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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笙与灵(二)

    让人觉得幸运的是,此处秘境确实是一处人间福地。

    灵和黎慕笙两人一进入其中便有一种精神一震、全身得到洗涤的感觉。

    周身的灵力浓厚,像是雨后清新的空气,清晨即将蒸发的雨露,温柔而无声地向两人的体内涌去。

    瞬间,灵境清明,境界之间的屏障好像也在隐隐松动。

    这处秘境中存在诸多仙花灵草,处处宝藏,灵兽飞鸟更是数不胜数。

    最罕见的是如果两人没有攻击的意图,那么这些灵兽并不会主动伤害他们。

    这就意味着如果他们一直保持着一种平和的态度,那么他们二人完全可以在此处秘境游山玩水,还可以三步一珍奇,五步一大奇迹。

    无害的秘境让人新生欢喜,但两人也并没有放下警惕,反而越发小心起来。

    因为这实在是太过反常了。

    灵和黎慕笙经历过诸多秘境,但还从来没有遇到过哪一个像这个人间秘境一样与外面的世界一般无二,却又处处藏着机遇珍宝的。

    天下从来没有免费的午餐,温柔的蜜糖包裹之下有可能是致命的毒药。

    终于,在两人向着秘境中心,也就是此处灵力涌动最活跃的地方深入的时候,意外发生了。

    那个意外并不是什么灵力强大的灵兽,也不是什么突然变换的周遭环境,而是一个人。

    说是人也并不准确,他是由此处秘境多少年来的精粹凝结而成的秘境之灵。

    和灵在一定程度上相似又不同的东西,这是灵后来告诉黎慕笙的。

    不同于常人的翠绿的眼睛和灰绿的头发,眼中的非人感带来的锐利被身体柔和的线条冲缓。

    这样一个并不带有任何灵力波动的少年,或者说是秘境之灵突然出现在了二人的身边。

    就像是飘飘荡荡在山中的溪涧察觉不到其中一滴水的飞溅,他的出现是那么地无声无息。

    并且和他们二人一个照面便发动了攻击。

    两人面对着猝不及防的攻击一时慌了手脚,但也很快镇定了下来,默契地合作对战。

    奈何此处是秘境之灵的地盘,他不仅对此地颇为熟悉,还能让秘境主动配合他。

    周遭的密林突然变化,飞速成长的枝丫将头顶的天空遮盖,两人被破土而出的藤蔓隔开。

    面对气势汹汹不知何时出现的植物,还有在暗处窥视、时不时出现补上一刀的秘境之灵。

    即使两人尽力也还是很快被消耗完体力,躲避和攻击的速度一时慢了下来。

    地上突然窜出来的巨大花盘,茎秆细长,颜色艳丽,转眼间便和两人缠斗了起来。

    扑面而来的花朵长着尖牙利齿,张大着嘴,迎面而来一股酸臭味,气势汹汹。

    黎慕笙面不改色,翻转手中的利剑,反手向花杆脆弱处斩去。

    却没料到一阵粉色的花粉兜头而下,速度快到黎慕笙来不及屏住呼吸,瞬间,意识全无。

    “慕笙!”

    灵看见黎慕笙昏迷过去,心中焦急,不免乱了阵脚,四周被那巨大的花朵团团包围。

    又一阵花粉袭来。

    即使灵早有准备,立刻屏住了呼吸,利索地砍下包围自己的花朵,却还是被无声出现在自己身后的秘境之灵打昏。

    “终于等到喽,白捡的夫人。”

    看起来寡言的秘境之灵声音意外地有活力,晃悠了晃悠自己头顶的呆毛,将昏迷的灵抱起来,嘴里哼着歌,一个转身便消失在了远处。

    黎慕笙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躺在原地,头顶的参天巨树恢复到了原来的高度,那些巨大的利齿花朵和突然出现带有攻击力的藤蔓已经不见了。

    随之消失的还有那该死的秘境之灵和自己的伙伴。

    周遭的一切都在自己没有意识的这段时间恢复成了原本的无害模样,任谁都看不出这里不久之前发生过一场恶战。

    “咳咳。”

    黎慕笙胸中憋闷,像是有泥沙淤积在自己的喉咙处,脑中思绪也不连贯,只好动手点了自己身上的几处穴位,咳嗽几声,激出了自己口中的淤血,盘腿坐在原地修整。

    “还好,和灵之间的联系没有断。”

    黎慕笙摩挲着自己手中的珠串,不免庆幸。

    那珠串是他们在一处秘境寒潭下发现的,刚好一人一串,有可以相互感应的能力。

    虽然日常的通讯一些灵力传输就可以做到,这样的能力好像有些鸡肋。

    但当时灵还是以避免一些意外情况发生(但实际上只是看它好看)的原因将其留了下来。

    你看,现在可不用上了吗。

    毕竟在这样一个由别人全权掌握监视的地方,灵力通讯说不好真的不管用。

    黎慕笙看着珠串上细小的纹路,不免有些庆幸。

    囫囵吞下几颗丹药并草草处理好了自己的伤口之后,黎慕笙急忙向灵所在的地方去。

    他并不知道这突然出现的少年是出于什么原因将灵带走的,也不知道这件事是好是坏,但赶到灵的身边先确认她的安危无疑是目前最重要的。

    但他没想到他赶到的时候看到的是这样的画面。

    他心心念念的另一半穿上了好看的红裳,正揍得秘境之灵抱头乱窜。

    “是秘境之灵就可以强娶了吗,是秘境之灵就可以为所欲为的吗,不知道问人家姑娘的意愿吗,还有没有王法,啊不,天理啦。”

    “对不起,我知道错了,对不起。”

    黎慕笙:???伸出去准备英雄救美的手微微颤抖。

    “灵,这是……”

    不远处撸起袖子来的灵似有所感,抬头向黎慕笙这边看去。

    “慕笙!”

    她冲着黎慕笙挥了挥手,笑容不染阴霾。

    “没事啦,都是误会,他年纪小,搞错啦,我告诉你哦,我……”

    阳光洒在一袭红衣的女子背后,将那面目衬得耀眼无比。

    身边的一切在波动,像是接下的画面不想与别人分享。

    脚下的地面破碎,眨眼间,便转换到了繁华的皇城。

    这时黎慕笙和灵两人似乎已经相互坦白了身份,他们相携回到了皇城。

    灵不是正统意义上的人类,单字为灵,乃是天赐,并没有代表身份的姓氏。

    为了减少不便,黎慕笙和灵打商量,要不挑一个姓氏,权当糊弄了,实在不行,自己的姓氏也可以借给了灵。

    灵对此倒没有什么意见,毕竟名字上加一个字就能少许多麻烦,是一笔很划算的买卖,黎灵,黎明之灵,听起来好像也不错。

    他们回来是因为老皇帝患了重病,多次昏迷,剩下的日子已经没有多少了。

    供养在皇宫的仙师早就因为徒弟的远游而离去,除此之外,凡间能招纳到的仙师也大多是一些籍籍无名之辈。

    就算有仙丹,但也终究只是延长一些老皇帝留在人间的时日,再多的,终究是不行了。

    皇城的人多次发来讯息,希望黎慕笙回去,一方面是因为老皇帝希望在弥留之际最后见一见自己最宠爱的孩子。

    还有另一方面则是黎慕笙,是继续当一个修仙的闲散游侠,还是当这天下的主人,是时候该有一个决断了。

    黎慕笙和灵因为种种原因在人间秘境中停留了很长时间,最终实在是待无可待了,才在秘境之灵的“泪眼欢送”中走出来。

    因为秘境的特殊性,他迟了很长时间才收到来自皇城的加急传讯。

    这导致他错过了见到父亲的最后一面,也错了那激烈残酷的夺嫡之争。

    等他和灵相携着回到皇城的时候,大势已定。

    父皇早已在多日前的睡梦中溘然长逝,而他这个优先考虑的继承人并不在城中,兄弟们为了那一把龙椅争斗不休。

    最后死的死,伤的伤,数来数去,除了他这一位在外生死不明的皇子外,竟然只有一位出身低微的皇子堪当大任。

    黎慕笙回到城中时,迎接他的只有满城丧悼和身穿龙袍不敢直视自己的新主。

    接下来的画面很是混乱,镜面破碎,断断续续。

    来不及见父亲最后一面的事情似乎成为了这个一向顺风顺水,骄傲洒脱的黎慕笙心中的一道伤疤。

    好像只是在那满目刺白的皇宫中走了一遭,他就从那个仗剑天涯的侠客变成了稳重成熟的王爷。

    他知道相比于现在龙椅上的新帝,朝堂上大多人还是更加属意自己这个过去备受宠爱的嫡子。

    但他也知道,自己更加向往的是皇城之外的世界,与龙椅相捆绑在一起的沉甸甸的责任并不适合自己。

    更何况,他还有一直陪伴在自己身边的灵。

    自幼生活在这皇宫的黎慕笙知道,这天下至高的权利虽好,但也是一个巨大的樊笼,它代表的不仅仅是权势,更有这之下的帝王权衡。

    是幸运,也是不幸,在皇位更迭动荡的时候自己并不在漩涡之中。

    幸运的是,自己避免了一场权力的争斗。

    不幸的是在这种情况下,即使自己不想,那些在这场夺嫡之中压错宝的人也会想要借自己的名头在这皇位已定的情况下搅动风云,妄图瓜分这天下至高的权柄。

    一旦走到那一步,一切都身不由己了。

    到时候自己的未来,天赋,名声乃至婚姻都会成为天平上的砝码,任人加价竞拍。

    思及此,他将所有的一切都摊开在灵的面前,表示自己在新主地位并未稳固的时候无法离开皇城。

    他没有那些争名夺利的想法,只是现在这种情况,他不能任性地消失。

    他一直都知道,灵很思念自己的家乡,如果不是事出突然,那么他们离开秘境的下一站本该是灵的故乡。

    如果灵想要回去,那么他会为她打点好接下来的一切,保证她会顺顺利利地回到家乡,而他,只是会晚一些日子到达那个她口中的家。

    当然,如果她愿意等他,那么最多三年五载,一切事毕,他可以放下一切,跟着灵一起回到她自己的故乡去。

    “只是几年罢了,我还是等得起的。”

    与黎慕笙的由于不同,只是稍微的片刻思考,在窗户边上的灵晃悠着腿这样回答。

    她只是懒得计较人间冷暖,但不是真的不懂人情世故。

    黎慕笙给自己分析好了利弊,并为自己将一切都安排妥当。

    固然,自己当然可以早早归家,但不过三年几年,她又不是等不起。

    回家嘛,家就在那里,总不会跑。

    灵乐观地想到。

    在黎慕笙的帮助下,新帝上位之后的第三年,也是老皇帝死后的第三年,新皇的地位逐渐巩固,朝堂上的事务也处理地有模有样,一切似乎都在走向正轨。

    第四年,孝期结束,天下大安,黎慕笙和灵在皇城举办婚礼。

    彼时黎慕笙手中的事务也交代地差不多了,他和灵打算不久就离开皇城前往灵的家乡。

    可是在约定好启程的前些日子,灵的灵力突然如潮汐起伏不止,身体也有些莫名的虚弱。

    黎慕笙请来太医诊治,为滑脉。

    灵的身份本就敏感,族中和人族通婚的记录寥寥,有孕更是罕见。

    若是此时上路路途遥远,舟车劳顿,还不知道会有什么变故。

    两人商量一番,还是决定让灵留在皇城安心养胎,回家的事也只好暂且搁置了下去。

    这一搁置就是五年,灵十月怀胎诞下一女,满月便被赐名号,为明安郡主,明为黎明之意,与国姓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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