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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二章

    夜风骤起,屋外寒凉。

    沉沉的树影随风晃动,在树枝上,那刚吐芽张开的嫩叶被顶上的白色月光笼罩。冷寂的月光,树叶的剪影被投到窗户上面,素白纸糊的窗子,月光照进来,窗上还有不规则的影子在荡。

    围娘按着发酸的肩膀,她脚步吃力的走上楼梯。忙活整天,好不容易要盘账准备休息了,却闯来这样一个麻烦人,累得她身心俱疲,感觉仅剩的力量都被凭空抽走,提不上劲。

    掐准时间下去,刚好在楼梯的拐角地方碰见围娘,悦心站在从三楼下来的上级台阶,居高临下的问:“打发走了?”

    “是啊”围娘停下脚步,抬头看到面前落下的黑影,她没有多问,也没有多说,好像被她知道是理所当然。

    悦心扬唇,“所以瑾安的身份也被他知道了吧”

    “嗯”围娘应了一声。

    想到刚才发生的事情,果然应了那句话,一日不见,如隔三秋。但也可以是,仇人见面,分外眼红。

    挣扎之间,宁哲的手势却越来越重,他握住瑾安的手也越来越紧,手腕都被磨红了也没有看到,怎么都不肯放开。围娘想过去帮忙,可是看到瑾安做出的反应,她过去的脚步停在半道。

    感觉手腕上传来的疼痛,移目一看,白皙的手腕已经被他粗粝的手掌抓红。瑾安气恼,心里也发急躁。不管现在的姿势,她跨步上去,在宁哲的眼前反扭过手,再将手臂用力地往背后甩开,在人还没有反应的时候,她又一脚踢到瑾安的小腿上,将人踹倒。

    看见发红的手腕,瑾安站到旁边,落下的目光恨恨的瞪了他一眼。

    脚上的疼痛,让宁哲从刚才固执的情绪中出来。他发觉瑾安的动作,又看到她手腕上的那道发红印子,着急的从地上起来。

    “没事吧”宁哲心里紧张,走过去想要看她的手腕,是自己的力气用劲,伤到她了。

    “滚”瑾安厌恶的看着他,避之不及。

    看到自己伸出却落空的手,宁哲落寞收回。

    “阿昭”他喃喃的,喊着瑾安从前的名字。

    “别叫我这个名字,我听得恶心”她嫌弃说。

    宁哲无措的站在那,面前的瑾安已经走远,看着她决绝离开的背影,宁哲的心中陡然升起几道悲凉,当时如果不是她,当时为什么要是她啊。

    他在心里咆哮,比起相看两相厌更让人难受的,是不相看我也惦记着想要你的性命。

    那深刻积攒的仇恨,足够让我在看见你的那一瞬间,就动手杀了你。

    *

    瑾安就是阿昭,她是南疆的药人,是在无数个被抓来试药的人当中,唯一活下来的那个。

    成为药人,她得时时刻刻去忍受毒药发作的痛苦,活得毫无尊严。

    而宁哲呢,他贵为南疆的太子,又是蛊师的亲传弟子,他们之间的身份和差别,宛如云泥,

    宁哲从小便跟随蛊师去学习制药,有些药,他虽然知道那是毒药,可他却不清楚这种毒药会给人带来什么样的折磨,也不知道对于这种药性,药末的研判计量,数值是从哪里得到的。他跟着蛊师,制了很多种毒药,从旁协助,到真正的上手。

    那时,他的新药刚成,急需要试炼。蛊师恰好不在,药童就领着他去地牢挑选适合的药人,在零星几个被关起来的药人当中,宁哲选中她。

    直到今天,瑾安都还记得宁哲当初挑选她的原因,因为在那些药人当中,只有瑾安是一直在看他的。

    脏污的脸上,她碎发下露出的眼睛,让宁哲一眼看到。

    宁哲还开玩笑呢,说这就是他们开始的缘分。只是他不知道,瑾安看他不过是想把这些折磨自己的人,把他们的脸都记住了,永远记住,倘若找到机会,她要加倍奉还。

    试药是一件漫长的过程,宁哲将瑾安带回府上,还找了个婢女过来服侍她,把她身上的脏污都清晰干净,又给她换上新的衣服。

    安置在小院里,空闲时候宁哲还会过来陪她,和她说说话。瑾安总是沉默的盯着屋外投进来的阳光,有好几次在宁哲过来的时候,瑾安总是缩成一团的坐在床边,让温暖的阳光落在自己身上,她比起眼睛,表情依赖可又带着几分警惕。

    宁哲拉过旁边的木椅,安静的在瑾安旁边坐下,没有人说话,只有浅浅的呼吸声音,而这样一坐就是半日。

    他有解释,因为瑾安现在的身体虚弱,身上的旧伤还没有恢复,不能出门吹风。等她的身子全好就会放她出去,也不会让她再去做药人了。

    “我从前并不知道这是需要用活人试药,对不起,我会给你一个自由,你想要的自由”宁哲蹲在床前,很认真的对她说。

    宁哲的话就像那投来窗外的阳光,第一次给到她温暖。

    在后面的半个月,瑾安的身体正逐渐恢复。某天清晨醒来,她躺在床上,翻身活动手脚,看着床边的那层浅蓝色的纱帘,深深浅浅的呼吸,她的胸口微弱起伏。

    瑾安单手撑着,从床上坐起来,她靠在床边,感受到身体里恢复的力量,精油昨晚上的一夜好梦,她的力气已经恢复许多,腿上也有力气,她可以下床走路,从得扶住桌子的站起,到可以在屋里转好多圈,她站在窗户前面,小院有侍女经过,还有花香。

    宁哲还是一如既往,他只有在得空或者天气好的时候过来,陪她说说话,虽然他们中间总隔着那张竹床,或者一张圆桌的位置,但无论宁哲说什么,瑾安都会有些微的应答。

    靠在床边,瑾安最喜欢听的就是宁哲讲他游记的故事。他去过云都,说那里的女儿们都柔情似水,春日的街巷绿树成荫,就连普通的长街上也能看见鲜花。等秋日一定要去元洲,那的果子嘴甜,一口咬下去汁水饱满。等冬日的时候就去北隅看雪,虽然南疆也经常下雪,但北隅的雪不一样,轻飘飘的,踩着又软又细,下雪还不用打伞,走在其中可有意境了。

    仔细听他说的,又看到他绘声绘色的表样,瑾安想或许在南疆也是有好人的。日积月累,她对宁哲越来越放心,从前还有的戒备也慢慢的在心里削弱。

    只是那日,从窗外进来的阳光依旧温暖。有人打开门,瑾安在准备下床的时候听到门开,她的脸上有过高兴,以为是宁哲来了。宁哲前日走的时候有说,等回来就会给她带从前写的游记,那里记录着他之前去过的地方,瑾安想这本游记想了两天。

    可开门进来的人却是蛊师身边的药童。

    药童看见坐在竹床上的瑾安,发出鄙夷的嗤笑,让人将她带出来,捆绑住瑾安的手脚,腰佩的匕首轻松划开她的手臂,银针沾取她手臂上刚才出来的血迹,顶尖上并没有变色,药童站起来,看来上次试药残留在她身体里的毒性已经完全排空,现在的她又恢复成普通的身体了,这才继续让人给她灌进毒药。

    “这次真便宜你了,要不是太子的药需要谨慎,得有完全的身体,你也享受不了这一个月的好日子”药童抛下句话,还从边上拖了张椅子过来,坐在旁边等她身体里的毒药发作。

    原来宁哲对她的好是因为这样。

    毒药开始发作,瑾安难受的蜷成一团。感觉肚子在下坠,紧接着是她的双腿,手臂,关节那里就像是被人给活生生的掰断那般,身体里好像有无数只小虫在啃咬她,冲破皮肉的禁锢,密密麻麻,噬骨钻心。

    被草绳捆绑的身体也开始抽搐,刺骨的痛感让她无法呼吸。瑾安张大嘴巴,喉咙发出呜咽和呓语,身上都是冷汗,可她却一声不吭,紧紧咬住自己的嘴唇。

    真的可笑,这就是她没有防备的下场。

    微微抖动的嘴唇毫无血色,瑾安艰难,不受控制的蠕动着身体。从天空落下来的那道温暖的阳光终于包裹着她,呼吸越来越浅,眼前模糊,光变成了晃晃的一团影子,原来最要自己性命的,是这阳光啊。

    她知道自己不会死,可是比死更难受的是活人的折磨。

    瑾安闭上眼,脸上那不自觉的抽搐,眼角淌下泪水。

    宁哲的毒药折磨了她三天。

    等三天以后,宁哲再来看她,瑾安依靠在床边,她身上的力气都被毒药耗完,还没有恢复。听见进来的脚步,她虚弱的撑开眼睛,看向宁哲时,却发现他的眼睛当中多出几分的心疼还有怜悯。

    这点怜悯让他生出了好心,也让他对于瑾安的事情更加在意。借着这份在意,瑾安让他将从前的怜悯转化为对自己的喜爱,然后利用这份喜爱,瑾安从南疆逃走了。

    宁哲在每月的十五都要进宫,去为太后祈福。而在他进宫的那日,药童又来找她,只是这次除了药童以外再没有其他的帮手。药童给带来蛊师新制的毒药,瑾安假意接过,却在药童准备等毒药发作的空档,她一把推翻桌子,趁着药童惊讶的瞬间,他跑到药童背后,纤弱的手臂卡住药童的脖颈,用了全身的力气将他钳制,还把手上的毒药全灌进药童的嘴里,看着他吞下毒发。

    瑾安避开了所有人的视线,找到之前偶然寻见的那条偏僻小路,从那道偏门跑出,一直往前。

    在眼皮底下就少了个药人,蛊师虽然气恼,当更要考虑这件事情应当怎么去和宁哲说。他看着药童那已经发黑的身体,又让人去找了个和瑾安有几分相似的过来,在宁哲还没有回府之前就先在后院里放了一把火。

    宁哲回来小院却找不到瑾安,又听管家说,晌午的时候蛊师身边的药童来过一次。他心里生起股不好的念头,赶忙跑到蛊师那,在蛊师的后院,他看到了那燃烧旺盛的火堆。

    蛊师说因为这次的药性太强烈,瑾安没有撑过,就连去查看的药童也在接触到她的身体时,沾到地上剩余的毒药,一并毒发了,为了府里的所有人好,他只能先行火化。

    瑾安胆战心惊的跑了一个多月才逃出南疆,那个关了她八年的牢笼。

    看着眼前那截然不同的穿扮,听见不一样的声音,发觉自己终于是到元洲了,看到身边来来往往的元洲人,瑾安仰天苦笑,紧绷的情绪在这一刻终于被彻底释放,她再没有力气,闷头摔到地上。

    围娘倒是不懂了,看着在台阶上的人她问:“主人,您既然都答应要替她保守身份,为什么还要告诉出去?”

    悦心微笑的反来问她:“我有说她的身份吗,不是被猜出来的”

    与其大老远的将她背到岚山,不如就让围娘带着过来清风楼安置。

    瑾安醒了之后,就晓得是个穿着黑色夜行衣的蒙面人救了自己,围娘是他的属下。

    在她养伤康复的那几日,黑衣人出现过一次,询问她今后的打算。

    屋里没有盏灯,瑾安站在窗前,她肯定的说:“我想留下来”

    黑巾蒙面的萧子兮站在屋里的暗处,瞧远打量着她,压沉声音道:“清风楼可是个乐场,不养闲人,留下的姑娘们得有自己的本事才行”

    “我也会”瑾安向围娘要了把琵琶,坐在床边,她现场弹了一首。这曲子还是小时候,娘亲手把手教她的。

    “指法生硬,中间还有不少错误”萧子兮一下就听出其中的毛病。

    瑾安放下琵琶,就像在水里挣扎的人,好不容易才寻获浮木。她急切地站起,紧接着说:“我可以学,可以练,直到你满意为止”

    “你要学的第一步,出任何事情都不能放下你手里的琵琶”从黑暗里过来的视线,直直的看向瑾安,萧子兮和围娘说,“这是你的人了,好好教她”

    围娘瞧了眼瑾安,又看到她声音过来的位置,“要到什么程度”

    “到她可以自保的程度”萧子兮笑声,“我不想有一日是要给你收尸”

    不管琵琶,还是她的生存本事。

    听着开门的声音,还有要出去的脚步,瑾安喊住她,恳求道:“请您不要说出我的身份”

    “身份,你有什么身份,清风楼的姑娘而已,你还要什么身份”她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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