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箱

    从衡州回来后,平阳公主便拉着崔凝安到库房里挑选百日宴上给小皇孙的礼物。

    库房里收了不少好东西,大多都是积压了许久从未开封过的物件。若是能从里面挑出一两件趁手的东西,送出去才不算是失礼。

    霜华前几日便将库房里合适的物件都整理好了,现下命侍女将挑选出来的物件一件件呈上来给她们看。

    平阳公主见第一个盒子里放的是羊脂玉,便拿到手上把玩了一番。

    玉在手中微微生热,摸起来冰凉却不彻骨。握在手中片刻,羊脂玉便变暖生热了。

    “这块羊脂玉还是父皇送我的新婚礼物,现下很难寻到像这样洁白无瑕又光洁的美玉了。若是能寻工匠雕琢成一副金镶玉项圈,给孩子戴着保平安是极好的。”

    红艳的宝石如同石榴籽一般卧在盒子里,晶莹剔透,十分引人注目。看见盒子里装着的红宝石时,崔凝安想起都城有用金打造长命锁再缀以红石的习俗,长命锁保佑孩子长乐无忧,是个极好的兆头。

    “婆婆,我看用金子和这里的红宝石造一把长命锁也好,吉祥如意,无灾无忧,很是适合。”

    平阳公主也点点头,“送长命锁也好,离百日宴还有十余日,这两日让工匠去赶些出来比对也来得及。”

    霜华又抱来几匹颜色鲜艳又柔软的锦布,“公主,夫人,若以锦布制虎头鞋,再在虎须上点缀两颗明珠,这样也很显巧思。”

    再看见一大张羊毛毯时,又想到以刺绣红布作外面,羊毛毯打底作里面的想法。如今还是冷得要紧,送一块红色的毯子既能增添喜气又能作裹被给孩子保暖,正是合适。

    她们又挑了许久,只觉得越挑越眼花缭乱,越挑越觉得件件都称心如意。

    婆媳二人商量过后,还是决定送一副金镶玉项圈和一张红色毛毯。既有了想法,平阳公主便吩咐霜华着手去跟进完成这两样礼物。

    将礼物定下后,平阳公主便先回去了。霜华则留下来指挥侍女将拿出来的物件一一摆放回到原位。

    崔凝安瞥见左边有一个黄红色的木箱,很是眼熟,便问了霜华一句,“这箱是什么?”

    霜华拿着库房的册目对了对,答道,“夫人,这是您带来的嫁妆箱子,我见这箱子小巧与搬来的其他大件箱子不同便放在了这里。公主吩咐过,夫人的嫁妆无需清点入册,只需完好地存在库房里,等夫人有需要时再来取便是。”

    这样的箱子不像是装嫁妆的,倒像是平常家里存放物件的箱子。只是成婚时嫁妆箱子繁多,她也分不清什么箱子里头装的是什么,索性便让人都抬到库房里存好。

    杏儿细看时,发现箱子开关附近有一圈细密的雕花,很快变了脸色,向崔凝安示意道,“娘子,是我糊涂了,这里面装的都是你的一些首饰。难怪上次找一对珍珠青石簪花钗怎么样也找不到,兴许是放在这个箱子里面了。”

    崔凝安发觉杏儿说话有些奇怪。她那对珍珠青石簪花钗明明便放在梳妆台上的小匣子里,又怎么会锁在库房这里呢?她虽然疑心,但也没有再多想下去,任由杏儿吩咐人将箱子抬回了房间。

    等回到房间后,崔凝安才问,“杏儿,你刚刚慌慌张张的,这箱子里头究竟装的什么?”

    杏儿的脸色慢慢缓和,答道,“娘子,我确实是犯糊涂了。这箱子里面装的都是大娘的物件。当时这箱还未来得及拆开,你便让人摆到自己房间了。娘子出嫁时,我忘记交待清楚了,他们便将收着你物件的箱子与大娘的箱子搞混了,一起搬来库房了。”

    崔凝安想起来,这个小箱子原是锁在崔凝英柜子里的,想来应当是放了她的贴身之物。

    好在霜华并没有对照嫁妆箱子清点入册,不然若是看见这箱子里放了什么那便糟了。

    想了想,崔凝安还是将这个箱子打开了。

    箱子里放了好几封信,崔凝安随手拆了其中一封,看了几眼又马上收起来。

    这些都是从前阿姐与琴师通信的信件。

    如今人已经去了,崔凝安不好再置喙他们之间的感情,也不忍再看这信里的内容。

    未免旁生枝节,思来想去,崔凝安还是觉得将这些信都烧了要好。

    将信一封一封放进火炉后,看见信完完全全烧成灰烬了,崔凝安才安心走开。

    将信都烧完后,崔凝安发现箱子里还压着一幅画卷。

    解开系带后,崔凝安便将画卷展开看了看。

    这是一副男子的画像。

    画中男子一袭竹叶月白色直裰,眉毛浓黑,双瞳却是琥珀色的,犹如浓墨下的一道道山峰垂下的明珠,眉目间透出春风沐浴的之态,望向人的神情十分柔和。

    崔凝安擦了擦眼睛,仔细看了看。很快变了脸色,一刹后便双眼无神,不知何时松了手,画像便掉到地上了。

    杏儿蹲下拾起画像,察觉到崔凝安的表情有些不对,便也低头偷偷瞄了瞄画像里的人。

    画像里的人看起来虽是生面孔,却没由来地让杏儿觉得熟悉。

    一瞬竟有种错觉,这个人好像是在哪里见过一样。

    她试探着问,“娘子,这画中的人,我怎么好像见过?”

    崔凝安的呼吸忽而有些不畅,“这个人,你也见过是不是?你说,这个人在哪里见过?”

    杏儿眼睛转了转,脑海里浮现里倏忽浮现出一张脸。

    这张模糊的脸一点一点地在脑海里变得清晰,直至对上映入眼睛的那张画卷上的脸,杏儿打了一个哆嗦,“娘子,这这个人,怎么那么像珲曜国的二王子?”

    杏儿的一声反问倒像是坐实了崔凝安心中那个一闪而出的猜测。

    “杏儿,你再看清楚些,这个人真是珲曜国的二王子吗?”

    杏儿见崔凝安并未回答她的话亦未否认她的猜测,怔怔道,“娘子,世上相似的人十有八九,就算是两张一模一样的脸,也不可能是同一个人。”

    崔凝安抓住杏儿的手,急切地想从杏儿的口中知道一个答案,“杏儿,你别安慰我,你先认真看一看,这个人究竟与那二王子像不像?”

    杏儿垂眼又极轻地点点头,“像。但我也不清楚,只是一眼看去,便觉得他是二王子。但其实他与二王子应该是有些不一样的吧?”

    这幅画明显出自崔凝英之手,画像的尾端落款处,好像写了什么。

    既不是日期,也不是作画者的姓名。

    却只是写了两个字

    ——周谨

    还没等崔凝安将个中缘由想明白,杏儿又从地上拾起了一件东西。

    大约是夹在画卷里面,在画卷掉在地上的时候也一起掉下去了。

    掌中的是一块极薄的小金片,为叶子状。金叶子虽小,上面的叶脉却十分清晰。金叶子的顶部穿孔用一根银线勾着,再穿了一颗碧绿色的翡翠珠子。

    应当是一个小吊坠。

    崔凝安将又打开箱子,发现箱子里只是垫了一些棉絮,再没有别的什么东西了。

    等等,这个箱子放了信件,画像和这个小吊坠,还有阿姐的箱子,崔凝安又联想到了什么。

    “杏儿,你说这里面的信件与那琴师有关,这画像会不会就是那琴师的画像,那这吊坠也是阿姐与他的关联之物了?”

    杏儿皱着眉,心中也在细细推敲,一时也不能得论断,“娘子,我也不知道,但这都放在一个箱子里,都该是一个人的东西吧?”

    “周谨,周谨……”

    崔凝安的嘴里絮絮地念着这个名字。

    珲曜国的二王子名字便叫景舟。

    周谨这个名字从后往前念,便是景舟。

    难道,这个画像里的琴师,真的是珲曜国的二王子?

    不可能,绝不不可能。

    崔凝安觉得自己的想法是在是荒谬可笑,自己现在真的越来越异想天开了。

    他们家与珲曜井水不犯河水,崔凝英是深知崔毅教诲的,断不可能私下与珲曜国的人有来往。一个珲曜国的人,与崔家八竿子打不着关系,他们二人又怎么可能有联系。

    但如若景舟用周谨这个假名哄骗阿姐呢?阿姐心思单纯,他不说,她便绝不会问的。动情之时,只觉头昏脑热,哪会想那么多呢?可他如果真是二王子,又为何要冒用琴师这个身份来接近阿姐?

    还没等崔凝安想明白,杏儿便拍了拍她的肩膀,“娘子,我们快把东西收起来,我听这脚步声,像是姑爷回来了。”

    崔凝安心里咯噔一下,立马将那幅画卷收好又紧紧地系起来。杏儿不放心,怕那些信没烧干净又跑到火炉旁用钩子划了划余烬,确认火炉里确实看不清什么才松了一口气。

    徐恒邈推门时,崔凝安也恰好将画卷收起,准备锁进箱子里,只是她一面向外张望,一面关箱子,难免有些心急,一不小心便被箱子夹到了手。

    听见一声叫唤,徐恒邈的便加快了步子。

    崔凝安立马抽出自己的手指,却见不过是过了一瞬,那被箱子夹过的手指就变得青紫,指甲边缘开了一个极小的口子,微微往外冒了些小血珠。

    徐恒邈上前查看她的伤,捏着她的手指,目不转睛地吹了吹她的伤口,很快又拿来一张帕子覆在伤口上面。

    崔凝安顾不得去管手上的伤口疼不疼,偏头对着杏儿使了个眼色,让她将箱子赶紧搬走收好。

    杏儿会意,一面不动声色地搬起箱子,一面侧身匆匆往外走,“娘子,我这就去拿金创药来。”

    徐恒邈将她扶到椅子上又轻轻用帕子按住她的伤口,“收东西的时候要小心仔细些。且再忍忍,等杏儿回来就能给你上药了。今日怎么突然想起来要收东西了?”

    崔凝安的心情慢慢平复了些,面不改色地答他的话,“不打紧的,这伤口也不痛。只是我有一支簪子找不到了,便与杏儿翻墙倒柜想将它找出来,不料一时没有注意,这才夹到了手。”

新书推荐: 但见雾空[火葬场] 含生草之与魔鬼的契约 江湖香影录 新未婚夫,恨我入骨 归园 何世子的娇妻 如何靠写规则做幕后BOSS 无忧渡 无限江山 【盗墓BG】我们要长久地凝视河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