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川儿睡下了？”王世秦见虞初过来，顺手拉了一把椅子放在自己旁边。虞初也不客气，往外拉了一点走过去坐下。王世秦垂眸轻笑，她亦然。
“影儿说你没走，一个人坐在院子里，我猜你是有话要跟我说。”虞初望着那轮弯月不知心里在想这些什么，眼眸逐渐落寞变得哀伤了起来。
“过几日我可能要去华阳成了……”
王世秦看着虞初，似乎在期待着什么。风轻轻吹动着虞初的长发，有几缕头发吹到了她的胸前，随之而来的便是一阵清新药香。
“别的女子都是花香围绕，你倒好，全身上下都是药味！”
虞初整理好自己随意乱舞的头发，瞥了一眼王世秦无奈道：“可是这样风川就能少吃一些药了。”
确实，这两间屋子外布洒的毒药不少，之前风川没半年就要服用一次解药。自从虞初将那解药制成熏香熏制自己的衣服后，风川一年吃一次解药便也够足够了。王世秦从未在这些事情上阻难过她。大概是知道她那样的性子，既然决定了一件事，就不会被旁人轻易改变吧。
“你父皇不是不让你上战场了吗？”虞初的语调带着些调侃，她一直觉得北凉君主脑子里装的浆糊，这么一个好人才竟然不用，反倒是用那些废物将领。对于北凉有这样的君主，虞初不知该惋惜还是该庆幸。
“可是刘渡不安分，连着攻下了边关三座城池了……”王世秦乐呵呵的看着虞初，只见对方脸上突然愣住，片刻便又恢复正常。
“什么时候你才肯我回去？”这个问题虞初已经有两年没有提过了。
“我以为你会问我关于他的事情。”王世秦没有直面回答她的问题，大概他更在乎这个。
“又被刘渝贬到边关来了？”
王世秦若有所思的看了一眼虞初，夜色里只有微微烛光和那半挂月牙微黄，她的眼眸依旧那样清透干净，他也不知为何自己会看得这样清晰，明明离的不近。
“这几年听说他把朝堂上的大臣都得罪个遍了，整个北齐被他搞的乌烟瘴气，就没有人能逃脱出他的金口得个清静。细细算来，大概也就大司马能够让他口下留情了。”
“那些人若是真的干净，殿下又怎么会抓到把柄弹劾他们。”
虞初一向护着刘渡，王世秦一点不意外，只是失落冷笑了一声。他若无其事的把玩着手里的茶杯，里面早就空空如也，也不见得他添置茶水。
“就他那六亲不认的做派，没被人暗杀在北齐城中也算是有些本事的。举众臣之力将他挤兑到了边关也就他能作得出来。好好的王爷不做，非要来参合一脚。”
“可能他不适合尔虞我诈的朝堂……”
“这里没有别人，你不必为他遮掩。我见过他几次，他可不是什么省油的灯。天不早了，后日我就就要启程过去华阳城了。我不在的这些日子你不要出去，别被王世明的那些人看到。”
“你放心吧，要跑我早就跑了！”
她以为他只是在乎她是不是会趁机逃跑。
起初第一年的时候虞初基本上在养伤，还要照顾风川，没有心思想别的。后来因为悠然草又耽误了两年。第四年的时候她起了心思想要带着风川一起跑回北齐，可是一路上到处都是士兵，那些士兵还有一半的人是王世秦的人。还没出城就被王世秦逮了回来。好在逮到她的是王世秦，要不然可能她就再也没有回去的机会了。
后来她也试过几次，不过不出半日便又回归起点。她抱怨过，可是王世秦无动于衷，甚至她气急败坏伸手打在他身上的时候他也没有责怪过一句。
王世秦看着虞初那张娇嫩明媚的脸不禁想起虞初之前为了逃出去不惜将自己化妆成乞丐模样，他找到她的时候看着她气愤不满的模样真是又好气又好笑。
“你就这么想离开我？”
满是自嘲又无奈的语调，尽管夜色朦胧，虞初还是在他脸上看到了失落。
“我从来都不属于这里……”
虞初面带微笑的说出了如此决绝的话，她知道这句话说出来很没良心，但她还是不想给她一丝希望。
“不早了，我先回去了，明日我要去军营一趟，可能就不能过来了。”
虞初依旧躺在椅子上，他走时甚至都没有起身送他一趟。她深知王世秦不是阴险的小人，如若不然他也不会将刘渡的事情告诉她，甚至他告诉了自己刘渡一直未再续弦。好几次她看着王世秦深邃的眼神猜不出他到底是什么样的人。这五年过去了，他们亦兄亦友，尽管她清楚这都不是王世秦想要的。
“主子，你索性让虞夫人离开也是好的，刘渡那边气势汹汹分明是冲着你来的！”
思恩知道王世秦事隔六年还能再被重用完全是因为招架不住北齐的攻势。三年前刘渡就曾攻下北凉一座城池，好像是北齐皇上见他立了功又允他回朝。只是刚过两年又不知为何冠职驻守边关，驻守倒也罢了，他还攻打起来北凉，用兵奇锐步步为营致使北凉节节败退。
“他是不是又进过城？”
王世秦冷不丁的看了眼还在神游不知想什么的思恩，见他整个人立马像定了桩一样站的笔直。
“主子，你刚刚说什么？”
王世秦也懒得再问一遍，反正迟早会见到那人。
思恩见王世秦不理自己，心虚起来自顾自猜测起来:“主子是问那个肖姑娘吗，这几年一直没什么大动静，老实本分的经营着一个小客栈！”
“谁问她了！”只是王世秦刚脱口而出又改变了主意，“去那边看看！”
思恩愣在原地。
“这都多晚了，不回府上住吗……”
王世秦刚踏进客栈时，那女子便注意到了他。
“贵客！”
女子转身拿了壶酒朝着王世秦走了过来。她虽衣着不算亮丽，头上也只是一个灰蓝色的头巾装饰，但依旧将众人迷的移不开眼睛。特别是站在王世秦旁边的思恩，嘴巴微张，两眼直勾勾的盯着那张风情万种的脸，久久没能闭口。
“几日不见，肖娘子愈发漂亮了！”王世秦接过女子手上的酒，想也没想就自己给自己满上一杯下肚。
“你还真敢！”
“我觉得你也不至于用这样的手段来对付我！”
王世秦说的没错，肖浅确实不会再酒里下毒。相反，见他过来，她特地去拿了店里最好的酒水过来。好歹这条命也算是他救的，肖浅可不是这么忘恩负义的人。
“你们王爷这两日没来见你吗？”
“世子说笑，我不过是个平民百姓，哪里见得到什么王爷。不过倒是个把月没见世子了！”肖浅见他想要说话索性直接面对着王世秦坐了下来，“陪你喝两杯？”
王世秦抬眼看了她一眼，拿起旁边空余的酒杯也给肖浅到满上一杯递到她跟前：“求之不得！”
晚上客人本就不多，肖浅见王世秦过来，直接就让店小二关了门。
“外面还有几个，极风娘子不请进来一起喝酒吗？”
“极风娘子早死了，我现在是肖浅！”她一手举起酒杯，一手扶着手腕为他把酒满上，“我要是惊动了外面的那几个，世子今日岂不是白跑了一趟。这个挡箭牌做就做了，反正也不是第一次了不是！”
王世秦浅浅轻笑：“这么聪明的姑娘，可惜不是我的人！”
这顿酒喝到子时才结束，王世秦并没有回去府上，肖浅给他留了间上等房，就这样胡乱对付了一晚。
翌日清晨，思恩站在王世秦房门口，刚开始还是轻轻的敲了两声，见里面没动静，满脸疑惑的又加了些力气去敲响房门。
还是没有动静……
思恩越想越觉得不对，若是平时，就是没有回应，也该是什么随手能拿到的东西扔过来了。今日这等平静，定不寻常。思恩又喊了两声，没有回应，索性直接推门进去。
果然床上的被子压根没有动过，想必是夜里就离开了。
思恩随即下楼找到了正在一楼忙着招呼客人的肖浅，他虽着急但也没有失了分寸。
“肖姑娘，我们世子……”
“又不见了？”
肖浅似乎并不意外，她放下手里的茶壶给了旁边的小二。将手在围裙上随意擦了两下拉着思恩去了旁边的角落。
“你先去拉个马车过来，到时候坐在马车外面直接回府就是，别这么大惊小怪的。”肖浅说着拿了两个包子递给思恩，“还没吃吧，吃完再走！”
思恩看着手上的两个包子，又看了看肖浅：“你明明跟我主子立场不同，为何你们还能坐在一张桌子上喝酒？”
在思恩的世界里，非黑即白的事情占了大多数。就像王世秦和王世明，在他眼里，最终都是你死我活的下场。所以他极不待见王世明，尽管有时候王世秦吩咐他不要做的太过，给那边留几分脸面，他也只是尽量不闹出人命以便回去方便交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