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桃花劫20

    寻芳阁走水后的第二日,平日里最是热闹的店铺变成一堆烧焦的木头破瓦,几名着黑衣的精壮汉子在烟雾弥漫的废墟中寻找生还的痕迹。

    离废墟不远处的酒楼,大腹便便的商贾正靠窗饮酒,狭长的眼中警惕地打量废墟旁走动的身影。

    商贾的对面蹲坐着个四十出头的女人,女人弯着柔软的腰肢,红唇张张合合正絮叨着什么。

    “花姑,寻芳阁出了这档子事。你,当真不打算给我个交待?”商贾轻辗酒盏,唇边酒渍随花白胡子一抖一抖,他的眼神如刀光一扫,似能透过皮囊看破人心。

    被叫做花姑的女人身躯一颤,杏眸含水,娇嗔道:“哎哟~孟爷,瞧您这说的是什么话呀。光是寻芳阁在青城站稳脚跟,奴家便花了整整十年的心血。唉,也不知道是何人作践,一把火烧了奴家十多年心血。这事换谁身上,心中也该难受。奴家不过是藏起来哭上一阵,却被爷说成是奴家故意躲着爷。这污名,让奴家着实委屈。”

    言罢,一滴泪适时从眼角滑落,孟和川不由信了话中的三分,笑道:“花姑,你一人在青城混迹多年也不易。能有如今成绩,怕得罪过不少人。说不准,这火,是你仇家放的。”

    “孟爷说笑了。奴家这些年确实不易,可奴家做的可是清清白白的生意,没得罪过什么人呀。您又何必为了个小清倌来取笑奴家。”

    花姑拾花帕掩唇而笑,“海棠是奴家看着长大的。她呀,不过是比旁的姑娘多识几个字,多会弹几首曲儿。但,却是个自视清高的蹄子,自以为自己与旁的姑娘有所不同,妄想能嫁入王公贵族府。要奴家说呀,寻芳阁里随便寻个姑娘都比她活泼有趣。”

    见孟和川看向她,花姑适时倒上酒,说得更起劲,“外头那些人大老远来瞧她,不过是图个新鲜,要说喜欢呀,自然是奴家的头牌更受欢迎。敢问世间哪个男子会抛下活泼有趣的女子,跑去伺候个冷言冷语的姑娘呢。孟爷,您说,是这个理吧。”

    花姑娇笑着,玲珑有致的身子往孟和川跟前凑了凑,薄纱般的衣料下,丰腴的身材若隐若现。孟和川视线下移,咽了一口水,道:“花姑,我可是付过订金的。如今,寻芳阁被烧,你必定是要花重金修复。钱,我已不指望你能尽数返还,可这人,你说找不着,也不能叫我空着手回去吧。毕竟,你先前收的,可不是小数目呀。”

    “哎哟,孟爷,瞧您这话说得。就算给奴家天大的胆,奴家也不敢糊弄孟爷您呀。”

    花姑玩弄花帕,眼眸流转间,灿然一笑,道:“奴家在外头养了几位妹妹,本想过几日在寻芳阁办场花宴,让各位爷跟妹妹们熟络熟络,好照顾生意。可如今,孟爷您也看到了,寻芳阁被烧成这般,是没办法做生意了。想要重开,定是要多花几年的功夫。奴家这把年纪等得了,可总不能让那几位妹妹耗费如花年华,同奴家一块儿等吧。”

    孟和川面色动容,但眉头仍旧紧锁。花姑眼神上挑,眉眼一笑,继续添火,道:“奴家知孟爷一向行善,不如孟爷行行好,让她们跟着孟爷您前往邺京长长见识,就当积攒功德。孟爷放心,她们早被调教好了,保证一路上都乖乖听孟爷您的话。奴家办事,孟爷难道还不放心吗?”

    在烟花柳巷中摸爬滚打数年,花姑的消息向来最是灵通。孟和川踏进青城的第一步,花姑底下的信息网便无不在搜寻这位邺京权贵的消息。自然也知,孟和川此次前来不为钱财,亦不为酒色,而是为找寻满意的礼物,去讨好一人。

    而那人,正是当今的周王——应淮。

    世间男子,多是朝三暮四,薄情寡义之徒。皇宫贵子,阅貌美女子无数,更是暮翠朝红,恋新忘旧。若一方图美色,另一方图钱财,还能在尔虞我诈中求得一丝平稳。

    可海棠偏是个敢爱敢恨的性子。

    花姑见海棠的第一面,便被她一双坚毅的眸子所震慑住。毛都没长齐的小丫头跪在雨中,求她将自己收入寻芳阁,发誓日后定能成大才为寻芳阁赚得名声。

    寻芳阁不缺名气响的姑娘,花姑身边也不缺人伺候,可便是那一眼,花姑想教养出位名动祁国的清倌人。

    花姑给小丫头取名为海棠,将她养在自己青城郊外的小院。

    小海棠所需不多,每日只吃一餐饭,睡也只在破榻卧着。花姑去探望她的时间很少,每次相见,小海棠都欢欣鼓舞飞奔而来,黑白分明的眸子亮晶晶的,能清晰映出她的影子。

    小海棠话很多,言语满是天真活泼,像极了花姑早逝的女儿。花姑动了恻隐之心,决定让小海棠在自己身边跟着,她要亲自教导。

    白日里,小海棠束发扮作男童模样,和花姑一同出入寻芳阁,学待人接物,赏凤歌鸾舞。夜里,小海棠换上罗裙,由花姑亲自教导琴棋书画,诗酒花茶。小海棠悟性高,不过三四年时间,便能心闲手敏,将所学融会贯通,连花姑这位师傅也自愧不如。

    一想往事,花姑难免失神。人对属于自己的事物,终归是会上心的,更何况,花姑已将海棠看作自己所出。若非孟和川知晓寻芳阁的私下买卖,并以此为要挟,花姑也断不会将海棠卖给他。

    “花姑莫不是要反悔了?”

    孟和川抚摸肥腻的肚腩,狭长的双眸中闪过一丝怒气。

    “怎么会呢?奴家哪敢开孟爷玩笑呀。”花姑松了松腰,微微欠身,“孟爷,您瞧何时得闲,我便安排她们见您。”

    “花姑,别装聋作哑。你又不是不知我在青城的住址。”孟和川起身迈步到屏风旁,“五日后,我将启程回邺京,烦请花姑在此前妥善安排。”

    花姑诺诺起身说了几句恭维,目送他的背影离开。

    次日一早,十二个婀娜多姿的姑娘被送入孟和川在青城临时安置的府邸上。孟和川亲自赶回府邸,将姑娘们细细打量。

    花姑所言不假,十二个姑娘当真是各有各的韵味,相貌如花似玉,叫人挪不开眼。忽地,孟和川觉得这笔买卖不亏,还赚不少,反倒是生怕花姑想清楚后反悔。于是乎,孟和川忙张罗人将姑娘们安顿好,又派管事的安福备好马匹准备返回邺京。

    青城仅有的一间马铺,开在城北门旁。安福带着五个侍卫赶路,不到半晌,侍卫们嚷嚷口渴,安福走得也有些累,便就近寻了间茶馆坐下歇息。

    茶馆台上,醒木一敲,褐衣说书人端坐案旁,山水画面的折扇一展,开始娓娓道来:“话说三日前,海棠姑娘一曲舞毕,赏金如雨抛上台中。忽然,人群骚动,一道人影大吼‘走水啦!走水啦!快跑!’众人闻言,纷纷逃窜,唯有海棠姑娘在大火中嫣然一笑,道:‘劳请各位看官替奴家转告孟和川。我,海棠,哪怕是死,也绝不入他孟府一步。’海棠姑娘此言铿锵有力,身子直直站于台中,没有半分要逃离火海的架势。天妒红颜!天妒红颜!为不委身于孟和川,海棠姑娘活活葬生于熊熊烈火中。”

    台下众人接连惋惜,其中有人唾骂姓孟的不是个好东西,说话声不大不小,正好传入安福六人的耳中。

    高瘦侍卫闻言不满,起身要上前教训说书的老头,被安福伸手拦下。安福安抚他的情绪,靠近他耳畔低语:“我们不日便要返回邺京,别因为小事坏了孟府的名声。”

    高瘦侍卫缓口气,点头算是应下。旁桌一矮瘦男子站起身,道:“前年疫病,倘若不是海棠姑娘每日施粥,我怕早没了命。姓孟的不好好待在邺京,偏跑来青城,还间接害了海棠姑娘性命。不管如何,我也要找他讨要说法。”

    一言激起千层浪,茶馆中的百姓纷纷哀叹,颔首回忆起前年冬日那场来势汹汹的疫病。

    疫病初起,青城百姓不以为意,认为不过是普通小感冒,等实在熬不住才煮中药喝下。直到城东赵家的大儿高热不退,才一日便没了性命,百姓们才意识到这感冒来得不对劲。

    青城死亡人口逐渐增多,青城知府眼见瞒不住朝廷,急匆匆上报后又担心朝廷怪罪,连夜携家带口逃离青城。

    彼时,青城无人管理,百姓们病的病死,饿的饿死。是海棠姑娘牵头,带领寻芳阁众姑娘免费施粥给贫困百姓。

    部分百姓饿得受不住,端起碗便大口喝完。剩下一部分百姓,嫌弃妓子碰过的东西,不愿接受寻芳阁的半分施舍,更有妇女大骂她们不要脸面,将一碗碗滚烫的热粥往姑娘们脸上泼。

    好些个姑娘被吓跑,不再出来干这吃力不讨好的事。也有姑娘不小心被染上疫病,便不敢出门。日子久了,寻芳阁只剩海棠一人,日日定时在寻芳阁门旁施粥,不时忍受白眼和嘲弄。

    日子一日日过,青城的赈灾粮草等了一日又一日,疫病的病痛和腹中饥饿一并袭来。夜里,有人饿得不行,跑到寻芳阁的庖屋舀冰冷的粥水解饥。不知从什么时候起,庖屋冰冷的粥水变成热乎的米饭,百姓们每每抬头,总能瞧见寻芳阁二楼处微弱的烛火,正好将庖屋照亮。

    次年春日,朝廷下派的官员终于抵达青城。是年初夏,疫病得到控制,青城逐渐恢复生机。青城百姓少了疫病困扰,开始劳作,却也偶尔记起疫病期间寻芳阁的热粥热饭和若隐若现的烛火。

    青城百姓不常在嘴上提及此事,但心中已将海棠姑娘视作恩人。茶馆中受过海棠姑娘恩惠的年轻人纷纷站起,说里嚷嚷着要到孟府替海棠姑娘讨还公道的话。

    “区区蝼蚁。”

    混乱中,安福起身,眼神示意侍卫们离开。

    高瘦侍卫不解,追上前,问:“管事,怎不让弟兄们揍他们一顿。”

    “所以说,你总将事情想得简单。在这点上,你永远比不上姓向的。”安福脚步加快,“你一拳下去,气是消了,可却也打在孟府脸上。老爷过几日便启程回邺京,我们又何必在青城留下事端,给老爷徒增烦恼呢。他们也不过是说说罢了,难不成真敢打吗?”

    “是。”高瘦侍卫耷拉脑袋,脚步放慢,落到队伍后头。

    青城城北处有一间马铺,马商陆野是个从西北来的憨厚汉子,刚来两年,便娶了青城的一姑娘为妻。

    冬日暖人,陆野一边用刷将马鬃梳顺,一边时不时看向马棚边玩耍的侄儿,

    安福走近,指着马棚里一匹深棕色的骏马,问:“兄弟,这马什么价钱?”

    “不巧,这匹知府预定了,不卖。”陆野头也不抬,继续梳着马鬃。

    安福又指向匹枣红色的马,问:“那这匹呢,怎么卖?”

    “这匹是城西赵家三公子预定的,不卖。”

    安福不死心,皱眉指向缩在马棚里头一匹瘦弱的马,问:“它怎么卖?”

    “它平日要用来驮运,不卖。”

    凡事不过三,安福终是看出马商不愿做他生意,气急了正要开口理论。

    忽然,身后传来幼儿的啼哭。安福回头,见马棚处一个着黄衣的五岁小孩正捂脸放声大哭,小孩身旁摆着几只被踩得稀碎草编蚂蚱。安福抬眼,对上高瘦侍卫不服气的眼神,心下了然。

    “这小孩没爹妈看管,自己跑到别人脚边玩闹,被碰倒也实属正常。”高瘦侍卫语气傲慢,丝毫不畏惧地对上陆野猩红的双眼。

    侄儿的双亲早丧命于前年的疫病中,是陆野不顾反对将侄儿带在身边养着。高瘦侍卫那句没爹妈看管彻底惹怒了陆野,他紧靠马棚,手悄悄摸上昨日换下的木棍,大声怒斥:“你们孟府强人所难也就罢了,今儿个,光天化日之下,在街头欺压百姓,眼里可还有王法?”

    “王法?”高瘦侍卫走上前,“孟府在邺京城想买什么买不到?能轮到你这个小小青城的马商跑到我跟前问我知不知道什么叫王法?”

    眼见气氛不妙,小孩哭着跑向陆野,嘴里喊着:“你们,你们别打我姨父,别打我姨父。”

    小孩腿脚跑得快,心里眼里只想跑到陆野身边,没注意高瘦侍卫伸出的脚,立刻被狠狠地绊倒,头磕在地上,哇哇大哭。

    陆野怒气上涌,已不顾眼前这群人背后依仗的孟家,双袖撸起,抡拳猛扑向高瘦侍卫。高瘦侍卫眼前一黑,被砸了个眼冒金星。安福一愣,继而冲上前想从背后抓住陆野肌肉绷紧的手臂,却被身后一股力狠狠一踹,踢倒在小孩面前。

    小孩才缓过劲,一睁眼,见安福一张被泥沙磨破还渗出血水的脸在眼前放大,又是一惊,哭得更是厉害。

    有百姓带着怒气,趁乱举起铁锹,报复般往侍卫里头砸去,也有百姓见场面混乱,上前劝阻,却在推搡中无辜挨打。

    一时间,马鸣声,喧哗声,啼哭声乱作一团。安福更是不知被谁猛地用力撞出人群,膝盖一软,晕头转向连翻数圈,滚到一个角落,直到撞到个不软不硬的东西才堪堪停下。

    冬日地上湿滑,融雪中含着细小的沙粒,轻而易举嵌入掌心。安福后脑发凉,双手捂住脑袋,好一会才回过神。

    他用手肘撑地支起身子,仿佛听见身后有几道吸气声,便缓慢回头。

    一个着灰色长衫的男子似被撞翻在地,他身旁还站着三个百姓,正围着男子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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