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难

    衡伊在镜中窥见盛装打扮的自己,觉得有些熟悉又陌生。

    眼角那一抹桃花色如被吹开飘落在上空的花瓣,与两颊的粉红相得益彰。

    头上簪着的那一对石榴花钗因照进窗内的斜阳而熠熠生辉,整个人显得娇艳欲滴又不失庄重沉稳。

    崔凝安笑着从门外走进来,“果然是人逢喜事精神爽,等会葛郎君看见了,岂不是要走不动道了?”

    双沁给崔凝安行礼,捂着嘴笑又退到一边。

    衡伊有些不好意思地低下头,“你惯是会取笑我的。”

    崔凝安走过去,凑近再细看了看,“是真的很漂亮。”

    衡伊浅浅笑了笑,再与崔凝安说了一阵的话。

    估摸着葛明抚快到了,崔凝安暂且与衡伊分别,到外面去看看衡夫人那边还有没有需要她帮忙的地方。

    崔凝安见这厚簿上的名字记录,便知道宴请的宾客差不多都来齐入座了。

    有几位宾客与宁昌侯府有些关系,她还能笑着聊几句,再遇到几位与她打招呼的宾客,她也能点点头,礼貌地与人寒暄几句。

    她发觉,她现下已经很适应这些场合了。

    崔凝安的听觉一向敏锐,在这来往恭贺的声音中,似又夹着几声惊恐不安。

    杏儿告诉她,像是衡府门口出了什么动静。

    莫不是有人要在定婚宴上搞鬼?

    崔凝安皱了皱眉,决意到门口去看一看。

    只是还没走到门口,便见有两排侍卫先行,其中簇拥着一个金丝白袍的束发男子正朝她这边走过来。

    在门口候着的裴永不知何时已快步赶到崔凝安的身边,眼神很是警觉。

    裴永压低声音说道,“夫人,他是珲曜的二王子景舟。”

    崔凝安往后撤了几步,有些疑惑,“是衡家还是葛家给二王子下了请帖?我刚刚到前头去看了看宾客名单,好似,他不在邀请的范围之内。”

    裴永点点头,“夫人说的是,刚刚我在门口时,便没有见他出示请帖。衡府管家知道他的身份,看见他的排场后更是不敢随意阻挠,便恭恭敬敬地将他请了进来,可见他确实不在受邀宾客的名单上。夫人,我们还不知道此人前来所谓何意,郎君如今还未到,我们还是暂且避到一处要好。”

    崔凝安虽知道这个人救过自己一命,但毕竟是异国人,与他相处还是小心为上,能避则避,何况是在这样的场合上,实在是不能因此出太大的动静。

    只是还未往前走几步,便听见身后人的叫唤。

    “徐夫人。”

    这一声叫声如芒在背,让裴永吓了一惊,马上停下来挡在崔凝安的身后。

    崔凝安不知是何人叫她,却也不能装作听不见,只好停下脚步,慢慢转过去。

    那身着金丝白袍的男子脚步轻快,很快便走到了崔凝安的面前。

    “二王子。”

    裴永谨记徐恒邈的话,在护卫崔凝安时,也不能失了礼数,坏了规矩,便也抱拳向他行了礼。

    崔凝安面色如水,屈膝行礼,“见过二王子。”

    景舟微微低头向她回礼,眼神灼灼地望着她,“徐夫人的伤可好些了?”

    崔凝安目不斜视,仍是温和有礼回话,“多谢二王子关心,已经好多了。养伤期间不得在外多走动,还未来得及亲自向二王子表达谢意,还请二王子恕罪。”

    见崔凝安还是这样冷淡疏离的模样,景舟的心已经冷了一半,嘴边的笑意也略微有些发僵,“徐夫人客气了,见人有难,我定会竭力去帮,更何况帮的是徐夫人呢?”

    崔凝安笑而不语,很快便寻了个由头想着脱身离开,“二王子先请入座,我再去看看前面有什么需要我去帮忙的,恕我无礼,先失陪了。”

    景舟侧了侧身,目光仍牢牢锁在她的身上,“看来我的话是有些多了,徐夫人应当觉得有些乏味。”

    崔凝安捏紧了手中的素帕,双眉慢慢变得局促,“二王子说笑了。我素来不懂如何交际应酬,若是得罪了二王子还请见谅。我家将军不在身旁,我在礼数上难免还有不周全的地方,让二王子见笑了。”

    景舟眉毛上扬,浅笑中似又蕴含了一些令人捉摸不透的意味。

    “我看是徐夫人说笑了。徐夫人乃名门出身又嫁入高门,怎会在礼数上有闪失呢?若徐夫人要这么说,那其他人怕也担不起行为规范这几个大字了。还请徐夫人莫要与我开玩笑了。”

    崔凝安的手心微微出了汗,一时不知如何应答。

    这个二王子说来说去,也没说到一件正事,反倒是与她在兜圈子。

    与其说是与她叙话,不如说是变着法子来刁难她。

    难道是她未亲自登门致谢,让他觉得自己失了礼数?所以现下刁难,实则是对她的一个提醒?

    他明面上看着还好相处,可心里在想什么她也不清楚。

    他贵为国主之子,连徐恒邈与他相处也要给他几分面子,更何况眼前的这个人对她还有救命之恩,那更是忽视不得,怠慢不得。

    崔凝安再屈膝向他行礼,“二王子于我有恩,本该在我伤愈后与夫婿一同登门拜访,但又听闻二王子受伤严重,不宜见客,因此才拖了又拖,并非是故意怠慢二王子。”

    景舟的眼睛亮了亮,声音也变得明快些许,“你有打听过我的情况?”

    听到他的语气稍稍变得柔和了一些,崔凝安才略松一口气。

    “二王子因此受伤,我心里很是愧疚。我家将军也很是关心二王子的伤势,时常回来与我提起,二王子的恩情我们不敢忘却。”

    不知又是哪一句话惹得他不高兴了,只见他脸慢慢沉下去,似是不满她的回答。

    “我夫人说的不错,二王子的恩情我们没齿难忘。”

    见徐恒邈走来,崔凝安像是看见一棵救命稻草,忙站到他的身旁。

    景舟似笑非笑,“徐将军来得可真够快的。”

    徐恒邈对上他的笑意,一字一句回道,“今日是我好友的定亲宴,没想到二王子来得比我还要快,传出去不知道的,还以为是我好友高攀了二王子,让二王子屈尊来此了。”

    景舟并不是不明白徐恒邈话里的意思,又换作原先那温文尔雅的做派,“徐将军误会了。我在都城住了这些时日,衣食都有赖于葛主事的安排。听闻他今日定亲,我便想着带着几坛美酒前来沾沾喜气,恭贺道喜。只是没有这一封请帖,失了礼数,冒昧前来,让葛主事和徐将军见笑了。”

    怕二人在此剑拔弩张,一旁静观其变的葛明抚忙走来打圆场,“二王子客气了,二王子能光临我的定婚宴,是全府上下的荣幸。开始未给二王子发帖,是想着二王子受伤未愈,应不喜欢去人多热闹的场合。二王子外面风大,还请到里面去坐。”

    景舟不好再与徐恒邈僵持,只能客气受礼,随着指引往里面入座了。

    见人走远后,葛明抚才问,“若今日是你的定亲宴还好说,我与他八竿子打不着,即便是为他打点,也是职责所在,以他的身份,何需卖我这个面子,这实在是太奇怪了。”

    徐恒邈拍了拍他的肩膀,安慰道,“今日你大喜,切勿多想。有这么多人在场,即便他有心想干什么,我盯着也是干不成的,你便只管放心完成你的事便好。”

    葛明抚轻轻点了点头,再理了理衣衫便走到父母的身后,慢步走入内厅。

    整场定亲宴上,景舟都显得格格不入。

    他没有心思将目光放在立在两家长辈面前的那对年轻男女身上,也无心赞叹这厅堂结彩华丽漂亮,更烦于去听身边宾客对新人的溢美之词。

    他的目光,不偏不倚地投向对面那对年轻夫妻身上。

    貌美的女子看着定亲的新人露出微笑,与他们遥遥举杯相碰,与她并坐的男子一齐举杯庆贺。酒杯空后,男子盈盈的笑意便凝固在一旁的妻子身上,从旁人眼中看来,除了今日定婚的两位娘子郎君,便要数作为宾客的他们最为耀眼。

    只是这样的风景落在景舟眼里,难免刺心,他随着众位举杯的宾客饮尽杯中酒,却觉得嘴里面寡淡无味。再倒了一杯,亦是尝不出什么酒味来。

    站在他身后的蒙德抓住酒壶,不让景舟再喝,“主人,您身上的伤还未好,不要再喝这么多酒了。况且,您一向不喜欢热闹,今日您实在是没有必要来这样的场合。”

    景舟执意赴宴前,蒙德便已经料到会出现这样的情况。但景舟固执得很,说什么也要来这里,平白给这定亲宴贴金。来此平白遭人白眼议论不说,还要看见这样刺心的场面。这样平白无故地找罪受,蒙德说得口干舌燥也阻拦不得。

    不过也好,看得越多,便能提醒景舟与她的身份地位之差,更让他明白眼下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既然从前的执念已为他人所有,那么眼下无论怎样也该为自己活着。

    景舟勾唇苦笑道,“我喝的哪是什么酒,一点味道也没有,怎么会醉呢?”

    蒙德没再说什么,只是扶着景舟起身,悄悄地领着人离开了衡府。

    裴永观望到那边的动静,凑到徐恒邈旁边禀报。

    “郎君,说是二王子醉了,他们刚刚先行离开了。”

    徐恒邈斜斜瞄了一眼对面的空位,指尖轻轻叩了叩桌面,“区区两杯薄酒怎么就醉了呢?无碍,反正他也不是有心来此赴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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