有多硬。”

    “是。”下属低头听命,接着继续尽职尽责的汇报道:“此外,贝尔摩德女士现在已经在19楼的会客厅等待了。请问您有什么吩咐?”

    “贝尔摩德?”波本挑挑眉,不甚在意的摆手让下属退下,“让她等着。这女人突然过来肯定没什么好事,先晾着。等我‘招呼’完这批老鼠再说。”

    一句话处理完意外来客,降谷零感觉着他的身体开始风驰电掣地迈步在走廊上,方才发生的一切又为他提供了一些新的情报。

    降谷零在组织里作为情报人员的波本时是究极的神秘主义者,哪怕同为代号成员知道他真实样貌和信息的也不多。可这一路走来,这位‘波本大人’的下属已经快填满整个走廊了,近乎三步一个,每路过对方身边都能看到一个低成九十度恭恭敬敬的后脑勺。

    虽然还不知道这位极具威慑力的‘波本大人’到底是何方神圣,降谷零已经再三确认了这确实是他自己的身体。即便现在还没有机会看到全脸,但通过走廊两侧一些奢华的装饰品的反射也看清了大致的轮廓,那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面容和极为醒目的金发。再加上之前看到的掌心纹路,站起来视线的高度,一些只有自己才知道的身体的小细节小习惯;这些都是模仿不来的,哪怕贝尔摩德那种模仿大师也不可能模仿他模仿到这个地步。

    说起贝尔摩德,降谷零继续将已知的情报一点一点抽丝剥茧:刚才这位‘波本’提起琴酒那轻蔑的语气,对贝尔摩德毫不在意的态度。无一不暗示了他在组织的地位极高。同为‘波本’,除过BOSS和二把手朗姆之外,降谷零虽不需要听从其他代号成员的命令,但贝尔摩德这个最受Boss宠爱的女人是他即便握住了把柄也要虚与委蛇小心对待的对象。这位波本竟然能如此的肆无忌惮,再加上这位波本高调的行事风格,降谷零有了一些不太好的猜测。

    在走廊的这段路上,降谷零只通过视角的余光就发现了数十个隐形摄像头,还有接下来踏入电梯时各种严密的身份认证,这些一看就是最新科技的安保措施。再加上一开始身处的那个奢华的房间和整栋大楼里价值不菲的各种装饰物,无一不暗示着此处势力背后庞大的资金能力。

    这还仅仅是物质上的成本,那些看起来忠心至极,训练有素的下属,这绝不是短时间能够完成的事情,他到底失去意识了多久?抢夺了他身体的又是什么东西,是怎么做到的?催眠?换脑?公安那边发现他的意识被换了吗?

    降谷零脑海中闪过千百万个念头,思索间人已经到了审讯室,而接下来发生的事情让他立即屏除了其他念头:即便潜伏黑衣组织多年见惯了组织的极端手段,降谷零也无法接受这样残忍且毫无人性的拷问,与这场拷问相比,琴酒残酷的杀人手段都算是干脆利落,堪称温柔了。

    从醒来后,降谷零一直在努力压制自己一切多余的情绪,但眼前的景象已经突破了他的底线。刑讯期间降谷零曾多次试图重新夺回身体的控制权,却毫无作用。他可以感知到这具身体感知到的一切,但想要主动做任何动作,哪怕是眨一下眼睛都是做不到的。

    多次尝试后降谷零放弃了无用功,虽然无法夺回身体,但好在对方也没有发觉他的存在,这算是唯一的好消息了。

    这具身体成为了困住他的囚笼,而开门的钥匙被捏在他人手中。被人偷走了身体,失去了一切,只剩一抹飘渺的意识,降谷零处于从未有过的被动境遇。

    降谷零突然想起还在警校时发生过的片段,萩原曾这样评论过他:“以降谷的冷静和洞察力,要是做坏蛋的话一定非常可怕。”

    确实非常可怕。降谷零几分苦中作乐的想:如果组织里有任何一个人见识到现在这位波本的手段,会立即察觉出之前的他是个卧底吧。

    不过一刻钟时间就让犯人精神崩溃全部招供,这位‘波本大人’不甚痛快的走了出来,将沾上零星血迹的手套丢给了及时凑上前的下属。

    “通知琴酒,老鼠的窝点和背景都问出来了。要是还能被对方跑了,趁早退位滚蛋吧。这次还牵连了我们日本的几个线人,算琴酒走运,让二部出手帮忙,尽快把这条线处理掉。”

    “是,波本大人。”黑衣男人训练有素的上前送上新的手套,接着退后躬身,低眉顺眼地汇报道。“另外,贝尔摩德女士还在等您,请问您有什么吩咐?”

    “差点忘了,还有那个女人…”波本戴上手套,略微不耐烦的撸了一把前额的碎发,“这女人真是惹人烦的天才,每次都能挑到最讨厌的时间给人添乱。去告诉她我现在忙着处理其他事情,要见我等2个小时之后再说。”

    两句话就又延长了‘客人’的等待时间,属下对于波本肆意的命令毫不犹豫的听命,继续汇报下一件事务,“还有一件事:您进入审讯室后,宅邸那边有消息说,夫人回来了,正在家中等您。”

    夫人?!降谷零一惊,不会是他想的那样吧?!降谷零才平稳下的心境又泛起波澜,如果不是失去了身体的控制权他绝对会忍不住给波本两拳:这该死的混蛋到底用别人的身体做了些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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