隐情

    陆念慈一听,怒火上来了,仰着下巴,手指着程尉泽,“你才做白日梦!别以为我落到你手里你就在可以对着我将军府胡说八道!”

    被她指着鼻子,程尉泽也不恼,饶有兴致道:“灭你家的知道是谁么?”

    不等她反应过来,他露出森白的牙齿,笑道:“是徐家徐云川。”

    陆念慈抬眸,神情忽然变得冷淡:“你说的一个字我都不会信,将军府不会倒下,徐云川也不会伤害我。”

    程尉泽将她的神色尽收眼底,缓缓问道:“你如今年岁几何?”

    闻声,陆念慈皱眉,不知道他何意,但还是回道:“过了今年年关后满十五岁。”

    十五岁,她最喜爱徐云泽的那一年。

    这时她还未从父亲口中得知自己与程尉泽的婚约。

    程尉泽挥挥手,太监抬进来一个物件,上面盖着白布,从外观上依稀可以看出是类似于折叠在一起的屏风。

    他的大手钳制着陆念慈的后颈,将她从床上大力提下来。

    陆念慈被迫在他的推搡下向前走着。

    “你放开我!不要碰我!”她缩着肩膀,双手向后抓去,脚下也猛踩他的脚;程尉泽动作极快,飞速的用一只手将她两只手腕并攥在一起,压制性的举过她头顶。

    他身量高,步子又迈的大,只是眨眼间便将她拉到那蒙着白布物件面前。

    程尉泽将她抵在上面,手被高高举在头顶,以一种扭曲的姿势挤压着后脑,她只能贴在白布上。

    白布突然被人用力扯掉,粗糙的布料摩擦着她的面颊,生疼。然后自己的脸贴在冰凉的物件上。

    程尉泽稍稍弯腰,凑到她耳边,低声道:“睁大眼睛看看,看着你这张脸,是十五岁的脸么?”

    陆念慈挣扎着,一点也听不进去他的话,忽然她撇见眼前铜镜中自己的半张脸。

    一股来凉意自心底涌出,迅速蔓延全身。

    冻得她全身发寒。

    一人高的铜镜中,映照着她的脸——一张熟悉又陌生的脸。

    弯眉,含着水光的杏眼,高挺琼鼻,明艳大气而略带些肉的脸颊,这是她印在脑中自己的样貌。

    可镜面上的人是她吗?

    为什么会如此消瘦,唇色淡的几乎没颜色,更重要的是,这张脸的轮廓线条带着些凌厉,显然不是十五岁的自己该有的轮廓;如果不是鼻梁处那一点朱砂红痣,她都要怀疑面前这个和她完全气质迥异的人不是自己。

    陆念慈看清镜面中的人,一瞬间整个人是僵硬的,

    随即她开始全身抖动着,她嘴唇发颤问身后人:“你说的……都是……真的?”

    声音无比的艰涩,像是问出这句话需要花费她全身的力气。

    程尉泽放开了禁锢着她的手,任由她腿软跌落在地。

    “你心里不是已经明白了么,还用问我吗?”

    陆念慈看着镜中和自己一样都成筛子的人,拼命的摇头。

    眼泪开始如落线的珠子,不住的往下掉。

    她不愿接受将军府已经被灭门的真相,崩溃的挥起拳头击打铜镜,“这不是我!不是!不可能!”

    报复的快感还没持续多久,见她这副模样,心口处并没有想象中的喜悦,反而生出一种异样的感觉,程尉泽勾起的唇角平了下去。

    自从再次见到她,他病态的想要看她崩溃,看她脊骨弯在地,看她绝望;明明此刻已经看到了,可为什么一点也不开心?

    他厌恶这种被陆念慈牵制的情绪,

    程尉泽没有再开口说话。

    许久,他转身离开。

    *

    今日便是除夕了,宫人们正要布设家宴。

    王公公已经在门外候着了,见程尉泽走出正要上前询问陛下何时开始布宴,脚下忽然停顿。

    陛下心情不佳。

    王公公犹豫着要不要此时凑上前,可自己作为陛下身边的大太监自己不去谁还能去?

    往年此时已经开始布宴了,再不开始肯定会耽误时辰。

    王公公硬着头皮凑上前,恭敬道:“陛下,您看何时开始布宴?”

    程尉泽此时浑身透着阴沉气息,闻声盯着王公公。

    王公公被他盯得头皮发麻,只能把头埋得更低。

    “开始吧。”

    听到声音,王公公松了一口气,连忙退下,唯恐慢一步,就被喜怒无常的主子迁怒。

    ……

    夜宴开始。

    宫殿内灯火通明,恍如白昼,身着玄衣的程尉泽没有坐在金漆雕龙的宝座上。

    反而坐在宴会正中摆着的长方桌前,各式各样的佳肴摆满宴席,宫殿地上铺着红色的丝绸,丝绸上歌姬们衣袖飘荡,随着乐声舞动着腰肢,宴会上点着檀香,烟雾袅袅。

    长方桌前只端坐着程尉泽,他的面前整整齐齐的摆着三幅死人的牌位。

    红色绸缎布置的喜庆景色,竟供奉三个排位!

    如此骇人的景象宫殿内的宫人们却一副习以为常的模样,有条不紊的忙着自己的。

    程尉泽后宫无人,也无子嗣,更没有父母亲人,因此不用请任何人入座,坐着的只有他一人。

    他斟了三杯酒,向往常每一个节日一样摆在牌位前,然后说了句:“爹,娘,哥回家吃饭了。”

    随后他给自己倒了一杯酒,依次敬酒后,慢慢吃了起来。

    在夹一道菜时,他忽然想起了陆念慈,于是他招招手,王公公立即弯腰上前。

    “将陆念慈带来。”他吩咐道。

    他不知为什么想起了她,或许是这三年太寂寞了,或许是他方才夹的菜正巧是陆念慈爱吃的。

    王公公很快将陆念慈带来。

    是被两个宫女搀扶进来的,她的腿上还没好,只有借助旁人才能走路。

    陆念慈单腿撑着身体,直愣愣的站在那,像是被眼前怪异的景象吓住了。

    “坐下。”他命令道。

    令他意外的是,陆念慈竟真的在他旁边坐了下来,程尉泽诧异瞥了她一眼。

    陆念慈眼睛红肿,眼泪倒是不流了,神情恹恹,像是认清了现实。

    程尉泽窥见她有意无意的看向牌位,他脸色如常道:“知道这都是谁吗?”

    陆念慈心中隐约猜了出来,能够在这皇宫内让程尉泽搬到桌子上的牌位,自然不是旁人。

    但听程尉泽这语气,她拿不准是让她猜对,还是不让她猜对。

    她有些怕这个疯子,她的脖颈现在还疼着,甚至觉得伤口还在向外渗血。

    “那你知道我是谁吗?”他又换了一个问题。

    陆念慈诚实的摇了摇头。

    他呵笑一声,下一刻猛然捏着她的下巴,将她往自己面前带了带,双眸加深,“真不记得我了?”

    陆念慈忍住想要撇开的动作,依旧摇摇头。

    程尉泽笑意更甚,“记得徐云川么?”

    陆念慈不知道他扯出徐云川干什么,她开口:“我记得。”

    不知这句话哪里惹到他了,他脸色一变,瞬间阴沉下来。

    陆念慈敏锐的察觉到是因为自己不记得他的名字,连忙道:“我只记得十五年来的事情了,我不是故意不记得你的。”

    他脸色依旧阴沉,陆念慈对上他的眼睛,极其认真道:“只要你告诉我你的名字,我一定一辈子牢记于心!”

    父母横死,自己又入狼窝,她突然怀疑这是梦还是现实。

    如果是梦为什么会如此真实?

    她痛苦的神色落入程尉泽眼里,他放开她,缓缓道:“程尉泽。”

    “我们以前认识吗?”见他不再露出那恐怖的神情,她大着胆子问。

    “我们何止是认识,”他歪着头,眸中闪着奇异的光,拿起她垂放在膝上的手,眉梢轻佻,语调拉的长而慢:“你当初可是亲手用剑捅入我心口,你说我们认识吗?”

    陆念慈被他语气中的森冷惊到,手一颤就要收回,他却紧紧攥着,手劲大的想要把她的手捏断。

    “你说的这些我都不知,我的记忆中没有这些。”她痛呼。

    “我不会无缘无故去杀一个人的。”

    “那你说,你杀我是我的问题了?”他一字一句的起唇,声音冷厉。

    “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没杀过人,但是我想其中一定是有隐情的!因为我不会乱杀人的。”

    “隐情?你为了和徐云川在一起,不惜屈尊降贵的扮做婢女,设计我爱上你,再利用我主动退婚,程家遇难,你为了和我划清界限,一剑捅向我,这是你说的隐情吗?”

    “你是说,我和你有婚约?”

    “就算我喜欢徐云川而设计你,但我不会这样捅你的。”

    程尉泽猛然掐住她脖颈,眯着眼睛道:“根本就没有隐情,你就是个没心的人。”

    “不,你不是没心,你的心在徐云川那。”

    陆念慈被掐的呼吸困难,仍旧坚持道:“不……这些……不是我做的,我……不会……这么做的!”

    程尉泽被气笑了,他将陆念慈摔落在地,拉开衣襟露出心口处的疤痕,“那你说,这是怎么来的?”

    陆念慈抬眼,看向他心口处那道剑痕,疤痕离心口处极其近,倘若剑锋再向左一寸,直中心脏,没有半分存活的可能。

    她问道:“程尉泽,你觉得我剑术如何?”

    程尉泽双目通红的盯着他,他闭了闭眼道:“极好。”

    “那你就应该知道,一个剑术极好的人,出剑之时绝对不会让自己的剑偏离半分!”

    “所以,我没想要杀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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