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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一直到两个时辰以后。

    云容坐在屋子里,底下的凳子上还垫着软枕,柔软顺滑的软垫阻隔了楠木凳子上的冰凉和坚硬。

    她终于缓过来,手抚摸上心口,还在跳动的心脏让云容安静。方才可是经历了很凶险的一瞬,就如在腾云的时候那云突然不受控制,又在临摔进忘川之前恢复平稳,还将她毫发无损的给带回来,如此的惊险和刺激,让云容到现在都还是个呆滞木讷的傻样。

    等云容从这恍惚里回神,她发觉自己在一个很陌生的地方。打开的门外是干净的小院,不算大,可是方正,中间的石子和鹅卵路,旁边是随意张开的野花和绿地,镂空雕花的窗桕落进阳光,前面的桌子上有温暖的橘红色夕阳,房间里还有淡淡的檀木香气。

    她望周围打量,只在后边的床铺那里有个忙活收拾的人,担心惊到她,云容轻轻喊问了一句:“这是哪里?”

    丫鬟听见声音,搁下才整理到一半的床铺,小跑着过来和她行个小礼道:“这是别院,专门让新来的侍妾居住,等在这住满一个月您就能搬到公子的主院里了”

    云容又看到旁边,奇怪问:“别院?”

    “是啊”丫鬟凑上来欢喜道,“姑娘您可是这别院进来的第一位,身份尊贵着呢”

    云容又问:“你叫什么?”

    丫鬟乐呵:“我叫小桃,是管家新买回来,特意伺候姑娘的”

    这人嘴巴倒甜,一口一个姑娘,脸上还笑盈盈。云容适时露出微笑,不偏不多,只是问:“小桃你今年多少,我见你的年岁应当还小”

    “不小,我都十三岁了,我邻居的姐姐在我这年纪已经嫁人”她娇娇笑着,又凑在云容眼前,从头到脚仔细打量她,“姑娘您这确实好样子,我阿叔是给人家看相的,我随他学过一些,也瞧见过一些人但都没有姑娘您模样好,见您这面相就知道是大富大贵之人,荣华富贵一生不竭”

    “你夸赞了”听着丫鬟说的,云容腼腆一笑。

    “我说是真话”小桃道,她又过来想牵云容的手可是被她躲开,停在半空的手有些尴尬,她收回去只道,“姑娘过往后日子,就知道我说是真是假了”

    小桃见她是不愿意和自己说话,倒也不再贴脸过去,继续的收拾床铺,只时不时会瞥过来几眼。嘴里嘟嘟囔囔,主子都有点脾气,哪里会好心和他们这些下人闲聊。

    小桃这样想着,铺开掸灰的手势也越加重,像泄着不满。

    她磨蹭着收拾好屋里,又出去打了盆水回来给云容洗手,“姑娘先清清手,等一会昭阳就来”

    听见这名字,云容的心口突然抽动,想到他刚才拿铁棍时候的凶狠模样,她心内一颤,紧张问:“他来做什么?”

    “给姑娘送东西啊”小桃拿布擦干净她的手,高兴说,“是公子吩咐的,让昭阳把姑娘的东西东来,姑娘,公子可真关心你”

    “公子是关心她”昭阳不情不愿地搬来她之前的东西,全都丢在门口,人站在门前也不进来,他没好气的白了云容几眼,又对那丫鬟警告,“管好你的嘴巴,我不想听见不该听的,公子关心的只是她死活,其他不敢关心”

    昭阳转看向云容,眼睛当中的嫌恶和轻蔑不加掩饰,他鼻腔哼声,冷笑着:“公子好心才留你性命,你若再想做出什么背叛的事情来,不用公子,我第一个不会放过你”

    敷衍一笑,云容对他无奈,不理解,甚至不情愿看他。要说昭阳他就是个愣头青,你同他说什么解释话他都听不进去,一定要宋辞说,哪怕是句无关紧要的闲话他都能当成宝贝,牢牢记在心里,这或许就是他说的,宋辞的一切高于他自己和性命。

    跟昭阳后面,一起过来的几个护院把这里的仅有道门堵住。昭阳站在门口背对着他们:“把她给我看住了,别让她出去乱跑影响公子计划”

    “是”护院同声回应。

    “宋辞没让你关我”看见昭阳要走,云容过去想和他理论可是被门前的护院拦住。

    昭阳冷脸回她一句,“公子也没说要放你出去”

    小桃以为来的是新主,可是新主眨眼就成被关押的囚犯,自己想要的前程都没开始就被斩断。她火气,把擦手帕子往水盆里一丢,不管规矩,一屁股坐在云容刚才坐过的椅子上。

    “真是晦气”她大声抱怨。

    屋里只有那一张方凳,还被小桃占了,云容只好过去坐在榻上。她从前面窗户往院子里看,这么小小的一方院子里,竟然站着七八个护院,腰上佩刀,她心里无奈,又想到应该去做的事情,更觉得茫然。

    只是好,不管宋辞和昭阳如何嫌弃自己,可这该有的还是不少。

    晚上时候,小桃给她端来碗满的白饭和水焯青菜,配的是碟辣萝卜小菜,简单朴素,可云容吃着欢喜。

    这比她过去几日吃的都要好。

    丫鬟站在桌旁边,她要等云容吃好,收拾剩下的碗筷才能回到厨房吃饭。看见她对这些青菜白饭都有如此满足的样子,小桃憋住笑,心想这人是多少没见过世面。

    这样的人也好拿捏,不需要给她多少,随便抠下来一点就能哄她高兴。既然她断了自己前程,那自己也该给她点教训,小桃这样想着,左右她也出不了这院,她吃什么不都得靠自己从厨房端来。今儿是满碗,到明天就只有半碗,后天再减半,三四天后,满碗饭只剩下碗底的薄薄一层。

    “吃吧”小桃不客气地把托盘放在桌上。

    全拢起来也不过一口,云容那筷子戳其中,很容易就碰到碗底,她抬起头怀疑问小桃:“就这么点?”

    “有的吃就不错了,还要嫌弃,成天坐在屋里也不动弹,这点量足够”小桃抱着双臂,她无所谓道。

    云容打翻那两碟稀少的饭菜,起来发火质问小桃:“什么不动,什么不出去,你们给我机会出去吗?”

    “厨房就是这么准备,我也没办法”小桃阴阳怪气,把责任推给其他人。

    云容握紧拳头,“是宋辞要你们这么做?”

    两人差着足有一个头高,云容站起来恼火问小桃时候,看到两人之间的差距,又见她愤怒的表情,小桃有些害怕,只是她很快找到靠山,壮胆子胡扯,“当然”

    “我要见他,我倒要问清楚他想做什么”要杀要剐都随便他了,凭何要这样来折磨自己云容怒气冲冲,一把推开小桃准备出门。

    小桃过去阻拦,她心里慌张,公子没下过这样的命令,要是被公子知道,那她这伙计也要没了,只要拦住云容不给她出门,明天再回复也不打紧。小桃双手扒住两边门框,壮起胆子,“你想见公子,公子还不想见你,就是这点东西,你爱吃不吃”

    她撂下句话,关上房门管自己走了。

    被这样没缘由的关着云容本就火气,如今再被这丫鬟一激,她气得浑身难受,手脚不受控制颤抖,连杯水都把握不住,胸口也感觉被股气堵住,是上得去,下不来,喉咙口里还痒得折磨人。

    她摔了杯子,还把桌上的东西全部挥下,噼里啪啦的碎片声音里是云容委屈的哭声,湿润的眼眶流下许多眼泪。

    万虚说她是神女,不能哭,不能露出自身脆弱的一面给别人把柄,可她是在忍不住,把手胡乱的摸掉眼泪,可眼泪如泉,越抹越多,云容的心里也越发酸涩难受。

    她趴在床上,将头埋进枕头里,眼泪湿透表面头枕,她哭得嚎啕,哭累了便合起眼,睡了小会。

    这一会并没有太久,让身上的力气恢复,脸上眼泪成干,剩下几道痕子留在面颊,结结邦邦。

    云容抱着床被,她翻来覆去折腾好久,再怎么都睡不着觉。愤愤起来,又在屋里绕圈,仍感觉这口气没出,堵在心里。

    门口的护院是过两个时辰就要换一队人,或许是云容先前总睡得早,又起来晚,让护院们都习惯,觉得晚上不需要多仔细看护,便躲在其他地方偷懒。

    看见屋外没人,云容推门走出,这还是她被关的半月以来第一次出门。

    她现住的这间院子偏僻,好在布局规整,仅有前面那一条道可以走出。等过去这条路,上了游廊,那走起来就有些发晕。

    到处都是雕梁画栋,装饰精巧的庭院。曲水小溪经廊下蜿蜒,流进水池当中,成了锦鲤池中的一方小瀑。池中的几尾锦鲤养得肥胖,尤其是白色带橘黄色波点的那只,鱼形有旁边两个这么大。

    飞檐黑瓦,盘结交错。院子外边都抹白墙,多出来的梁木柱子上就要刷暗红色的棕漆,看着美观,只是都一个样。云容走在当中更像是来到迷宫,这廊桥的路她走过,可是抬头看见顶上挂牌的名字,又不曾见过。

    她现在已不烦恼委屈,只是思考这偌大的府中,怎么就找不到一条可以让她回去的路。

    游走过一方花园,闻见扑鼻幽香。现在是冬日怎会有如此浓烈的花香气味,这香味中间还参杂着醉人的味道,顺着味道,云容走进一间打开的屋里。

    摆满架子的酒坛上都用红纸封盖,红纸面上写着名称,云容顺手拿起最近的一坛酒,掂了掂重量,坛酒拿着挺重,少说也有斤两。

    “要你关我,我喝你的酒”云容赌气说,扯开上面的红纸,她手擦干净坛面,对着坛口痛快喝起来。

    这酒和她之前喝过的都不一样,入口只有清香,没有辣味,缠绕鼻尖的酒香气味根本停不下来,一口接着一口

    一坛酒很快喝完,她衬得脸色通红,但不尽兴。把手里的空坛子丢出门外,又从架子上取下一坛,这坛味道和刚才不一样,有些难喝,云容喝不得,再换一坛。

    云容抱着酒坛,她晃晃悠悠从酒房出来,傻乐笑着。这坛子太重她手臂没多少力气,又不舍得放下,抱个坛子就跟宝贝似的捧在怀里,脑袋耷拉下来,脸搭着坛面,端坐在长廊,这里没有檐角可以看到天上。

    宋辞处理好公事从书房出来,方才管家进来喊了他三次,放在书房桌上的那碗参汤也温过两遍。夜里渗凉还风大,参汤能养身暖胃,喝完出来走在廊下也不觉得冷。

    走到半路,他突然闻见一股很浓烈的酒气。也不是年节,这样重的酒气出现在府里多少有点奇怪。他顺酒气过来,只见云容正抱着个酒坛子不肯撒手,她看看天上,又看看自己,看到难受了还要对着天空闷头喝几口酒。

    “这酒你哪拿的?”宋辞过来站在边上,居高临下的问云容。

    云容迷迷糊糊看他,转身随便一指,“那”

    她手指歪了,但宋辞依然能找到那个被她糟蹋过的酒房,里面的酒坛东立西倒,地上是被她喝过就给丢开的酒坛。

    好多是只喝了一口,剩下的酒全淌地上。

    熏人的酒味,宋辞掩住口鼻,嫌恶问:“喝了多少?”

    云容醉醺醺比划,“不多,就这么一点点”

    宋辞问:“那你知道,你抱在怀里的这坛酒值百两银”

    “你是要跟我算钱吗,我没有”云容她理不直可是气壮,她大声说,“你都关我这么久,我喝酒怎么了”

    宋辞要把酒坛从她怀里拿出,但云容紧紧抱着,怎么都不肯放手。

    “松开”宋辞还好气和她商量。

    “不好”云容委屈拒绝,一喝醉酒她可什么都不管了,就知道眼前这个是曾经欺负过她的人便是怎样都不能把东西给他。

    “给我,回去睡觉”宋辞强硬的扒开她手。

    云容抱得更紧,整个人都贴在酒坛,她屁股挪着转过身,想要把宋辞甩开。

    宋辞蹲在地上对面看她,“你再不把坛子给我,就要赔我酒钱了”

    “要赔吗,那把我赔给你好了”酒意朦胧眼,她迷糊打量着宋辞。

    “你,我不要”宋辞回拒。

    云容把手摸上宋辞脸蛋,他皮肤倒好,细嫩,摸上去还滑溜溜的,云容痴痴笑着:“不能不要,我本来就是你的,这是命你懂不懂啊”

    宋辞抓住她在胡乱瞎摸的手放下,“如果是这样任人摆布的性命,我宁可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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