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想

    “咦,小初,佳芸,快来,正说这个怎么画呢,快来帮我看看。”刘奶奶在院子里中气十足喊道。这老人家自从跟着一众老太太开始抢购、跳广场舞之后,日子丰富不少,身体也好多了,偶尔说起一起,还自己觉得不可思议,怎么能把好好的家折腾成那个样子。

    其实,谁又不是呢,人都想要把自己活好,过好,但有时候就仿佛中邪一般,偏偏要一条道走到黑。

    院子里面再不是从前的堆满各种废品,种了一些葱、韭菜和上海青,老太太倒也不是不喜欢花,就觉得种花有点浪费,又不能吃,又不能干嘛的,种来除了好看,没什么用。

    院门是开着的,叶予初跟着妈妈一起走进去,老人家不喜欢搞太多花样,除了菜地,其他地方都是水泥地,方便打扫,又不容易打滑。

    走起路来倒是方便得很,走了不过两分钟,就到了刘奶奶跟前。

    刘奶奶在空旷的地方摆了个画架,正在描菜地的样子,密密匝匝、错落有致的菜,在阳光下颇为生机勃勃,看着就很有生活气息。

    “你们看看,总觉得哪里不太好的样子,但我又看不出来。”刘奶奶看着自己画出来的画,眉头皱得紧紧的。

    叶妈妈端详了一阵,不太确定道,“这个光线总觉得有点不太对,我也不懂画,瞎说的啊。”

    刘奶奶听了又去细看自己的画,恍然道,“啊,原来是光线的问题啊,是的,我这旁边有一棵琵琶树,光影的确是有变化的,这个我还真是没注意。”

    说着就开始动笔改起来,叶予初看着她熟练的样子,心里不禁为她感到高兴,刘奶奶年轻的时候其实是学过素描的,那时候曾有过成为画家的梦想,只是后来结婚生子,忙于家务,渐渐的所有的那些想法都成为了过去,现在这么大年纪重拾画笔真的令人敬佩。

    人似乎总在矛盾中前行,少时梦想那么远,那么多,不明白追梦的艰辛,也不明白如何去追,等大一点了,就要面对现实的生活压力,强迫放弃曾经的激情,等到年纪再长,就成了一个只为家庭而活的机器,努力的扮演好丈夫、妻子的角色,耄耄之年以为能够过几年舒服日子,结果还要为子女的下一代继续奉献,哪怕像刘奶奶这样,子女远在天边,不需要帮忙的,也早就失去了所有激情,只剩下孤单追随左右。

    《月亮与六便士》里那个为了月亮抛弃所有的人,似乎也抛弃了所有世俗的情感和欲望,只想将生命里所有的力量都奉献给艺术表达的欲望,可悲、可怜、可叹、又可佩!

    这种选择暂且不去置评对错,只说这需要多大的勇气和屏蔽外界声音的力量,就不是普通人能够做到的。

    看着刘奶奶将画作改好,帮着她一起将工具搬到书房,书房就在客厅旁边,原先的大客厅被改小了,一楼两间房,一间作为两老的卧房,另一间本来不大的,因为客厅的让位,比原来大了三分之一,却也没有装很多的东西,渐渐大大的一张大桌子摆在靠窗的位置,一面墙上做了一排架子,老人家不太喜欢看书,没有几本书,主要用来堆放纸张笔墨,以及一些石膏。

    角落里,叶予初看到厚厚的一堆画作,随手拿起来看看,就觉得很不错。

    “那个啊,都是练手的,过几天就该拿去卖废品的那里了。”刘奶奶笑呵呵道。

    “这个都要丢吗?”叶予初拿着一张张用心画出来的素描画,不甘心地问。

    “留着有什么用呢?也不是多好的画,没人喜欢,也不会有人看到。”老人家这时有些落寞,一个老人家的画作能有多少水准?就是拿去给人踮脚,人家都嫌弃纸薄。好在她也不是靠卖画为生的,就是给自己找点事做,不然这孤独真能把人逼疯。

    叶予初听着心里一疼,想到曾经在街上见到的那些拿着大喇叭和大笔在广场上到处用水写字的老人家,哪怕写得那样好,也只是街头的一景、一乐,过后留不下任何痕迹。

    回去的时候,叶予初挑了一幅自己喜欢的水仙花,请刘奶奶送给她。

    刘奶奶笑得很灿烂,难得有人欣赏,愿意要,她乐滋滋道,“你喜欢就拿去,以后想要什么样的画就跟我说,保准给你画出来。”

    晚上吃饭的时候,还多吃了半碗,跟老伴炫耀道,“我那画,你知道吧,小初居然看上了,挑了一幅带回去呢。”

    刘爷爷只要老伴高兴,不要跟从前那样每天行尸走肉般的去捡垃圾,就已经很开心了,也乐呵地符合:“那肯定啊,你那画画得多好啊,我记得我们刚结婚那会儿,你不是也爱画画嘛,后来,还叫我们崽崽画画,大家都说你就该去教画画。”

    刘奶奶也想起了那段岁月,老人家新鲜事总是越来越少,也就越来越爱回忆从前,那些痛苦的回忆随着时间的打磨也渐渐变得可爱起来。

    “是啊,那时候的日子总是热热闹闹,鸡飞狗跳的,我总觉得我们崽崽这么折腾娃以后不得了,我们晚年估计也不得安宁。”

    说到这里两老人家都沉默了,年轻时总觉得老年来还要受子女折腾是种折磨,拼命地鸡娃,等把孩子送进世界名校,送进外面的花花世界,孩子确实成功了,可老年的过于安宁又成了叫人难以忍受的事。

    每每听说那些子女不在身边的老人家死在家里都无人发现,两人就得黯然神伤半天,这近一年来在大家的帮助下,看似过上了正常的生活,其实内在的那种空虚只是被暂时逼退罢了。

    中年时总觉得肩上负担太重,太辛苦,却只能苦苦支撑着,等到老年,才发现世界不需要你时,对你是如此的无情。

    昔日老友一个个离开,年轻人,没有谁愿意听老人唠叨,生命仿佛就剩下了等死。

    刘爷爷拉了拉老伴的手,怕她又陷入抑郁里去。

    刘奶奶回过神来,眨眨眼睛,老年人眼泪也没那么多了。她笑笑道,“我去洗碗,今天吃得真是有点多,等会一起出去走走吧。”

    刘爷爷回了一声“嗯。”心里暗暗祈祷自己能活得更久一点,妻子最怕孤独了,如果他也走了,估计妻子会随他而去。

    叶予初回家的路上一直沉默,叶妈妈也不知在想什么,同样陷入了自己的思绪。

    晚上,郭主编打来电话,询问叶予初专栏写稿一事,他现在又兼任了一个青春文学的主编,里面想要给叶予初专门辟出一个专栏,可以说给了叶予初最大的自由度,风格、内容不限,只要叶予初保证一个月供一次稿即可。

    听着她的话,不知为何,她想起自己在另一时空的大学里,曾经投过多次稿子,都被退回来的事。万事开头难,就是如此,这个第一次,有的人可能需要敲门千万次,才能扣响。

    而一旦走上正轨,所有的好事就会接踵而至,纷至沓来,不禁让人怀疑起当初的那份难度是真实存在的吗?

    “小初,小初,喂?”

    “哦,我在,可以啊,没问题。”

    “我这也是被逼的,现在青春文学越来越被看好,公司就想也蹭一把潮流,这个杂志我都还没构建好,名字都还待定,找你也是想着靠你拉一拉人气。是我占便宜了,多谢你愿意帮忙。”

    “我们之间不用这么客气啦,就写写文章,对我来说是小case啦。”

    “哈哈,那我就等着啦,说起来,好久没见,什么时候再来松江府玩?”郭泊君望着窗外的江景,突感一阵寂寞,最近一直在忙碌,已经很久没有这样悠闲的打电话,唠嗑了。

    “你那里都是高楼大厦,有什么好玩的,有时间欢迎你来宁城玩一下,我们这里这几年变化很大,好吃的好玩的,层出不穷,来了你绝对会不虚此行。”比起高楼大厦,叶予初更喜欢大自然的鬼斧神工,城市的车水马龙哪里抵得上自然的姹紫嫣红、瞬息万变。

    郭泊君想想最近新交给他的项目,苦笑,“有时候真不知道是以前带着你一个作者飞的时候好,还是现在百花齐放好?”

    叶予初劝道,“工作是做不完的,钱和荣誉也是积累不完的,生活才是一切的本质,可不能顾此失彼,说来郭叔叔,你都三十多了吧,还没打算考虑终身大事?”

    郭泊君哭笑不得地摇摇头,“这不知道的还以为是跟我妈再打电话,这也不是没考虑,就是没遇到,婚姻,可遇不可求嘛。”

    “谁说的?我个人觉得婚姻就是求来的,你眼里没有婚姻,不想着谈恋爱,哪里看得到好女孩?工作是人生中的重要一环,婚姻更是,要是不用心,哪里可能得偿所愿?”

    郭泊君久久说不出话来,这是一个小学生该说的话?

    叶予初听着那边的呼吸声,想着是不是自己管得太宽了?可她真不希望自己的这个伯乐孤独终老,婚姻也许有许多麻烦,可生活没有麻烦那还叫生活吗?人不就是在工作和婚姻里,慢慢修炼,且痛苦且前行,渐渐成为更好的自己,看清自己想要的生活?

    少了哪一样,都不完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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