匿迹

    过后的几天,崔凝安没有再见到徐恒邈一面,他们的对话便停在那夜他对她的催促了。

    他早出晚归,连晚上也不曾回屋安睡。偌大一张床,空荡荡的,崔凝安反而有些不适应了,睡着睡着,后半夜便惊醒了。

    转身一看,身旁的那一侧依旧无人,枕着的那片被褥也是冰凉的。

    就在第四日,这几日不曾露面的裴永出现了,又正好与在长廊闲逛的崔凝安碰见。

    崔凝安说到底还是有些放心不下,拦着他问了一句,“裴将军,我已有几日未见将军了,这几日将军到哪里去了?”

    裴永愣了愣,“这几日,郎君不是都……”

    他眼睛转了转,很快又换了话,“郎君这几日都在忙圣上交待的事,四处查探,不得空闲。因此夫人也难与郎君见一面。我,我回来是替郎君来拿东西的。”

    崔凝安并未再过问细节,只是嘱咐他,“你们行事一定要小心,注意安全。”

    裴永暗地松了一口气,脚底抹油似地飞奔离开了。

    最后将东西取回来后,裴永才出府登上停在门口的马车。

    徐恒邈正在马车上闭目养神,听见动静,他便将眼睛睁开。

    “东西找到了?”

    裴永点头,从袖中掏出一把银质的匕首。

    徐恒邈接过匕首,在手中把玩着。

    这把匕首虽然不算得上十分锋利,但也能极快地将衣料划开两片,必要时,说不定还能拿来吓唬人。

    徐恒邈吩咐马车开动,却见裴永支支吾吾的,像是有什么事。

    “有话便直说。”

    裴永抬眼看了看他的脸色,试探道,“我刚刚回去取匕首的时候,碰到,碰到夫人了。”

    徐恒邈面色沉静地将匕首插入刀鞘中,当作是在听一件稀疏平常的事。

    “然后呢?”

    裴永将崔凝安的一字一句复述出来,甚至还模拟了她的语气和情态。

    “夫人只问这几日郎君的去处,又嘱咐郎君行事小心,注意安全。”

    徐恒邈将匕首收好,淡淡道,“好,我知道了。”

    裴永仍是一副有一句话我不知该说不该说的表情,徐恒邈有些心烦,瞪了他一眼,“在我面前不要欲言又止的的,想说什么就说什么。不想说便背过身去,别让我看见你。”

    裴永被徐恒邈突如其来的火气惊到了,他缓缓转过身去,打算将话咽下,但转了一半后,他还是忍不住开口了。

    “郎君,您是不是在躲着夫人?”

    徐恒邈端坐着,冷冷地看向他,“何以见得?”

    裴永将自己的疑问一一道出,每问一点,他便伸一根手指。

    “郎君,您明明每夜回府,夫人却说几日未见您一面,难道这几日您都是在书房睡的?还有,您行事即便要保密,也会告知夫人一声去向,不会一声不吭便走了。最后,这把匕首您明明可以自己回去取的,却坐在马车上,等我取回来,是不是怕碰见夫人?思来想去,便只有一种可能,郎君,您是不是与夫人吵架了,所以才要躲着她?”

    徐恒邈别过脸去,神情极其不自然,“没有的事,你不要胡思乱想。我这几日都晚归,不回房去睡,是怕惊扰到她休息。我这次走得急,一时忘了告诉她,如今你也替我告诉了。此外,让你替我去找一把匕首你怎么这么多话?”

    徐恒邈的回答勉强能够自圆其说,起码能让裴永相信那么一点点。

    裴永再多嘴了一句,“郎君,我看夫人还是很关心您的。如果,我是说如果有什么小摩擦,小碰撞,可能还是有那么些误会在里面的,有误会便要说清,不然郁结在心,难过的还是自己。”

    徐恒邈闭着眼,倚在车壁上,“我知道了。”

    不知马车行驶了多久,路途颠簸,晃得徐恒邈有些头晕,经了一番周折后,马车才在东林寺停下了。

    这是坐落在都城远郊的一座寺庙,来往的香客不多,能找到这座寺庙也实属不易。

    石都派去的人索问无果,盛帝便让徐恒邈的目光转向别处去。

    于是,徐恒邈和裴永在外跑了几天,依照杨闻善生前常去或不常去的寺庙走上一遭,看看其中是否有人知悉棋盘内的秘密。

    好不容易打听消息,说是杨闻善与东林寺中一个名叫郭承仁的人来往甚密,他们便寻到了这里。

    裴永掏出怀中的画像,与徐恒邈一道再仔细辨认识记,后又一同走入东林寺中。

    此时的香客并不多,或许本来也没有多少香客。这座寺庙的规格比他们去过的寺庙显然要小很多,也陈旧很多。

    东林寺安静得能听见风吹叶落的声音,不远处有一个年轻的和尚正心无旁骛地清扫树下的落叶。

    左右寺中寻不到问路的人,裴永便走上前去向他打听。

    “这位师父,我想找一个名叫郭成仁的人,不知眼下可住在此处?”

    和尚放下手中的扫帚,颇为奇怪地看了他一眼,“真是稀奇,你居然还会找他?”

    裴永的神情更为恭敬有礼,又道,“是,我有事相求,需与他见上一面,不知师父可方便为我引路?”

    和尚脸上对他流露出同情,还是于心不忍劝了一句,“你能找到是能找到,不过他这人的脾气差得很,你想坐下来与他好好谈谈怕是难,就怕他冷言冷语,讽刺挖苦,你受不了,我劝施主还是不要受这个气了。”

    这话说出,却不见裴永有半分闪躲之色,偏要迎难而上,请他引自己前去。

    和尚没了办法,微微叹一口气后为他们引路。

    “直走穿过前面的两座宝殿再右转,你会看到一排矮小的禅房。从左往右数第三间,在门前种了最多竹子的那一间禅房便是他的居所。”

    裴璟俯身谢过他,又告知徐恒邈前去的路径,二人便快步往前走了。

    走到那排禅房时,见得一银发老人坐在竹下喝茶歇息。

    徐恒邈和裴永在原地仔细观察了一阵,认定是他,方才前去询问。

    “老人家,不知可否讨一杯茶喝?”

    银发老人闭着眼睛躺在藤椅上,又将笠帽盖在脸上隔绝一切纷扰的视线,语气有些不耐烦,“要喝茶,哪里没得喝?偏要来我这里讨茶喝,真是奇了怪了。”

    徐恒邈并不恼,脸上的表情依旧,“老人家爱竹惜竹,连这茶也是竹叶茶,可见君子风范,您这里的茶,别的地方应该很难喝到吧?”

    银发老人软硬不吃,态度依旧坚硬,“别以为你夸我几句,我便会心花怒放,像你们这种花言巧语的,我见一个骂一个。趁我还未动怒前,这位小郎君还是走远一些未好,不然我不知那句话冲撞了你,闹得难看,那便不好了。”

    徐恒邈不为所动,淡定地与他对话,“不知若是杨老将军前来,郭老先生的脾气会不会温和一些?”

    果不其然,银发老人讶于从这年轻人的嘴里听见旧友名号和自己的身份,将盖在脸上的笠帽移开,从藤椅上慢慢坐起来。

    “你知道他?也知道我?”

    徐恒邈站得笔直,对他点点头,“是,今日我特意为他为您前来。”

    郭承仁攥紧笠帽,原本刺耳的语调变得柔和了许多,“不知小郎君是什么身份?又为何会找到这里来?”

    徐恒邈从袖中掏出一块玉牌,递到郭承仁面前。

    郭承仁认得,牡丹花样坠着一条明黄色禾穗流苏。他曾有幸在杨闻善手中看过一回,这是皇帝的令牌。

    见状,郭承仁知道自己再怠慢不得,忙起身向徐恒邈施礼。

    “老朽多有得罪,老眼不识泰山,怠慢了小郎君。”

    徐恒邈将玉牌收好,同他回礼,“郭老先生不必多礼,晚辈未提前言明身份,惊扰了老先生,还请老先生勿怪。”

    好在这年轻的小郎君是个心胸宽广,绝非斤斤计较之人,否则郭承仁怕是要为自己刚刚的无礼跪地赔罪了。

    “小郎君哪里的话,原是我的不是,还请小郎君原谅我刚刚不当的言辞。既小郎君屈尊寻我,我自然不能怠慢。外面的茶凉了,还请小郎君进去喝一杯茶吧!”

    见郭承仁引自己到禅房去,徐恒邈吩咐裴永守在门外,若有风吹草动定要及时向他禀报。

    郭承仁用烧开的热水冲泡竹叶,翠绿的茶水冲入杯中,颜色倒是很好看。

    他将瓷杯移到徐恒邈面前,作了一个请的手势,“不知小郎君此番寻我,所谓何事?”

    竹茶正烫口,徐恒邈并不心急喝茶。

    “听闻杨老将军生前与郭老先生私交甚密,便想来请教一些关于杨老将军的事情。”

    郭承仁笑了笑,轻摇手中的蒲扇,“请教谈不上,我虽与他有往来,但真要论起交情深浅,不一定对他认识得面面俱全。还不知小郎君要问些什么,小郎君还是不要高看我了,能不能帮上你的忙我也未可而知。”

    既讲话说到这个份上了,徐恒邈也不再与他兜圈子了。

    “我打听到消息,说杨老将军离世前,有重要的东西托付出去了。不知郭老先生这里,有没有杨老将军所托之物?”

    郭承仁捋了捋花白的胡须,眼里并辨不清楚是什么神情。

    “所托之物?不知道小郎君想要的是什么?”

    这话像是在试探,并不像是在好好地回答他的问题。徐恒邈不清楚,面前的这位老者,是否真的知道一点有关于棋盘内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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