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师,陛下宣你觐见。”

    星衡:“正好,你们随我一起吧。”

    正如冼灼的意,他对这里的了解仅是从他人口中听说,昶阳国君是个什么样的人,今天就一并揭晓吧。

    国君说是宣国师觐见,但人却磨磨蹭蹭直到晚上才露面。这好理解,大部分的邪祟属阴,夜间对它们优势更大。冼灼他们坐在国君下侧,殿内只有他们几个,连使臣都没有。

    好一会暗门发出一阵摩擦声,一身着紫龙袍的男人由两个内侍服侍出现,他个子很高,佝着头,一碰龙椅就瘫坐在上,仿佛全身没骨头似的。

    这时众人才看清他的脸,一张被阴冷破坏的俊脸,一双灰暗眼底泛青的眸子,再加上他的身形偏消瘦,于是整个人看起来死气沉沉,极度不适。

    说话的声音也像是在喉咙里滚了一圈,低沉厚重,有些含糊不清:“国师,好久不见。”

    星衡对他的状态见怪不怪,恭敬回礼:“问陛下安。”

    “行了,有事说事。”他不耐地摆摆手,目光在后面一圈草草扫了一遍,最后停留在冼灼身上:“他也是你的人?”

    “受臣所托的世外高人。”

    国君轻蔑地冷笑一声,屏退左右内侍。“星衡,你什么心思你以为孤不明白?世外高人?是玄门的吧。你叫玄门的人来,是要除邪祟,除的是孤吗?!”

    “臣不敢,只是忧心陛下圣体。”他平淡回答。就是这种态度更加让国君恼火,每一任国君都受国师掣肘,堂堂皇帝,权柄岂容他人干涉?!

    他右手紧握成拳,额角抽搐,挤出阴冷的笑容,“玄门的弟子,别多管闲事。玄门干涉皇室,你不会想承担后果。”

    冼灼听闻不为所动,态度温和,“皇族的事,自是皇族解决,我只做分内之事。”

    他的说辞不漏一丝破绽,国君奈他不何,烦躁地叫他们滚。

    夙不悔一副果不其然的样子,澄心看起来依旧平淡。

    “等等。”国师突然关上大殿的门,国君手臂的青筋一跳一跳,“星衡,你想造反吗?!”

    “陛下见谅,臣忧思圣体,陛下眼底青白,让臣不得不多想。万一有邪祟附身,我也好就地处决。”说完,他如箭矢一般瞬移到国君身边,一只手笼罩在国君面上,沉沉的黑暗侵蚀他的脑海,整个身体不由自主地倒在龙椅上。

    “国师?”夙不悔惊呼。

    星衡摇头,“无事,陛下醒来不会记得任何事情。”

    冼灼看他的眼神有些微妙,难怪国君与国师不和。“既有如此手段,国师何惧区区邪祟。”

    星衡一动不动,明灭的烛光在他左眼面具上跳动,映照橘色的光。他遗憾道:“我只能暂时让陛下昏睡,对陛下身上的邪祟无能为力。”

    “我今天敢这么做,是因为你来了啊——”他的右眼看向冼灼,又似乎不是在看他,“溯晖敢派你来,就证明你确实有能力助我解决此事。”

    冼灼靠近国君,手指虚虚点在他的额头上,一股清新鲜活的力量顺着他的手指进入国君体内。国师目光怔然,“你的道,竟是如此,难怪……”

    夙不悔惊讶道:“你真的有办法啊。”

    霎时,烛光尽灭,鬼气森森,陌生冰冷的气息贴着每个人的后颈——他们是修士,自然可以夜视。

    极浅的紫烟流淌在空中,慢慢凝聚在一起。澄心立刻布下金钟罩,以他为径圈下其余人:“此物诡异,不可贸然。”

    呼——

    呼——呼——

    诡异渗人的风一刀又一刀地撞击金钟,一种陌生的恐惧溢满大殿。

    “这什么东西,根本不是妖!”夙不悔咬破舌尖,施展秘术,黑色流体包裹住风刃。黑流看起来很软,但风刃碰到它几乎立刻哑火。

    法宗首徒,名不虚传。

    冼灼观察那片紫烟,它似乎凝聚成了人形?说人形并不算,但随着时间的流逝,它的形状更加细致,更加趋于人。

    “嚓——”

    金钟裂出一道极细的裂纹,澄心立刻将它补足。

    虽然夙不悔的黑色流体可以克制诡异的风刃,但显然在数量方面他不能取胜。

    莫非,紫烟更像人形就更强大?还是说,这里的只是分身,它在召唤本体?不能等了,先解决再说。

    冼灼手提木剑冲出去,夙不悔急喊:“别冲动!”

    道意暗藏在木剑上,双方甫一撞击,冼灼就能明显地察觉这里果然不是本体。紫烟似乎被克制,凝聚的人形几个呼吸间被打散,而风刃也在此时停下。

    紫烟毫不犹豫地渐渐隐没,但冼灼不打算放它离开,拔下腰间葫芦,他要收了这分身。这古怪的东西终究还是快了一步,冼灼只留下一半。被收进葫芦的一半紫烟横冲直撞,他立刻以咒印镇压。

    金钟散,澄心理了理袈裟,赞赏道:“道友甚是厉害。”

    “不,那只是分身罢了。”他摇头,心中升起一种奇怪的念头,那东西——似乎怕他?

    夙不悔拍他背,“得了,分身也很厉害。太邪门了,就刚才,我没有觉得它很强,但有一种莫名的恐惧你们知不知道?”

    国师讷讷道:“真是这样,你的道,是万物生啊。难怪,难怪,你居然是溯晖的徒弟。”万物生啊,它根本不是伤杀之道,所以万物生的力量根本不是攻击,不是攻击,就无所谓防御了。

    “它非天地之物,我世之法,伤不了它根基,但万万想不到,它的天敌在此。”他说得神神叨叨,夙不悔皱眉:“所以冼灼克它?此为何物?”

    “你们可知‘魑魅魍魉’,”他不带任何感情地阐述一段往事,“用魑魅魍魉为祭品所中产生的破坏者——诡炁。”

    “我本来不确定,直到万物生的出现。诡炁乃天地诡异之极,它是不被杀死、不被攻击的。它是各种东西的拼接品,非我世生灵,而是被创造出来的失败品。提出计划的是千年前消失的古族,他们的本意是以恶制恶,所以才创造这种东西,但他们失败了,诡炁失控,虽然最后被封印,但那个古族也消失匿迹。”

    “我如何确定你说的是真是假,既被封印,又为何出现在此?”

    他几乎讽刺地看着昏睡的君王,“自是皇族里有那个古族的血脉。”

    “诡炁?我从未听说过。”冼灼回想起紫烟,木剑与之撞击的时候,那触感不像是触碰实物,好像在触碰之前被一道无形的墙阻隔。

    “我亦是从仙逝国师的手札中寻找蛛丝马迹。诡炁不食人血肉,不好滥杀无辜,但,它会吞噬人的情感,乃至魂魄。”

    冼灼:“纳兰公主说的祸国殃民,说实话,来到昶阳我观察不少,百姓安家乐业,并无倾颓之势。国君性子虽极端,但臣民上下拥护,证明他不是昏庸之人。若诡炁并无祸国之实,仅为国君之祸,我等不能插手皇室之事。”

    夙不悔在一边暗自啧啧,冼灼虽素有悲悯仁慈的美名,看作风也不是老好人啊。居然以对待人的标准对待诡炁,想得深些,这人也是异端。还以为他会不计得失,原心里还是有一把尺子。

    星衡布满血线的手按在国君头顶,神秘阵法钻入国君眉心。做完一切后他幽幽道:“那边让你看看,昶阳之乱吧。”

    叮咚——

    水滴的声音。

    这座富丽堂皇的皇城被朦胧是紫烟笼罩,国师脚下聚集繁密的法阵,一幅诡异惊悚的画面映在眼前——

    手提宫灯的痴呆宫女,僵硬呆滞的宫廷侍卫,貌美的宫妃脸上敷着惨白的妆,他们嘴角裂开鲜红的笑,几乎开到耳根。野猫轻快地跳下,对着宫女的脸啃食,撕咬、咀嚼、吞咽的声音,还有阴暗角落传来的淅淅索索。

    紫烟飘过,野猫发出尖利的“喵呜”,飞快地爬上墙头。地上宫女一边脸蛋露出沾着猩红的白骨,眼神呆滞,还保持惊悚的夸张笑容。在烟雾流淌过她的伤口,空气里响起几声“呲呲”,她融化成一潭脓水。

    巡逻的侍卫踩过,拽起几朵脚印。

    “现在,你还管吗?”星衡平静无波地抹散画面,“这是每夜都发生在这片土地的真实悲剧。它以人的情感为食,人的情感被它吃光了,就吃魂魄,魂魄没了,就化成一滩脓水。被吸食情感的人会一天天变得呆滞,白天里他们或许看起来与常人无恙,也不会记得晚上的记忆。”

    “如今,整座皇宫都是它的猎物,等它的胃口不在满足,就是皇城,乃至全天下。”

    澄心抓住盲点:“忘记?白天我们也会忘记今晚的事吗?”

    “是,即便用文字也无法留下讯息。所以至今我仍没有办法。”

    夙不悔咒骂道:“那它岂不是逆天了?!攻击伤不了,本体找不到,还会让人失忆。”

    “如果真的忘记,你是怎么知道这么多的?”冼灼问完后想到国师刚才的奇怪举动,难道国师是把自己的记忆藏在了国君身上?国君被附身当然不会被影响,换句话说,现在的国君属于诡炁的分身之一。

    果不其然,星衡没有回答,但眼睛却瞟向昏睡的国君。

    冼灼一瞬间了悟一切,折腾一晚上,即将天亮,他透过天窗看向寂静的宫宇,“说什么呢,我是来解民祸的。”

    国师与国君的争斗,由他们自己解决。

    --

    话说青城山,小石榴自从有了狐狸就敢在真皓面前耀武扬威,连学堂都敢赖着不去了。真皓终于明白师尊的感受了,一滩烂泥不知上进的样子,他居然从小石榴身上看见偷懒摸鱼的自己,真想一巴掌糊死她!连带着烂泥的自己一起抽。

    “妖狐,这里是青城山,你敢在这里动手?!”居然还和囚徒为伍,罪加一等。

    狐狸眯着狡黠的眼睛,“我什么也没做啊,偶尔想恢复本体大小罢了。”小石榴躲在巨型狐狸的身后,点头如捣蒜,“就是就是。”

    “你闭嘴。小师兄回来我一定会跟他告状。”

    “不可以!”小石榴急忙道,“我没闯祸。”

    真皓气笑了,收到夫子的飞信时他比小石榴还懵,莫名其妙被骂了。“你大字不识几个,跟在我师兄身边不丢脸啊?好心送你去上学,跟快朽木一样。”

    “就是因为不识字才不去啊,我要等小道士回来他教我。”她不喜欢学堂的人,他们总是嘲笑她不识字。

    “我师兄很忙的,没工夫管你。老老实实去上学,争取当个优秀毕业生。”

    “你什么也比不上小道士,也没见你努力啊。”她嘀嘀咕咕。

    刚好这话戳到了真皓心窝子,他上面六个师兄,个个天之骄子,除了他。真皓沉沉吐出一口气,小石榴警惕地缩到狐狸后面。就在狐狸都觉得他要恼羞成怒了,然后——他凭空消失了。

    莫名出现在师尊房间的真皓:“……”就挺懵逼,也很害怕。

    他颤颤巍巍:“……有事吗,师尊?”

    溯晖真人面无表情地看了他半晌,直到真皓都想跪地忏悔了,“去昶阳,助你师兄。”

    本来不想叫他,但没他还真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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