末路

    听到那自身后传来的声音,杨成文惶恐地颤颤身子,抬起头来,瞪大着眼睛看向走来的人。

    都城内外的声响好像在一瞬全都安静停止了,静得连被扑簌秋风盖住的呼吸声也能听得清楚。

    “殿,殿下”

    杨成文看不真切,喊叫的声音也慢慢变得有些虚弱。

    待走上前来的面孔渐渐变得清晰后,杨成文脸上的表情更委屈了。

    “殿下,你可要为我做主啊!徐将军拿剑架在我的脖子上,分明是要杀了我啊,殿下。”

    赵明羽将地上的黄叶踩得哗哗作响,脸上却不见有什么表情,过一阵只听得一个漫不经心的声音。

    “你是在向我伸冤吗?”

    杨成文像是借助了赵明羽的威势,已经不惧怕徐恒邈手上的剑了,呼喊得比之前更大声,像是要声泪俱下控诉徐恒邈的罪行一般。

    赵明羽脸上十分沉静,并未被杨成文的话语所动摇,随后冷冷吐出几个字。

    “可真奇怪了,我不是阎王,却有死人要在我面前伸冤。”

    杨成文吓得抖了几个哆嗦,忙向赵明羽解释道,“殿下,您听我解释,我虽是假死,但是我确实是有苦衷。这城内想害我们杨家人的不少,我这也是不得已而为之啊!”

    若不是清楚杨成文的品性,恐怕真要被他的演技蒙骗过去了。

    赵明羽冷哼一声,“你口口声声说别人要害你,你敢说,你没有害过别的人吗?”

    杨成文顿了顿,“我,我……臣对陛下,殿下之心,日月可鉴,绝无半点虚伪啊!”

    赵明羽居高临下地望着他,嘴里溢出的笑意让杨成文觉得自己讲的话多少带有点可笑的意味。

    “没害过一个人,这样的话说出来你难道不觉得心虚吗?”

    杨成文被堵得哑口无言,可却还是竭力为自己争辩。

    “殿下,这一定是有人蓄意陷害。您切勿相信那些讲风言风语的小人,我是冤枉的啊,殿下,殿下。”

    赵明羽朝后招手,跟在他身后的侍卫便将一叠叠奏报扔到地上。

    奏报在空中飞扬,一片一片,犹如纷飞的梨花,一片片落下来,只不过是大片大片的,像是要将人压死。纷飞的奏报中夹杂着赵明羽冷冽的声音,再为杨成文添了一丝凉。

    “冤枉,看看这个,你还能说冤枉吗?想想你今日将我表妹和衡娘子绑走,你还觉得冤枉吗?”

    徐恒邈将长剑向下移了移,迁就杨成文低头将地上零落的奏报捡起。

    捡起奏报一张张翻看后,杨成文的心已经冷到了极点。

    上面记载了这么多年来,他所做的桩桩件件事情。密密麻麻写了一张又一张,一面又一面。

    看了几张,他已不愿再看,反倒恼羞成怒地将这些揉成一团,扔到一边去了。

    原来这么多年的苦心经营,费心遮掩,在他们看来不过是一场笑话。

    他们从来就没有信任过他,这么多年一直在他背后监视着,提防这,他还洋洋得意,自以为自己很聪明。

    “原来,原来你们都在这里等着我,好啊,好啊,就等着挖一个坑给我跳进去是吧?”

    事已至此,杨成文的语气已经不再客气,已经全然不顾地丢掉了那幅伪善的面孔。

    赵明羽回击道,“若不是你心甘情愿先松了土,又怎么会有今天这个时候?”

    杨成文哈哈大笑,伸手指了指赵明羽又指了指徐恒邈。

    “你们都要害我,你们都想杀我。我们杨家可是宁国的大功臣,你们难道都忘了吗?没有我阿爹浴血奋战,又怎么会有今天的大宁。没有我们杨家,又怎么会有你们赵家皇室?没有我们,你们赵家人根本不可能稳坐江山,而你徐恒邈也不可能借助赵家的威势,平步青云,到今日这个地步。你们所拥有的一切,都是因我们杨家所赐。怎么,现在你们想要害你的恩人了吗?”

    赵明羽脸上的表情更难看,徐恒邈手上的剑刃也离杨成文更近。

    薄薄的皮肤被利剑划开,便有鲜血慢慢流下。

    “杨老将军对我们赵家有恩是不错,那你对我们又有什么恩情?你不过是继承了你父亲的荣光,得以苟延残喘地活在这个世上。借助你父亲的威名为非作歹罢了。杨成文,不要张口闭口便说是天下人都刻薄了你,都想害你。你看看那奏报上记载的桩桩件件,哪一条罪不够让你立即处死?若不是陛下看在杨老将军的面子上,你哪里还能平安无事地活到现在。莫说阿邈是借了谁的光,走到今天这一步,你比谁都更清楚,他有今日是如何拼来的。反倒是你,杨成文,你有今日,又是如何得来的呢?”

    杨成文眼里的怒意丝毫没有平息,他恶狠狠地在低处审视着站着的人。

    “因为那都是我应得的,都是我应当的。若不是你们欠我阿爹的,怎么会要费心偿还在我身上?不要说是为了报恩,这么冠冕堂皇又虚伪的话我听多了。分明就是你们怕天下人对你们指指点点,旁遭天下人非议你们如何对待恩人及他的后人。与其说是宽宏大量容忍我,不如说是你们也有意对我好,以此树立自己的威信。分明是双方都得益的事情,怎么到了你的口中就成了是我一个人占了便宜。也不觉得可笑吗?”

    赵明羽脸立即变得阴沉,怒斥了他一声。

    “放肆。”

    杨成文没有被赵明羽的怒火吓到。反正他如今已经没有什么好惧怕的,也没有什么好怕得罪的了。

    “放肆?若当初我阿爹不是脑子糊涂了,将这皇位夺过来坐了,你以为你这个毛头小子还能站在这里教训我?若这天下是我们杨家的天下,如今便该是我为刀俎,你们为鱼肉。如何让你们有机会在这里欺辱我?”

    赵明羽见惯了恭敬的杨成文,不想他突然不装模作样后,说的话还是那么的刺耳。

    “杨老将军一生为人正直,呕心沥血为国为民。却不想一生的败笔是落在你的身上,你真是愧对杨老将军,你与你的儿子都不配成为杨家的后人。”

    杨成文几近疯狂地笑了笑,“我不配,难道你们便配了吗?说得好听是我阿爹忠诚正直,说不好听便是他蠢。如果他将我的话听进去了,今日跪在地上求饶的便是你们。只要你们敢杀我,你们一定会付出惨重的代价。我阿爹必定在地下时时刻刻诅咒你们的所言所行,我死后宁国上下也不会放过你们的,你们不敢杀我,你们不敢杀我的。陛下如今还未出面,他知道你们这么对我,一定会遭到他的惩罚。笑话,你们一定不敢。”

    杨成文一面放出狠话,一面迫于求生的本能威胁徐恒邈手上的剑和赵明羽的决断。

    赵明羽的眼神更加坚定,丝毫没有因为杨成文的话有所犹豫。

    “不敢,如何不敢了?处置我宁国的罪臣,在场各位皆有责任。今日莫说是你,即便是什么身份的人犯了如你一般的大错,也会落得像你一样的下场。”

    杨成文头发凌乱地跪在地上,挣扎着想要起身,无奈长剑阻碍了他的行动,又只能跌坐回去。

    “赵明羽,你只是储君,还未坐到高位,便已经迫不及待地要杀我邀功了吗?你和徐恒邈都是一伙的,你们狼狈为奸,打算先斩后奏是吗?只是不知道,后果你们是否能够承担?若我死了,你该如何向天下人交待,你该怎么平息我身后杨家兵的怒火。你们不妨仔细想一想,这后果你们是否真的,真的能够担当得起。”

    杨成文反反复复说的都是同一番话,妄图自己能因此而求得一线生机。

    徐恒邈转了转手中的长剑,长剑便发出一道道的刺眼亮光。

    “这后果是否能够担当得起,我们心中自有论断,陛下心中也会有论断。你以为今日的事情,只是我与太子二人合谋,要将你堵在这里吗?若你真的是这样想的,那你便是愚蠢至极。如果没有陛下授命,我又如何能将你堵在这里,又何须劳烦太子走这一趟。不想你谁也不服,我怕是陛下站在你的面前,你也总有千百个理由辩驳,是不会甘心被处置的了。只是陛下早已对你失望透顶,不愿再见到你这令人憎恶的面孔。”

    杨成文狼狈地笑了笑,心里又像是在默念什么。

    随后,他破天荒地又向他们提出一个要求。

    “既然你们铁了心要杀我,我也没有什么话好说,只希望临死之前,能登上城楼,再望一望我生长的家乡方向。只这一个要求,我便不再有其他的话。”

    赵明羽见他的要求并不过分,便命几个人将他押到城楼上去。

    登上高处,向下张望,便是一片漆黑,安静无声。刚刚在门前聚集的民众早便不知向何处散去了。

    过了一阵,不远处涌来点点火光,继而便是马蹄飞扬的声音。

    那火光便伴着原来越响的马蹄声慢慢逼近城门。

    杨成文脸上的笑容更加诡异,向他们二人指向不远处的火光,不明所以地说了一句。

    “看见了吗?他们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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