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勤拂拭

    李承玉道:“你再看最末几句,郑老太医自述多年来他遵太后之命,偷偷给其他妃嫔的养生汤中掺入避孕之药。想自己行医救人一世,却不知害死多少婴孩,真是讽刺之极……你便该知,太后,我们的姨母,一心只想要她自己的血脉登上皇位。只可惜天不遂人愿,或许是她的行止太有悖于天道,自己多年来竟也未有一子,再加上她未料到竟有宫女承宠,这才出了意外,而她竟也想把先帝唯一的子嗣害死。”

    李伏清双手捂面,那张薄宣很是可怜地委落在地。他带着哭腔:“当年我父亲与伯父不和,未拿一分一厘便出了府,多亏有你和姨母救济,我们一家四口才得以活命。我……我实在是不敢,也不想去相信姨母会做出这样的事来……”

    李承玉看他悲痛莫名,自己亦是心有戚戚焉,一时一句安慰的话也说不出口。

    只听得炭盆里被烧得灰白的炭哔啵作响。

    眼见伏清伏案哭了许久,李承玉咳了几声,终于开了口:“此事,暂且只有你我二人知道,暂且不可对外说起。当年长风太过冲动,结果被贬到绛州做了一个县中通判。姨母和我父亲如今声势滔天,简单的人证物证,根本无法动摇他们。这本游记,我会让人去陈寺卿府中再替换回去,若他能解开这个谜底,你我也能多几分助力。”

    三个兄弟中,李伏清虽是老幺,却也并非无知人性的孩童。听闻此言,他收敛哀恸,攥起袖子揩了揩眼泪,凝视着看似平静的李承玉。他知道,当年李承玉殿试之时所作的一番陈词,只是稍稍触动了李家的利益,便被李渡运作成了末名。

    堂兄虽从来不言及此事,却也因此不再重提入仕一事,显是心冷已极。但他不说,自己却并非不能意会。因此,此事须得小心再小心才是。

    他用力地点了点头,恢复了冷静:“堂兄所言甚是。只是我尚有疑惑,陛下是先帝唯一的一脉,太后想要除去他,那又想让谁登上皇位呢?只有那一位了……”

    李承玉自然知道他未言明的名字是谁。普天之下,除了当今陛下外,先帝的骨肉血亲就只有一位了。他迟疑了一会儿,还是说道:“但是,当年陛下登基之时,信王出力颇多。况且彼时陛下年岁尚幼,信王也不见有夺权之心,多年来对政事更是兴致寥寥,连朝会都很少出面,不似有僭越之意。”

    在这一瞬间,李伏清倏地心念电转,闪过一个可怕的既合理又荒诞的念头,以至于自己在这暖融融的屋子里竟不由得打了个寒战。他看着眼前的李承玉,他在想,凭着堂兄的玲珑心思,当真是当局者迷不曾想过,还是不敢往那条路想呢……

    李承玉似是没有注意到他的古怪,又说道:“我现在唯一担心的,仍旧是陛下的安危,王辅安本就是太后心腹,王康又是他的义子,恐怕太后还并没有死心……但溺储案之后,太后除了弄权外,似乎就没有别的动作了。此事我还尚未参透,可能与第三个疑点有关,但此事并非郑老太医所能触及,或许只有裴太傅才能……”

    他正兀自沉思,却觉一只手轻轻落在肩头。他止了声,便见李伏清已走到自己身边,双眼仍旧发红,隐约有泪光闪动,却仍旧努力朝着自己笑:“堂兄,此事过于繁复,你身子本就不好,不要思虑太甚了。”

    “真相近在眼前,不由得我不去想。”

    李伏清摇摇头,抹了把情不自禁流下的泪,固执劝道:“堂兄,你看你脸色这么差,想必昨晚也没有好好休息,还是先回屋躺会儿吧。此案已近二十年,也不能急于这一时。”

    李承玉揉了揉鼻梁,想了想,终于还是答应了,由李伏清扶着重新回到屋中。

    ……

    而此时,谢枝已到了玉津园。

    她今日不需李思齐在身后扶着,便能自己僵着身子,小心翼翼地坐在马背上,拉着马绳慢吞吞地走上几步。她隐约觉得今日的李思齐比起昨日似乎心情大好,兴致更是盎然,便问道:“娘娘可是遇到了什么开心事?”

    李思齐捂着嘴咯咯笑了几声,道:“嫂嫂何必如此见外,唤我思齐便是。至于你问的开心事嘛,确实有一桩。”

    李思齐策马与她并辔而行,把身子倾过去,故作神秘道:“我昨日夜里听说,几日后突厥有使臣来觐见,现在宫中都在忙着准备此事呢。嫂嫂,到时你也进宫来瞧瞧吧,我还从来没见过突厥人呢。”

    谢枝一听,心下便明白了,李思齐原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只因如此一来,选秀之事就必得往后推迟了。但她只作不知,从善如流道:“既然娘娘这么说了……”看到李思齐飘过来的假嗔的眼神,她忙改口道:“思齐你这么说了,我自是恭敬不如从命,到时便进宫来见见世面了。”

    思齐心情颇为畅快地笑了几声,说起谢枝骑马的事来:“嫂嫂,不过才一日,你今日的骑术看起来已精进了不少啊,比我当时教的府里的笨丫头们可好多了。”

    谢枝抿嘴一笑,看起来颇有些不好意思:“我只是想到你说过击鞠一事,我还从未试过,听起来却殊为有趣,实在很想尽早试试。”

    谢枝有心哄着李思齐高兴,李思齐虽为人又些傲气但却心性单纯,几番话语来回,两人便调笑得颇为愉快。谢枝看李思齐脸色始终挂着笑,便装作闲扯似的问道:“思齐,我之前来时便觉得这隐秀堂修缮得十分精妙奢华,不知平日都作什么用呢?”

    李思齐意外地挑了挑眉:“就是平日里供人有个吃喝休憩的所在,没什么特别的。”

    谢枝又问:“那里头有没有灵堂之类的……”

    “哎呀嫂嫂,你怎么突然提起这种事来?”李思齐像发毛似的抱着自己的双臂来回摩挲,“这里怎么可能有灵堂呢?”

    谢枝笑了几声:“是我糊涂了,信口胡说的,你可千万别放在心上。”

    她这么一打哈哈过去,李思齐便也没放在心上。两人绕着围场骑了几个来回,太阳便眼见着要落山了。

    之后几日,李思齐虽不爱料理琐事,但到底位在中宫,总要承担接待突厥使臣宫中的准备事宜,是以和谢枝约了待此事过后再来玉津园骑马。

    谢枝终于得了空。这段时日她接手的相府事务愈来愈多,冯管事似乎对她的能力也十分认可,很是乐意指点她。眼下正值月末,冯管事却正好有事要离京数月,便将查点各铺的事务交给了谢枝代行。

    谢枝正好借着这个由头出府去,绕路到了不孤楼,又遇到门口那个叫三伏的伙计。

    三伏一远远地望见她,便迫不及待地迎上来:“少夫人,您又来了,还是老地方?”

    谢枝戴着帷帽,却还是认出了他,只觉得这伙计似乎机灵得过了头,不由笑道:“还是有劳你借我上次的暗梯一走了。”

    “自然自然。”三伏殷勤地哈腰,便要为她引路。

    谢枝这回却没有要他跟着的意思,从腰间掏出一块碎银:“我还识得路,就不打搅你了。另外,还请你不要跟别人提起我来此地的事。”

    三伏眼睛跟粘在那块碎银上似的,乐呵呵地接了过来,也不舍得移开目光,满口答应。直到谢枝走远了,他还朝银子上哈了口气,很是宝贝地拿衣袖子擦拭得干干净净。

    谢枝进了挂着“清平乐”牌子的厢房,照那日赵彧所说,在博古架上找到了一个看似寻常的漆木盒子。她捏着钥匙拧开了挂在上头的那把小锁,谨慎地站远了几步,才眯着眼小心地打开盒子。

    什么事也没发生。

    她这才近前,看到一叠厚厚的文书安静地躺在里头。墨色的笔迹几乎密密麻麻地填满了纸页,很多还加盖了鲜红的指印或公章。

    谢枝不知怎的,心里生出种畏怯来,没敢细看,便打开自己身上背着的包裹,里面也是一口小盒子,放的是查账所需的账目和银票。她一并搁在了里面,又小心避开众人耳目,离开了不孤楼。

    可等她心神不定地回了府,捧着那匣子想了半天,最后还是把它锁到了柜子的最里头,到底也没敢再打开看第二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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