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又不是别人

    夏夜的石板街道上,零零散散几个人。

    徐池身上的冷汗还未干透,夜风一吹,他打了个寒颤。

    楼砚不论过去多少年,依旧是徐池的噩梦。

    他没有忘记过,从前有一回,楼砚将自己砍得腿骨外露,遍身是血。

    这次楼砚对自己手下留情,或许也不过是为了不想惊动床上躺着的那位病娘子罢了。

    如楼砚这般冷血残暴的人,也会被情网束缚,这是徐池没有想到的。

    只不过情.爱二字说来容易,真遇上了也只有剖心剖肺的份儿。

    未卸下医婆装扮的女子习惯性地走在徐池左后方一步,不紧不慢跟着,不知在想些什么。

    徐池看着两人的影子,五味杂陈。

    楼砚有情,他徐池又何尝不是这样。

    如果不是丹蔻,他根本不会甘心居于这一方小镇,做个整日浑浑噩噩守门的杂兵。

    “九哥让我们不要再去打扰他了,丹蔻,不如我们俩……”

    徐池的那句好好过日子在触及到魂不守舍的丹蔻时,噎了回去。

    丹蔻低沉着脸,脑海里仍是楼砚对宁安的亲昵举动。

    徐池陪了丹蔻这么些年,她一个动作,一个表情要做什么,徐池都能猜到她的心思。

    丹蔻对楼砚有着别样的崇拜和倾慕,她清楚楼砚不会喜欢自己,可她也曾经设想过,楼砚未来身边站着的人,到底会是什么样子。

    那会是个与楼砚一般,杀伐决断的姑娘,是红衣烈烈,睥睨天下的女子。

    在丹蔻心中,只有那样的人才能与楼砚相配。

    如果楼砚身边的人,只不过是个缠绵病榻,手无缚鸡之力的短命鬼,那为何那个人,不能是她呢?

    丹蔻忽然间神采奕奕,正想要与徐池说什么,阴暗处却缓步走来了一个人。

    那是个轻微驼背的灰衣男子,背上背了一柄长刀,脸上三处刀疤,从左耳一直延伸至下巴。

    徐池拦在了丹蔻面前,手暗自摸向腰间的暗针。丹蔻也挪开步子,作出迎战的架势。

    “老友相见,怎么你们只欢迎楼砚,不欢迎我呢?”

    梁非珏叹气。

    要说丹蔻徐池往日惧怕的人,除了楼砚还有何人,只有梁非珏莫属了。

    梁非珏此人与楼砚最大的不同,就在于,他更肖像于小人。

    在暗牢中,楼砚是实打实的无差别攻击,可梁非珏却不一样。

    他更喜欢挑刚被抓进来的新人下手。

    不知什么时候开始,大家发现梁非珏在刻意模仿起了楼砚的招式。

    但又或许是根基不行,天赋欠缺,梁非珏使出来的东西总是差点意思。

    久而久之,他也将楼砚当成了个仇人,势必要击败他。

    梁非珏最大的缺点,可能就是太过自信。

    当他以为自己能够与楼砚平起平坐之际,他猖狂地去找了楼砚主动出了手。

    结局是什么可想而知,他脸上骇人的疤就是他作为楼砚手下败将的证明。

    “楼砚在这乱世之中,分明有能力带着我们封侯拜将,”梁非珏不在意地打量着紧张万分的丹蔻与徐池,“可他非要偏安一隅!”

    “老头子让我们个个拥有了一技之长,难道就是为了让你们一个做看门的走狗,一个当卖笑的酒娘?”

    阴风阵阵,扰得徐池心动。

    梁非珏的话在徐池看来是没有问题的。

    群雄逐鹿的天下,他们这群人被抓走后,本就再也过不回原本普通人的生活。

    窝囊一辈子还是潇洒一阵子于徐池来讲,他更倾向于后者。

    “与你何干!”丹蔻冷喝一声,打断梁非珏。

    “你是亡了国的勋贵少爷,你要干那些复国大事,可不要认为谁都必须去帮你!”

    从前在暗牢里的时候,大家之间的身份并不明朗。但梁非珏自命不凡,他除了打压弱者,其余时间就是威逼利诱鼓动别人去助他复业。

    丹蔻自来知道楼砚无心于此,也厌恶梁非珏的急功近利,语气已然不耐,“我与徐池对你,二对一,并不是没有胜算,你要是想试试我们如今的身手,那就无需多言!”

    啧,果然女人永远都是麻烦的。

    梁非珏呵呵一笑,看了两眼已经心不在焉的徐池,转身离去。

    “他楼砚甘愿成为凡夫俗子,我梁非珏自然有法子叫他过不了神仙日子,三日后未时城北茶楼,我会在那儿待上一个时辰,若是有人改了心意,大可去那儿找我。”

    丹蔻冲着梁非珏的背影啐了一口,看向神思不定的徐池。

    “他就是个疯子,”她说,“方才你要与我说什么?”

    徐池勉强笑笑,“你明日还去见九哥吗?”

    丹蔻沉默。

    “你如果愿意……”放下楼砚的话……

    “我再去瞧瞧那姑娘。”丹蔻说着借口,“她身子里好像有毒,我得再瞧瞧。”

    “但九哥已经让我们……”

    “他那么担心那个姑娘,一定会再见我的。”丹蔻定定地说。

    *

    宁安第二日醒过来时,床榻边没有人。

    正午的暖阳蒸得室内装饰的花草蔫儿蔫儿的,宁安也不免微微出了汗。

    楼砚端着热粥进来时,宁安正打算下床。

    长发萦绕着,将宁安素白的一张脸衬得愈发小巧。

    “阿砚?”宁安唤一声。

    “是我,饿了吧。”楼砚先将粥放在中房间央的圆木桌上,又给宁安拧好了帕子,自然地帮着她洗漱起来。

    “胡云安手底下那几个人,有几分本事在身上,他们在这儿,应该不会出太大问题。”

    宁安的睫毛在楼砚的掌心处颤了几颤,“你要离开吗,阿砚?”

    或许是刚醒没多久,宁安的声线还有几分慵懒。

    楼砚擦干净宁安的脸,轻捧起来。

    光线很好,就连宁安脸颊处细小的绒毛,楼砚都瞧得清楚。

    “我得去拿回来点属于我们的东西,宁安。”

    老汗王说过,宁家与阿母的东西,都藏在了那处。

    昨日遇见的徐池几人,楼砚也是考虑进去了的。

    他若是离开,宁安这处若是有什么意外,他们不会袖手旁观。

    “得离开多久?”

    楼砚呼出来的热气弄得宁安有些痒痒,她皱了下鼻子,问楼砚。

    “约莫两日半。”楼砚很喜欢宁安偶尔作出的小表情,他不好意思笑笑,转而给宁安擦拭起手来。

    纤细苍白的手由着他摆弄着,楼砚心底又泛疼起来。

    宁安的身体,本就不该四处奔走,更何况这几日是月信期间。

    想要宁安好好歇几天,恢复恢复,这也是楼砚想让宁安留在这儿等他回来的原因。

    楼风派来追杀他们的人,也估计快要到了。

    楼砚正好可以趁机引他们离开茶蛮镇,一举两得。

    “上次宁薇一事,我总觉得没有那么简单。”宁安想到了一个人,但没有确定的情况下,她并不想在楼砚面前提起。

    “放心,谁能抓到我呢?”楼砚没有让宁安下床,而是自己去将那晾了一会儿的粥端来。

    “这店家有个小女娃,叫小音,有什么需要的,她可以帮忙。”楼砚舀上一勺白粥,吹了吹。

    “好。”宁安应答。

    热乎乎的粥落入胃中,宁安身上的疲乏舒缓不少。

    “这期间,最好不要沐浴,我已经交待小音,让她多给你备水泡脚,等我回来后,再你淋浴。”楼砚说着,又舀了一勺子。

    这事儿他也是后来找了别的大夫,问过记下来的。

    “你脾胃弱,暂时不能吃太辛辣的事物,这几日也得清淡饮食。”

    “若是床褥脏了,也叫小音便是。”

    “还有些月事带我给你放……”

    “楼砚!”宁安羞红了脸,咬牙切齿。

    楼砚其实也是红着耳朵憋着气才说出这番话的,他要是不说,那宁安怎么知道呢?

    “放在了离你右前方六步远的柜子中央,你伸手就拿得到。”

    宁安已经要无地自容了,她捏着被子,闭上嘴不再吃楼砚喂来的东西。

    “宁安,这没有什么的。”

    楼砚说着,除了语气有些急促以外,倒是很平静。

    “我又不是别人,对不对?你跟了我,难不成要我把你扔一边不管你嘛?”

    楼砚小心吹了吹粥,“这事儿对于中原女子确实羞于口,但是对我们草原上的男儿,又不是该避讳的事儿。”

    他又开始撒起谎来。

    他确实不避讳,但其实他也害羞。

    “那我身上的衣服,不是你……”宁安嗫嚅着,一个字一个字往外蹦。

    不被楼砚这么一提醒,她自己都忘记身上换上了月事带。

    “不不不!是小音,我叫小音换的。”楼砚赶忙解释。

    他倒是有心请教过衣铺老板如何使用那片奇怪的布带子,但他真没那个胆子在没有得到宁安的同意下,就脱她的衣裳。

    “真的?!”宁安显然不悦,语气间已经透出一股子凉意。

    果然那大夫说得不错,女子月信期间容易生怒。

    “当然!!”楼砚再次强调,“我们还没有成婚,我是不可以逾矩碰你的!!”

    此话一落,楼砚又像是想到什么,急急又道,“原先那次沐浴晕倒,我也没有瞧你的!!”

    宁安被楼砚闹得也怒了,就要伸手打他,反被楼砚一下捉住手。

    “你!”楼砚真是个讨厌鬼!

    “好了,宁安,我们不生气了。”楼砚卸了六分力气,怕将宁安抓疼,“粥都要冷了,冷了就不好喝了,等我们养好了,就叫胡云安那小子带我们去吃好酒好菜去,好嘛?”

    “你方才说什么?”宁安像是捕捉到了什么关键点,问楼砚。

    “好酒好菜?”

    “不是。”

    “不生气?”

    “不是!”

    “那是……”成婚!

    楼砚一喜,正要说出来,碰地一声,胡云安拿着扇子遮住眼,立在了门口。

    “少侠!唤我何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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