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20 章

    “博观而约取,厚积而薄发。”叶予初将这几个大字写好,收笔放于桌子上面,自己静静地看了半晌。

    “小初,你的字是越发精进了。”张老欣赏着这几个字,如果不是看着叶予初写,还真不敢相信一个女孩子能有这样的气魄。

    字如其人,确有其事,但也非全然如此,只是观人的一个参照物,如果心中不具备某种特质,自然也无法用书法表达出来,但也不是说他表达出来的特质就一定是本人的特质,也许只是他的一面。

    “最近练得少了,都感觉有点生疏了,还好协会不定时的有活动,可以提醒我练习。”叶予初笑着对张老说。

    张老,名张昆,是宁城书法协会的会长,也是叶予初的引荐人。当初叶予初抱着看看自己等级的心态报名参加了书法新人新作展,得了个第一,张老无意间看到叶予初的作品,当即表示要拉这位小朋友进入书法协会。

    书法一道,刻苦十分重要,天赋和悟性更加重要,叶予初能够在年纪如此小的时候便能有自己的风骨,这太难得了,在他印象里也只有首府的那个少年天才有这个程度。

    因而,叶予初就参加了一场书法类比赛,便进了宁城书法协会,后来参加奇丽杯全国青少年书法绘画大赛获得全国一等奖,就又被张老引荐进省书法协会,成为里面年纪最小的会员。

    叶嘉的字也不错,但他更爱画画,便加入了美术协会。

    “你这是对自己的自勉?”

    “嗯,最近忙着输出,少有看书,感觉文思枯竭了。”

    “能够察觉这一点很不容易,许多人成名后都忙着收割名利,四处奔波找钱,你现在的心态极稳,希望你以后也能够保持。”

    叶予初点头,“您放心,我这人最喜欢的就是看书,半亩方塘一鉴开,问渠那得清如许?”

    张老点点头,说,“你的手腕力度还不够,如果能够加强手腕的劲道,写出的字就能更加遒劲。”

    “可是我很喜欢这种不那么蛰人的笔力,太过深刻的字感觉不女孩子。”叶予初嘟囔道,要说她的字还真不如很多女孩子那样清丽,叶予初不那么喜欢,可惜她写不来女气的字。张老还要求她写得更男人,那是万万不可的。

    一旁的徐老笑了,“我说张昆,你当这是你的几个高徒呢,还要笔力。”

    张老哑口无言,半晌后自己也笑了,“还真是,我这老了,真是不中用了,老思维害人。”

    “你这不是老思维,一言以蔽之,就是千篇一律地教娃,你那几个徒弟都被你教成了一个模子,那有什么意思,书法一道本就该有自己特色和个性。否则还要练习书法干嘛,大家都有那打印机一打,多好看,个个都一样。”

    张昆从前听了这话总是不以为然,练字当然要按照特定的程序来,等以后自然就会形成自己的风格。可这又明显不适用于叶予初身上,如果真要叶予初那样,好好的女孩子不是跟个男孩没什么区别了。

    徐老见张昆听进去了,便也不再多言,他们这些人可以说相当固执,也因为固执才能成就自己的一番风骨,通常除非机缘到了,体悟了,不然是很难改变自己一直以来遵循的规则。

    叶予初想着要将这副字拿去装裱了放到书房去,时刻提醒自己多注意输入,扩充自己的识界。

    张老思索片刻,便丢到一边去了,抬眼就见徐老手上拎着个麻布袋子,袋子上写着“智未来教育集体,献给孩子一个智慧未来。”

    便问,“你拎的什么?看起来有点沉啊。”

    徐老笑眯眯地举起手中的袋子,说:“来,小初,这是你徐奶奶让我带给你的松子,说是她娘家那边送来的,这边可买不到,只有他们那一片才有的品种,还都是精心挑选的大颗粒,粒粒饱满,你徐奶奶说让你有空再去坐坐,她沏茶给你喝。”

    “好啊,我也很想念徐奶奶的果茶呢。”

    张老不乐意了,“小初可是我的小友,你不能跟我抢。”

    “说什么抢,交朋友嘛,多个朋友多好啊,下次小初去我家也叫你行了吧。真是,一大把年纪了还吃醋。”

    张老哼哼道,“你这老家伙,惯会装巧卖乖,我可不上当。”说完转过来拉着叶予初说,“小初啊,你可不能有了徐乾元这个厚脸皮的老友,就把我忘记了啊,我们才是最好的。”

    叶予初失笑,这真是老小孩儿,她笑着说,“那肯定的,我绝不会忘记张老的,张老可是我最初的引荐人呢。”

    张老这才满意地笑了,徐老也没有继续找茬,只在一边笑着。这老家伙早年丧偶,儿女也大了,都成家了,有自己的生活,张老就自己一个人住,平时写写画画的倒也自得其乐,只是难免寂寞。凭着他今时今日的地位,愿意听他说话的人还是很多的,只是张老这人比较爱独处,对朋友也挑剔,数来数去也就一两个好友。

    叶予初是里面年纪最小的,不仅知识渊博,字也写得比成人毫不逊色,讨论起来某些话题来头头是道不说,又因为年纪小,让他体验了一把含饴弄孙的乐趣。

    自己儿子的娃倒是算聪明,可太过调皮,天赋也差了点,特别是儿媳妇看得跟眼珠子似的,总怕自己这个爷爷对娃太严厉,这样那样的,他也就很少接娃过来玩。就是自己想娃的时候过去看看,或者带娃出去玩一玩。

    叶予初因为在另一时空人缘不好,人际关系很差,没什么朋友不说,亲缘关系也疏离得很,这一世就比较在乎对自己好的人,这世间人千千万万,能够愿意对你好是看重你,起码应该尊重这份善意。

    自己写完,让周围人点评一番,然后叶予初便四处转转,看看别人的作品,取长补短。

    叶予初书法境界和技法都达到了满级,可惜笔力不够,练习年份尚浅,写出来的字有自己的特点,但还达不到大师境界。

    看了许多作品之后,叶予初心里感叹:以“亮丑示怪”为美现象普遍:很多人为求个性,将汉字拆分得面目全非,有些作品歪歪斜斜,毫无稳定感可言;有些作品缺乏基本的法度训练;有些作品缺乏严谨的章法基础。总之,书法作品参差不齐、张牙舞爪,少了浩然正气,离“楷法遒美”的标准也相去甚远。

    就她练习书法的这几年,她自己若有所悟,苏轼在《论书》中所说:书必有神,气,骨,血,肉,五者阕一,不成为书也。

    首先要练就坚实的基本功,运笔准确自然,浑然天成,再辅以深厚的书法艺术功底与书写时的情感,才算是到家。

    如颜真卿在《祭侄稿》中写到“父陷子死,巢倾卵覆”时笔调圆浑厚重,端庄持敬,追叙了颜氏一门的勇敢抗敌,其中有凌乱不堪,被涂掉又重写的地方,然又一气呵成,表现出其内心情绪的强烈悲恸,乃至不可抑制!

    这样的作品才算得上是有血有肉,令人神往!

    转一圈回来,就见自己的字旁边站了一圈人,有人在里面说着什么,最外围的人见到叶予初,许是认识,便让了路。

    叶予初就在大家的让路下,在一条只够一人进去的人形小道上走进去。

    里面隐隐约约的声音越来越清晰,“这样的作品也配放在这里?不是我说,哪怕宁城小,书法协会也才成立,但也不能这样子随便什么人都往里送吧......”

    又走了几步,就见一个穿着蓝色格子衬衫、浅灰色铅笔裤的男人背对着她站着,说话声就是来自他那里。

    对面的一个大学生模样的男生瞧见了叶予初,尴尬地冲叶予初笑笑,劝道,“李锐,行了,我们再去看看别的吧。”

    “行什么行,还怕人听到吗?就这样的如果不是走的后门,怎么可能进的来书法协会,还是湖阳省的书法协会。”最后那句话不服气中带着别样的酸意。

    “那请问你学过几年书法?”叶予初扬声问道。

    李锐听到声音,身体一僵,猛地转过来,戴着厚重棕色眼镜的一张脸,老成中带着土气。他扶了扶眼镜,运了运气,回道,“我虽然只学了两年,可这点眼力我还是有的,我的好友黎承裕就比你的字好多了,他都没能进湖阳书法协会,你这手没劲道的字凭什么?”

    “也许是凭我的名气?”

    李锐微微点头,他在看到叶予初的名字时就很吃惊了,这个女孩在宁城可谓家喻户晓,从外地过来读书的他也被各种安利。他知道这是一个写书不错的小女孩,也知道她在主持《诗词大会》,也听过她写的一些歌曲。他被各种安利之后,也觉得这样一个人物实在配得上惊才绝艳四个字,心里也是挺佩服的。

    今天来之前,他导师推荐了黎承裕进入江城一家知名的企业实习,他却只被当地一个规模一般的公司接纳,这巨大的差异让他接受无能。

    本来郁闷的心情碰上叶予初这不怎么样的字也能入湖阳书法协会,就一发不可收拾了。

    “或者是我背后有人?”

    李锐接着点头。

    叶予初失笑,“如果你有几年的功底,你这番评价我愿意接受;再或者你有我确实贿赂人的证据,那我是该被批判。前后两者你都不沾边,就这么胡乱的下决定,你觉得这是一个有学识的人该做的吗?我想你可能是遇到了不如意之事,那么你这样随意发泄,将不如意的闷气传递给别的无辜的人,这是一个有德之人该做的吗?”

    李锐被说得面红耳赤,他看了看周围人,大家都批判地看着他,就如早上导师跟他说实习单位时那样,仿佛他是一个就该在差地方的人一般。

    他转身将书法拿起来,递给周围人看,“你们看,这样的字,一没劲道,二没美感,三没气质,哪里配放在这里!”

    说着,他上前堵住叶予初,“你还好意思说自己不是靠邪门歪道来的这里,你自己看看!”

    他将纸张几乎要怼到叶予初脸上,她闭上眼睛,往后躲开,偏偏对方见此更加上前来。

    正皱眉间,安保进来了,将人拉了出去,许是见了身强力壮的安保,被控制了身体自由,李锐再没说其他,只是一脸不甘之色。

    黎承裕匆忙跟上,离开之前跟叶予初说了声“对不起。”

    叶予初看着几人匆匆离开的样子,想起曾经自己也有这样钻牛角尖的时候,只要有人成功了,出人头地了,就觉得别人背后有依仗,随便一点想象就将那人在成功路上挥洒的汗水全然无视。愤世嫉俗得可怕,也更提不起劲来自我努力。这世上的确不少人从出生就拿到王牌,一生无需为生计发愁,有些人并不是靠自己的能力去获得地位金钱。

    可这也是人家的能力啊,投胎能力杠杠的,交际能力杠杠的。

    就说史上刘邦吧,这人自己有什么才能呢?但人就是能让那些有才能的人为他做事,最终打下一个四百多年的江山。

    叶予初从前钻牛角尖的时候,也会觉得人家那个谁爹妈好,给她准备了车房,给她安排了好工作,多顺遂啊。某某明星出名了,就觉得人家是潜规则上位。其实,人家也有过努力,就说前者,靠父母,如果自身对父母过分极了,也得不到这些东西,自己没能力的话,好工作也做不下去。后者呢,潜规则上位多难啊,除了要出卖自己,还要低得了身段,哄得了人,这一般人谁做得到?

    就问你第一步,出卖自己,不管是哪方面,你做得来吗?放低身段,那更是艰难。

    叶予初这辈子才想明白了这件事,任何得到,看起来不需要付出什么,实际上不是本人,你永远也不知道人家付出的是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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