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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人得志

    景宁城,庆和皇宫御花园。

    原本雍容华贵的牡丹早已凋谢,此时还盛放的只有大片如云如海的鲜红月季。

    园中一位穿着大红色镶边衣裙,头上钗着镶满红翡滴珠的金步摇的女子,正以睥睨的姿态环视着围绕在她身旁的月季。

    “玉竹,这枝。”只见她凤眉一挑,抬手朝着一朵开得娇艳的月季指道,白皙手腕上的麟凤花金链也随之轻摇。

    名唤玉竹的宫女不敢怠慢,赶紧将她看中的那支月季剪下,恭敬地跪着献到那人面前。

    “娘娘。”可娘娘并未接过,她只得跪在边上捧着花候着。

    毓贵妃顾淑然重新倚靠在小榻上,抬手示意站在一旁的宫女继续替她揉着太阳穴。

    “承祁近日如何了?本宫许久未见他来同本宫请安。”毓贵妃阖着双眼,和恭敬地站在一旁的太监赵极说道。

    “回娘娘,五殿下近日在崇文馆认真温书呢。”赵极低眉顺目地答道,末了还不忘捎带一句,“上次陛下抽查,只有五皇子一人答得上来。”言下之意不过是太子没有答上来。

    虽明摆着是句奉承话,但对毓贵妃来说却十分受用。

    不过,这也并不能怪她如此嚣张。凡是教过太子和五皇子的太傅,都不得不承认这样一个事实,五皇子萧承祁聪慧机敏,太子萧承宣比之略显逊色。

    或者说,“略显逊色”也只是奉承话,该用“稍有驽钝”更为贴切。

    “那便叫他多用些功,不必惦记着本宫这边。”毓贵妃吩咐道。

    “诺。”

    赵极方才应下来,便有一宫女急急忙忙跑进御花园,神色紧张,“不好了,贵妃娘娘!”

    “喊什么!没眼力见的奴才!没见贵妃娘娘歇着吗?”赵极出声呵斥。

    那宫女扑通一声跪到在地,战战兢兢求饶,“奴婢该死!奴婢该死!”

    “行了。”毓贵妃的声音懒懒响起,“什么事这么慌慌张张的?”

    那宫女一时间有些结巴,“张、张公公让奴婢传话,说、说……”

    “说什么?结结巴巴成何体统!”毓贵妃的声音陡然提高。张高驰是皇帝那边的宦官,她平日里都用些奇珍异宝打点好了,他时不时会给传个话。

    宫女被吓了一机灵,赶忙说道。“张公公说,陛下已下旨给贺家子赐婚。”

    毓贵妃听罢凤眉一皱,她生的极美,又画了个张扬妖冶的妆容,纵使闭着眼,气场也不可谓不大。

    给贺家子赐婚,若如哥哥在信里说的,指的应是贺二郎。至于另一个赐婚的对象……

    “赐婚对象是东宜公主。”

    一声冷哼从她的嘴里逸出,毓贵妃陡然睁眼,挥手遣退了替她揉太阳穴的宫女,冷笑道,“这下宋婉怡那个贱人怕不是要美梦成真了?”

    “娘娘,这……”站在一旁的太监赵极听罢也皱眉,语气中带着犹疑。他这些年跟着贵妃做了不少狐假虎威狗仗人势的事,若是宋婕妤当真“母凭女贵”,想要给他一个小太监使些绊子还是轻而易举。

    “玉竹。”毓贵妃这才冷声唤道。跪在一旁手捧月季的宫女玉竹,这才跪着向前行了两步,将手中的花朵捧到贵妃面前。

    毓贵妃伸手捻起了那枝怒放的鲜红月季,一双潋滟的桃花眼微微眯起。她又将如血的花朵放在了鼻下轻嗅,馥郁芬芳的香气充盈其间,令人倍感舒适。

    “不必忧心。”贵妃慵懒的声音响起。

    赵极听罢心里平静了些,但终究有些没底,只得赔笑着。

    只见毓贵妃将月季花捏在手中端详了半晌,却忽然又出人意料地将它狠狠掷在了地上。

    娇嫩的花瓣经不住如此重击,从花萼上脱落,如同鲜血般散落一地。

    “本宫定不叫她好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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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松涛苑内,从天井般繁复的内庭中央洒下的和煦阳光,将院内分割成了一片阴与一块阳。院中一左一右的两人相对而站,颇有几分对峙的气氛。原本受着明媚日光照耀的斜松,也平白无故得添了几分肃杀的意味。

    “李公公,请。”杜饮溪的眉头微皱,脸上带着些歉意,恭敬地抬手便要将对面站着的李福海往坐席上引。

    李福海身为掖庭宫总管太监,又是圣上的内侍近臣。有些时候,总管太监便代表着圣意不无道理。

    只是就连在松涛苑内洒扫的小厮,也能从李福海那轻蔑的眼神和那带着几分颐指气使的模样中读出些不耐。同前几日刚来之时的慈眉善目相比,这个李公公仿佛是换了个人一般。

    “不劳杜公,”李福海细长的眼睛微眯起,贼眉鼠眼的模样,用不男不女的声音拉长音调,语气中透着些不屑。“公主殿下在院内受惊落水之事,杂家已经尽数上报圣上,杜公候着便是。”

    李福海话里话外都是一副落井下石的模样。杜饮溪又怎会不知,圣上早已对彰德学院的存在颇有微词,此番公主落水之事自然又将被当做把柄,势必要借此多多敲打他。

    “公主落水之事,着实是学院思虑不周。”杜饮溪垂眸拱手,真诚道,“莲桥乃是前两任院长从吴州寻来的工匠所造,杜某任职以来未加修缮加固,乃是某之失职。公主落水之后,仅有一名会水的学子跟随相救,乃是院之疏漏。此番失职疏漏,听凭圣上责罚。”

    杜饮溪这一番慷慨真诚的陈词,可叫李福海听得起了一身刺挠。

    什么叫“前两任院长所造”?不就是说这桥与他杜饮溪无关吗?还有特意强调“仅有一名会水的学子”,不过是挤兑他没带会水的侍卫和太监,偏偏要让贺逸宁下水去救。这一来一去,便将原本天大的责任推了个七七八八。

    李福海嘴角微抽,眼神中多了几分犀利,话里也带了些气,但此刻又不是撕破脸的时机,他只得话中带刺道,“杜公知错便好,圣上向来秉正,定会还杜公一个公道。”

    “圣上英明如此,乃是某之福分。”杜饮溪又接话道。

    “杜公——”李福海不耐地打断杜饮溪说的吉祥话,“公主受惊,参观学院一事终止。明日杂家便同公主一道启程返京。”

    自从李福海踏进松涛苑的那一刻开始,杜饮溪便知他要来辞行。但此时听到此言,他还是装作一副惊讶的模样答道,“杜某斗胆一问,公主方才受惊,凤体未安。何不待休养几日再论返京?”

    这一句话又精准地敲打在了李福海的痛点,原本陛下只交代叫他给贺逸宁做个局,却从未交代完成之后该当如何。他急着返京,不过是想着尽早回去复命,也好别让这几日替他侍奉在圣上身边的小太监钻了空子。

    尽管自己并不占理,但李福海已经是多少年在宫廷中浮沉的老油条了,一番颠倒黑白的话术自然不是吃素的。

    李福海清了清嗓子,摆出一幅身担重任的严肃模样,道貌岸然地说道,“公主受惊染疾,洛京的医师自然不如御医技艺精湛。若是耽搁了公主的诊治,难道杜公和整个彰德学院担当得起吗?”

    “杜某失言,还望李公公海涵。”杜饮溪赶忙躬身,双手高高举过头顶,一副心服口服的臣服模样。

    见他摆出这幅模样,李福海终于觉得心里的一股浊气出了个痛快,轻哼了一声,径直离开了松涛苑。

    望着那人有些小人得志的背影,杜饮溪有些无奈地摇摇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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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陆娘子,陆娘子?”

    陆冬晴原本正歇在屋前树下一摇一晃的竹摇椅上,嘴里吃着蹭公主方得来的冰酪,好不逍遥自在。

    忽然见院外来了个眼熟的女子,陆冬晴仔细一看,这不是同自己还算交好的宋娘子嘛。难道是出了什么事吗?她怎么来得如此匆忙,甚至身旁还没个丫鬟跟着。

    “宋娘子,你来啦!正好冰酪还有些……”陆冬晴叼着木勺子朝她明媚一笑,不顾淑女形象地朝她招招手。

    “陆娘子先别管冰酪了,”来的宋娘子似乎是因为跑得太急,发间的素钗松松垮垮地挂着,神色焦急,“李公公方才说公主受惊染疾,需立刻启程返京。叫我等即刻出发。”

    陆冬晴的笑容凝固在了脸上,她瞪大了眼睛问道,“现在就回去吗?”

    “正是。”宋娘子喘着粗气,这时她身后才跟着几个背着包袱的丫鬟。原来她并不是没有人跟着,只是丫鬟们都背着包袱根本跑不快。

    “凝香——”陆冬晴刚想下意识让侍女去收拾东西,嘴里却径直吐露出凝香的名字。她顿时呆愣住,是了,凝香、李公公……

    公主染病之事自然不可能即刻传回京城,从现在开始,有权利指挥整支公主仪仗和她们这群贵女的人,只有李公公一人。

    陆冬晴忍不住打了个冷颤,她又回想起凝香凄惨的死状,恐惧像是一条冰冷的毒蛇,从她的脚底攀附而上,直至将她吞没。

    “陆娘子,你怎么了?”她被一脸担忧的宋娘子唤回神。陆冬晴一改方才的明媚笑靥,一幅忧心忡忡的模样,这可吓坏了宋娘子。

    陆冬晴此刻被吓得六神不定,思来想去,唯一一个此刻能让她有些安全感的人浮现在她的心底。

    “宋娘子,我还有事,先行一步。”陆冬晴走之前不忘回头嘱咐自己的侍女,“映柳,你将包袱收拾一下,我去去就回。”

    眼见着陆冬晴一溜烟跑远,只留下了一头雾水的宋娘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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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陆冬晴本是很难寻着奚荷筠的,因为她从头到尾对她的了解,只有奚荷筠这一个名字。

    但是在恐惧的加持下,她早就顾不上那些名门望族引以为傲的文雅教养。凡是在路上,但凡是个穿着蓝白色学子服的人,陆冬晴也顾不上什么男女有别的教条,追着人挨个打听奚荷筠的下落。

    她的运气还算好,方才问几个人便寻着了奚荷筠。他正和一群学子聚在一块石桌旁,边上还挂着个牌子,上书“博戏”两个大字。

    陆冬晴远远瞧见了奚荷筠正单手撑在桌上,嘴角挂着似有若无的笑,还在同周围的学子说着什么。

    她此刻才突然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自己的行为很是唐突。她握紧了双手,手心湿湿的,全都是因害怕和紧张而沁出的汗水。

    事已至此,她也没有了退缩的理由。“奚荷筠!”陆冬晴鼓起勇气,朝着那群围在石桌旁的人群,怯生生地喊了一句。

    周围人声鼎沸,奚荷筠自然听不见这一声轻唤,不过倒让围观在外围的学子听了个正着。

    “奚郎!有小娘子寻你!”好事的学子冲着人群里喊了一声,顿时吸引了全场的目光。

    奚荷筠笑着放下手中的筹码,转头便见着了有些尴尬地站在一旁的陆冬晴,她的一双小脸涨得通红,眼神却直勾勾地盯着他,像是乞求一般。

    “好啊,你个奚荷筠!什么时候还认识上了京中的小娘子?”各种不知分寸的调侃让陆冬晴的羞涩又添了几分。

    “我去去就回。”奚荷筠没有搭理那些或善意或恶意的调侃,挤出人群。

    他没有在意陆冬晴的难堪神色,平静道,“陆小姐,此地不便说话,请随我来。”

    陆冬晴忐忑地跟在他身后,羞怯和恐惧的两种情绪反复灼烧着她,快要将她整个人吞噬殆尽。可是不知为何,只要呆在他身旁,哪怕只是远远地看着他,陆冬晴都能体会到一种难以言说的安全感。

    我到底是怎么了?陆冬晴拍了拍自己通红的脸蛋,心中满是疑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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