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无涯的脑袋已经昏沉，只是凭着眼力能预判对面两只虫族的动向，勉力支撑着。他余光瞟了一眼路彻，她看起来并没有领会到他喊的话。

    黑色的机甲已经开始损伤，露出了里面的一些银色的结构，虽然依旧牵制着一大半的虫族，路彻已经在渐渐落入下风。

    “九言姐。”季无涯喊了邓九言一声。

    旁边的邓九言知道他的意思，将她手中的武器切换了一个，迅速贴近了她对面的虫族打出一击，那虫族的胸膛先膨胀了一下，然后爆开，红色的物质粘稠地溅了一片。

    邓九言解决完她面前的虫族之后迅速向季无涯靠拢。接手了季无涯正在对付的两只虫族。

    腾出手来的季无涯，快速用光脑发出了一道信号，又发了一条讯息。

    他缓了口气，抬头看去，近处的邓九言已经换回了她原来的武器，一把圆环状的激光武器。

    这种武器的伤害也仅仅是能拖住虫族，还是凭着邓九言的经验和身手。深深吸了一口气，季无涯回到了战斗中。

    此时，在和一群虫族纠缠的路彻又一次从虫族身上拔出她的长刀，粘稠的液体顺着冷晶刀刃缓缓掉落，已经看不出本来的颜色。

    机甲里的路彻知道再这样下去，她的精神力就要开始暴动了，但是她还是没有想通怎样才能做到那句话。

    她的头脑中逐渐开始出现了痛意，忽然间，一个影子晃过路彻的眼睛，她抬头看去，一辆悬浮车正摇摇晃晃地向小楼这边坠落。

    “快让开！”路彻示意季无涯他们。

    一只虫族在路彻分神的时候，将触须顺着路彻机甲右臂破损的一处伸了进去，抓住里面的结构，试图像破坏那个防护装置一样破坏路彻的机甲。

    疼痛瞬间反馈回了路彻的大脑，她的手已经疼到有些颤抖，没有犹豫，她将精神力凝形穿透了自己的机甲长刀，直直地射向那只虫族，解决了它。

    “轰隆”

    刚才看到的那辆悬浮车已经砸在了季无涯和邓九言刚才站着的地方，小楼一层的一个拐角也被波及，还顺带砸中了两只虫族。

    坠落的悬浮车里爬出来一个男人，他出了悬浮车立刻就进入了机甲，向着路彻这边跑来。

    浅灰色的机甲在月光之下分外显眼，像是镀了一层漂亮的银。

    虽然刚才他进机甲的速度很快，但是路彻看到了，那个人浑身染着红色，如果没有意外，应该都是血，这大概是刚才季无涯说的鹤白小队的队员之一。

    他靠近了这边，奇怪的雾气突然笼罩在浅灰色的机甲之外。一只离他最近的虫族被雾气穿透，轰然倒地，身体才缓慢回到了原来的样子。

    还在用长刀传递精神力的路彻愣住了。

    那也是精神力凝形！

    看来人的样子，军部如果只有几个这样能精神力凝形的人，不会放任他受伤至此，也就是说，军部有很多像他这样的人。

    这很奇怪，尤其对于易修来说，向民众隐瞒有很多能做到精神力凝形的人绝对不符合他的利益。

    反之，如果精神力凝行能被证明为一件普遍的事，白照元帅的影响力就会降低，民众对于失去最大的武器的恐慌也会随之降低，易修的民众支持度就更容易提高。

    在路彻因为思考分神的时候，她面对虫族的压力突然减轻了许多，那架浅灰色的机甲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到了她的旁边。

    如同死神亲临一般，浅灰色的机甲动作优雅从容，在这架机甲旁边的黑色机甲就显得的很笨拙。

    而此刻处在了那种奇怪的雾气中之后，是她第一次感受到别人的精神力凝形，一种虚无缥缈的感觉涌上了路彻的心头。

    路彻挥舞的长刀渐渐慢了下来。

    黑色的机甲轰然跪地，仰起头望着天，圆月通过机甲的同感作用映入路彻的眼里，这是她第一次从机甲里看到月亮，和亲眼所见时的清晰边缘不同，这时的圆月边缘模糊，像是笼着一层薄纱那样美丽。

    不！不对！同感作用看到的东西是完全和肉眼所见一样的。

    路彻的脑子正处在一种奇妙的感觉里，有些混沌。

    也许是刚才那人的精神力雾气。

    也不对。那人刚才周身的雾都是蓝色的。

    而且感受不到她旁边还有别的精神力了。她想不明白。

    ……

    不远处的小楼门口，自从那个男人加入了战斗之后，季无涯和邓九言就退到了门口守着。

    他们看到那人周身散发出蓝色的雾气走向了虫族，开出了一条路走到路彻身边。

    还在和季无涯他们打的几只虫族也意识到了男人的厉害。转而和别的虫族一起，试图抵挡那种雾气。

    突然，浅灰色机甲旁边的黑色机甲突然跪下。

    渐渐地从她身上也散发出那种雾气，只不过并非蓝色，而是浅浅的白色。

    周围的虫族被白雾穿过的瞬间，哀嚎一声然后瞬间缩回了原来那种银白矮小的样子，倒地死去。

    浅灰色的机甲也被人收了回去，那个满脸是血的男人坐在地上，看了看弥漫出白雾的黑色机甲，又看了看周围虫族瞬时回缩之后的尸体，爽快地笑出了声，只是月光之下的眼角反射着淡淡的水痕。

    小楼门前的两个人也收回了机甲，邓九言看着大笑的男人，使劲眨了眨有些湿润的眼睛，她回头看了一眼小楼，确认没有问题，才向男人走去。

    季无涯对虫族的不适感还在，他就在原地坐下休息了。

    白雾还在空中飘散着，邓九言形容不出这种感觉，她之前也感受过精神力雾气，只是那些人和路彻都不一样。

    到那男人身边蹲下，看了一眼他制服上的军衔，邓九言一只手按上对方的肩膀，说道：“中尉，此刻的星河为你们沉默。”

    中尉转头看着邓九言，“我们早就知道有这一天，只是……”他抬头看向天空，一滴泪从他的眼角划过满是血污的脸，“我们没有死在精神力崩溃之下，也没有死于虫族之手。”

    他从怀里拿出一个记录芯片，本应白色透明的薄片上，沾着血印的指纹。

    “邓上校，是我们的同类袭击了我们。”中尉的眼里充满不解和怨恨，“我的队员都长眠在了太空里。”

    越过邓九言的肩膀，中尉看向旁边还在白雾中的黑色机甲，“还好我们的任务完成了。”拉开嘴角笑了一下，又说道：“邓上校，把我们这一队葬在一起吧，我们说好了要一起。”

    一般来说，牺牲的士兵会被就近葬到附近的泣军碑。

    邓九言看着他希冀的眼神，没有办法拒绝，“好，我会送你上去和他们葬在一起。中尉，泣军碑将永远铭记你们。”

    中尉听到了邓九言的承诺，缓缓躺倒，看着他牺牲的队员们所在的地方，他能感觉到自己的精神力已经崩溃到了最后的阶段，也许这一秒，也许下一秒，他的心脏就会停止跳动。

    跪地的黑色机甲此时动了一动，周围的白色雾气在渐渐消失。

    路彻收回了机甲，在原地愣神了几秒，环顾四周，才想起来她在战斗中感悟了怎样将精神力有形化无形。

    那种白色的雾气只是浓度太高的显形，等勤加练习之后应当是不能肉眼所见的。

    她转头就看到了邓九言以及躺着的中尉。应该就是刚才那架同样能够精神力凝形的浅灰色的机甲的主人。

    “他这是……”路彻皱了眉头。

    地上的中尉已经没了气息，邓九言正在调一架小型星舰来送他。

    “他不是能做到精神力凝形吗？”路彻心中隐隐有了些想法。

    邓九言站了起来，深呼吸之后说道：“我会留下来处理他的后事，你和季无涯现在收拾好东西，准备离开鲁克岛，回去找易修部长汇报任务情况。”说完就进屋去了。

    路彻知道应该又是她保密级别不够，也不再追问。

    她蹲下来，看着地上牺牲的中尉，一只手放在胸前，说道：“中尉，此刻的星河为你沉默。”

    另一个声音与她重合，路彻抬头，季无涯不知何时已经站在中尉的另一边，做着同样的手势。

    ，

    离开鲁克岛还是开着他们来的时候放在停车坪的那辆悬浮车，司机还是季无涯。

    “有我能知道的事情吗？”路彻出声问道。

    季无涯摇了摇头。

    “那个中尉，之前白照元帅说过，有人做实验试图让人学会他的精神力凝形……”

    “路彻！”季无涯开口打断了她，“你知道我舅舅不喜欢你对吧？”

    “有吗？我觉得你舅舅很器重我吧，才一年级就已经要我入伍替他稳定前线了。”

    “你怎么说都好，我只是提醒你，保密级别不是一个玩笑，如果真把这种把柄送到我舅舅手里，即使是元帅出面他一样可以处置你。”

    路彻轻蔑地笑了一声，“那他对那个中尉做的事就光明磊落吗？恐怕也不知道违背了多少联盟法条。”

    季无涯沉默了一会才说：“我舅舅不是个善良的人，但我很了解，他是一个好人，联盟绝对是他放在第一位的东西。”

    路彻并不否认这句话。

    季无涯又说：“至于那个中尉，你知道的，为了做成一些事，总是要有牺牲，他们都是自愿的。不是为了我舅舅，而是为了整个联盟的未来。”

    听到他说的，路彻只能沉默，一个人和所有人，这本就是亘古的难题，远古时代的智者也为此时有争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