娇花

    花园里的花开得热烈而娇艳,下过一场大雨后,不但没有折损它们的半分美丽,反倒赋予它们一种被雨冲刷过后的难以言说的美。

    站在艳红色羊毛毯的景舟却无心观赏花朵的美丽,他慢慢地来回踱步。

    与鞋底贴合的羊毛毯的柔软似乎没有被他感知,他的眉毛是皱着的,似乎在当下不可能有任何的事情让他觉得舒心。

    一串清脆的银铃声将景舟烦闷的思绪踏得更碎,他的脚步止住了,眼中的厌恶之情也不由得显露出来。

    快步走来的女子带来一阵浓郁的香气,她眉目含笑,心情似乎与景舟并不相同。

    她今日应当是十分精心打扮过的,除去手上那一双做工精美的银镯,耳朵坠下的琉璃耳环,更不必说脖颈上戴着的那串红宝石金珠项链,层层叠叠,耀眼夺目。连同那扎在脑后的那条的麻花辫缀了不少宝石发饰,在乌黑的头发上一闪一闪,俏皮可爱。

    穆娜算得上是珲曜国标准的美人,毕竟见过她的儿郎便没有一个是不动心的。

    她俯身向景舟行礼,“二王子。”

    景舟不冷不淡地点点头,又快速地扫了她一眼。

    那身紫色繁花锦缎裙外又批了一身深紫色的薄纱,宽大的衣袖飘动,仿若是花园中一只艳丽的花蝴蝶。

    只是这样的颜色搭配,繁琐艳俗,将原本浓烈的五官映得更甚,抵不过宁国女子一半的美丽。

    未听得景舟的半句夸赞,穆娜有些失望,她一面跪坐在银丝坐垫上为景舟倒茶,一面问,“听闻二王子今日要来,穆娜将自己最漂亮的衣服穿上了,不知二王子觉得怎么样?”

    景舟别过脸去,并不看向她,只礼貌说一句,“还不错。”

    穆娜顿时换了一张明媚的笑脸,更殷勤地将装着浓茶的银杯端上前去,“二王子,请用茶。”

    浓烈的香气扑鼻,景舟下意识往后退了一步,“不必客气,放在桌上便好,我自己喝。”

    穆娜端着银杯的手在空中停了停,又失落地收回去。

    “二王子对我还是那么客气。”

    景舟背对着她,有意与她拉开一段距离。

    “我不喜欢别人与我太过亲近,还是你觉得,你在我的心里很特别?”

    穆娜倒是直言不讳,“若是二王子愿意,穆娜想成为王子心中唯一特别的人。”

    感觉到背后的那双手慢慢环绕上来,景舟的脸色变得更难看,他马上甩开,语气也变得比刚才更冷,“我说过,我不喜欢与别人太过亲近,离我远一些。”

    穆娜被他狠狠摔开这一下惊着了,不过她的难过只持续了一瞬,很快又恢复了心情。

    舅舅告诉她,二王子是国主与叶昭王妃的孩子,身上一半流着宁国人的血脉。宁国保守含蓄,比不得珲曜这么热烈奔放,二王子多多少少也遗传了一些宁国的特性。

    待人冷淡一些,拒人于千里之外十分正常,习惯了便好。待到她嫁作王妃,拿下二王子便是迟早的事情。

    穆娜盯着眼前那张脸,心情大好。

    景舟的容貌俊美,很好地继承了父母的优点,五官虽更像南地的男子,一眼看去却能辨别出他珲曜国人的身份。柔刚中和的长相,这是珲曜国其他儿郎没有的优势,也是穆娜最为倾心的一点。

    更重要的是,珲曜儿郎对她的爱意热烈,有求必应。而景舟正好与他们恰恰相反,冷脸待人,冷言冷语,似乎对她释放的爱意不屑一顾。这便燃起了穆娜对他的征服欲,使得她更迷恋景舟。

    等了一阵,还是未见法伊则的身影。景舟实在是难以承受身后那道灼灼的目光了,便起了离开之意。

    “既然左相迟迟未出现,应当是有什么事情绊住了,我改日再来。”

    正准备要走,却见穆娜张开双臂拦住他。又因动作的幅度有些大,脚腕的银镯哗哗作响。

    “二王子稍坐片刻,舅舅的衣袍刚刚被酒浸湿了,先到房间换衣服了。特意嘱咐我来接待二王子,他很快便来。”

    景舟并不是不知道法伊则的意图。明明是他邀约在先,却借口去后面换衣服,让穆娜出来迎接他。分明便是想给他们二人制造独处机会。

    不知法伊则是高估了穆娜美色的诱惑力,还是低估了景舟的定力。即便将他与穆娜关在一间房里,景舟也不会对穆娜有分毫的动心。只是如今法伊则并不明白这个道理,景舟也懒得明说,与他因此事闹僵了。

    景舟瞥了她一眼,“还请帮我催一催左相,我后面还有别的事,若是耽搁了时辰,那便不好了。”

    穆娜点头,招手唤侍女去寻法伊则。自己依旧留在花园里目不转睛地望着冷淡的景舟。

    过了片刻,法伊则便来了。

    他陪着笑,屈身向景舟行礼,“二王子,实在是对不起。我在后面耽搁了时间,让二王子久等了。”

    景舟皮笑肉不笑,“原以为左相被什么事情绊住了,想着改日再来。”

    法伊则邀景舟坐下,又看了一眼穆娜,“可是穆娜惹二王子生气了?”

    景舟喝了一口茶,脸依旧是僵着的,“这倒是没有。只是想着与左相有要事相商,不想穆娜在这里陪着,浪费了时光。”

    法伊则读懂景舟的意思,摆摆手让穆娜离开。

    穆娜虽有些不舍得,却还是听从命令退下去了。

    法伊则坐下来,笑着说,“穆娜虽然娇气缠人,但也不失可爱。还望二王子不要因此讨厌她。”

    景舟嘴角稍稍弯了弯,却是很勉强的笑意,“左相说笑了,穆娜在珲曜人见人爱,怎么会有人讨厌她呢?”

    法伊则松了一口气,“二王子能这样想,我就放心了。”过后又试探地问了一句,“不知那件事,二王子考虑得怎么样了?穆娜如今也已十七了,早便应该嫁作人妇了,只是她一直倾心于二王子,谁都看不上。如今,可就等着二王子的一句话。只要二王子愿意,我便去国主面前提及此事。国主也会觉得很高兴的,想必不会反对。”

    景舟尽力让自己的神情自然些,慢慢抬头,用那双好看的琥珀色眼睛直直地盯着法伊则,并没开口说什么。

    法伊则只觉对面散发出一阵冰凉透骨的含义。这种感觉就像是跪在国主面前,等待审判一般。有时候,景舟实在与景维多太像了,某些时候总能在他身上看见他的影子。

    “二王子,可是我有什么话说错了?”

    景舟冷笑,“有时候,我觉得,左相似乎并不是很想与我在一条船上,甚至好像想跳出船外,再将我这艘船推翻呢!”

    法伊则的手抖了抖,言语也变得有些不自然,“二王子,这,这说的是哪里的话?臣一向忠心于二王子,怎么会做出这样的事情呢?”

    景舟锋利的眼神往法伊则身上厚重的长袍望去,似乎要将他里里外外看透。

    “左相虽有此心,可做的,却与所想背道而驰,我实在是分不清左相究竟想做什么?”

    法伊则擦了擦汗,有些心虚地低下头,“二王子就不要与我兜圈子了,有话直说便是。”

    景舟懒懒地叩了叩桌子,桌子被骨节扣响,一下一下,好像是法伊则规律的心跳。

    “如今父王生病,左相却一而再再而三地向我提起与穆娜成亲的事情。如今正是紧要的关头,不知有多少双眼睛正盯着我,若我是应下了,便会被抓住错处。在父亲生病时只顾自己欢愉与否,全然不顾及父亲正饱受着病痛折磨。左相这是要置我于一个不孝的位子,让珲曜国人对我指指点点不提,还给王后送去我的把柄,那她便更有机会在背后算计我了。”

    这桩桩件件的罪名扣上来,可把法伊则吓得不轻。他忙起身站出去,又弯腰表现出一副谦卑而又恍然大悟的样子。

    “二王子,老臣真的没有想到这里去。是老臣思虑不周了,二王子恕罪。我确实没有别的心思,只是想为二王子好,想着要是二王子与穆娜成婚了,便有更多助力。不想像是被冲昏头脑一般,险些酿成大祸。”

    法伊则果然是一只老狐狸。打着为景舟好的名义,将自己的错处遮得极小,实在是聪明。

    他这么一说,景舟也再没好的理由对他发脾气了,也该适可而止了。

    景舟咬着牙,只能咽下这口气又抬手让法伊则起身,“左相的苦心我是明白的,人非圣贤,总不可能一点错也不出。左相与我沟通交流,明白了我的意思就好。日后,我们才能走得更远。”

    法伊则总算是松了一口气,于是将背再挺直一些。

    “谢二王子宽宏大量,我还怕事情不说清楚,在你我之间生了什么嫌隙,可就不好了。”

    景舟伸手请他坐下,“只要误会说清楚便好。我想,左相今日邀我来,应该不止想与我说这些吧?”

    法伊则用帕子擦去手心黏腻的汗水,摇摇头,“今日我邀二王子来,确实还有别的事。王子不日便要到宁国去,除了与宁国皇帝结盟外,更好顾全自身的安全,切莫像上次一般调入王后的陷阱了。”

    景舟点点头,“这次出使,是借由珲曜国政务的名头,排场比上次要大上许多,随从也多了许多,且都是一等一的好手。王后即便有三头六臂,怕也是难下手。不过,我离开的这段时间,还有事需拜托左相。”

    法伊则仰着头,“二王子但说无妨,老臣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景舟的神情变得严肃,“我不在王都的这段时间,还请左相替我照顾好父王。如今父王体弱,我怕王后在从中作梗,坏了我们的好事。左相可得盯紧了些,切勿让王后有兴风作浪的机会。”

    法伊则明白事情的严重性,郑重应下来。如今他与景舟是一条船上的人。王后得益,对他并没有什么好处。

    只是国主的病,病得有些蹊跷。如今需静养为宜,基本不见外臣,看来在这王宫要插一些眼线才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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