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亲至疏

    李承玉和何约又来回客套了几句之后,一同谢枝在车厢中坐定,他便开口道:“阿枝,我方才问了阿归一件事——他在国子监中是否与人发生过龃龉。”

    “他告诉了我两个名字:方启和傅庭轩。”

    知道谢枝心急如焚,李承玉直接把最要紧的关节说了出来。

    谢枝听到这两个名字先是一怔,像是脑海里某个记忆的匣子被敲开了。只是她的口气听起来不大确定:“我……好像听过这两个名字。他们曾经欺侮过阿归,我……我后来又去不孤楼把他们给骂了一顿。只是我当时压根就没把他们放在心上,还以为是他们不懂事胡闹。”

    说完,她也觉得自己的神思不大清明,连说话都有些紊乱,于是拿手用力地揉了几下脸,然后才问道:“你是怀疑有人冲着阿归来的?”

    李承玉很是担忧地看着她,扶着她靠着车中的软枕躺下,安抚道:“阿枝,你太紧张了,我们先回府,你好好歇上一会儿。”

    谢枝并没有用什么气力,便顺从着他躺下了,只是一双眼睁得大大的,几乎眨也不眨地看着他。

    李承玉叹了口气,道:“这个案子看起来仍旧错综复杂,恐怕短时间内难以查个分明,你不能总是这么熬着。眼下我有两个放心,我姑且说之,你也姑且听之吧。”

    “你相信阿归和裴太傅是遭人陷害,我亦如此想。所以如果从这个假设出发,便能推测是幕后有人设计了这一切。这个人,同时把阿归和裴太傅都落下了水,要不就是为了一箭双雕,要不就是想要报复其中一人,而为了完整他的布局,才不得已将另一个人拉入了局中。

    “所以我们首先要找的,就是他们分别和什么人有过恩怨。裴太傅那边我们暂时无法和他见面,不过和裴家关系不好的人,我心中大概也有底。至于阿归那边,就是我刚才问他的了。”

    “但我还是想不明白,他们之间虽有争执,但至多是同窗间的矛盾。科举乃国之大事,难道他们会以此为戏?”

    “你说得不错,此事就算当真和他们某个人有关,内情想必也不会简单。方启是翰林院翰长方汝真之孙,而那傅庭轩则是户部侍郎傅仕骞的儿子。”

    谢枝忍不住又坐了起来,正要说些什么,却被一阵敲击车厢壁的声音打断了——是从外头传来的。

    两人对望了一眼,李承玉拦下她,自己掀开了车帘,却见是府中的家仆,说是谢正言来访。

    李承玉愣神了会儿,说了句知道了,便又遣他先回府好生招待谢正言,自己稍后便回。

    一旁的谢枝也听见了。她有些烦恼地揉了揉眼旁的穴位,道:“父亲定也是为着阿归一事,他怕是昨夜也未得好眠。”

    “阿枝,岳父那边……不如就由我向他说明目前的情形,你先回屋里好好睡一会儿吧。”

    要换做一时半刻之前,谢枝是非得强撑着拒绝的,但一想到自己的父亲……自己现在本就心烦意乱得很,遇着了他难免又起口角之争,不过徒增烦恼罢了。

    于是她疲惫地闭上了眼,点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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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回到相府,李承玉便和谢枝分作两路。他难得生出种烦闷来,加之一大早便奔忙了多时,干脆解下氅衣挟在胳膊下,阔步朝花厅走去。

    谢临渊一直在花厅中来回踱步。谢归一事,实在是突如其来,打乱了他早就设想好的一切。昨夜正苦思之时,他又得到李承玉的口信,叫他静待消息,似乎很有几分把握的模样。加之之前李承玉曾特意找过他一回,他便觉得此人全然不似表面那般简单,因而对于他的话愈发多了几分信服。

    但这并不能平息他汹涌的焦灼。正如谢枝所料,谢临渊一夜都没能好好阖眼养神,好不容易捱到了拂晓时刻,想到李承玉身子虚弱,硬是又熬到天光大亮,才动身前来。

    “岳父。”

    谢临渊扭头看去,只见李承玉正把手中氅衣放到一边。他看起来亦有几分憔悴,可又和从前那种病弱的、几无生命之气的苍白不同,他的脸上尚因匆匆赶来而泛着一层浅淡的红,好像是有蓬蓬的春草在体内燃着火。

    奇怪——但这个念头只是一闪而过,谢临渊如今有更加火烧眉毛的事要问:“大公子……”

    李承玉径自抬手截住他的话头,说话也比平时快了许多:“岳父,我知你为何而来,我们今日暂且省去寒暄吧。我方才已去跟几位朋友打听了些消息,这便与你说明。”

    于是,李承玉又简明扼要地将一早上问到的情形向谢临渊说了一遍。

    谢临渊默默地坐到了一边,似乎还在捋顺这些纷繁复杂的线索。

    李承玉静静地等了会儿,然后轻飘飘地扔下了一句石破天惊的话:“其实幕后之人是谁,我心中已有了计较。”

    谢临渊惊疑不定地看着他。

    “故意让中书省卡住陈寺卿的呈文,又能通过陛下的名义安排何少卿为此案的主审官,举朝只有一个人可以做到。”李承玉看着他,“就是我父亲。”

    谢临渊不小心打翻了手边的热茶,很是狼狈地揩着溅到手背的茶水。过了会儿,他的动作渐渐迟缓下来,后知后觉似的问:“可……可李相不该有陷害阿归的理由才是。”

    “我父亲生性多疑,从来不会信任谁,包括岳父你。我相信这个理由一定存在,只是我们现在还没有想到。而且我父亲又向来和裴家不合,如今情形于他而言,恰是一石二鸟。”

    谢临渊的脸上看不出什么神色,或者说,连他自己也不知道该摆出什么神色来。

    “岳父,我之所以先和你说出这件事,是希望你先不要插手此事,静待形势变化。因为我父亲可能是借着阿归一事从你身上下手。”

    谢临渊扶着额头,他向来不太允许自己有如此心神大乱的时候。但他向来视谢归为自己唯一的指望,而一切又发生得太快太离奇,他愈想平静,反倒心愈乱。最后,他起身道:“大公子,我明白了。只是……既然你坦诚待我,我也同你说句老实话,你的要求,我现在还不能答应。我需得回去好好想想。”

    “事发突然,这也在情理之中。只是我还有第二个请求,万望岳父应允,就是……”说到此处,李承玉的语调听来有种莫名的扭捏,“我希望今日的猜测,你先不要告诉阿枝。她这次没同我一起来见你,也是因为我抱了这个私心。”

    谢临渊闻言,莫名地看了他一眼,这一眼里有探究,也有隐忧。只是他仍旧答道:“这个大公子尽可放心,我原也不会同她说这些事的。”

    说到这里,就是该告辞的时候了。只是谢临渊走到花厅门口,忽地又转过身来,盯着李承玉道:“大公子,你之前说得不错,我利用阿枝和相府结亲一事,确实别有用心。但对于李相,虽然他……”

    “舞弄朝纲,擅权妄为。”李承玉平静地替他接上不大好说出口的话。

    “……但是有一桩旧事,我想告诉你。十六年前的边饷案,先帝勃然大怒,本会株连我谢氏三族,是李相数次上奏求情,这才免得一死,甚而我还有机会留在朝中。”

    谢临渊说完这件事,也不去看李承玉是何反应,只留下一句感谢便匆匆地走了。

    李承玉确实不知道这桩就是,也当然能明白他的用意。这世上的许多事本就不是非黑即白的,朝堂上的事更是如此。

    就像黑夜的黑,总是慢慢淬炼成白昼的白的。

    不过……父亲向来唯利是图,当年为什么要帮谢家说话呢?毕竟李家和谢家向来就不亲近,甚至颇有些抵牾。当年的事,和如今的事,是否又会有所联系呢?

    李承玉边想着心事,边走回院中。不过现在再去想当年之事,到底还是舍近求远了。于是他找来唐寻,让他找几个人先去盯着方启和傅庭轩,看二人是否有所异动。吩咐完,他又理了理思绪,剩下要做的,或许是该先去拜访方翰长……

    一想到方翰长,往事的寒流就袭上心头,让他不禁打了个寒颤。他替自己倒了杯热茶想定定神,低首在波动的茶水里,好像看到了久违的自己的倒影。

    也不知道出神了多久,房门被“吱呀”一声推开,他看到穿戴齐整,精神出乎意料地好了许多的谢枝走了出来,坐到他身边,很是谨慎地开口:“大公子,我……我想去贡院探查一趟。”

    像是生怕被拒绝,她又急着补上一句:“毕竟贡院才是案发之地,如果当真有猫腻,一定会留下一些线索才是。而且……而且我可以自己过去。”

    “但离会试已过去了三四天,贡院中早已被人打扫过一遍了,很难说会有什么东西留下。大理寺的人也去采证过,但却是一无所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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