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姜唐把它完全从黑板撕下来的那一刻，黑板上完整的卡通图再次出现。

    他手里的也没消失。

    李燕惊觉回头，立马上前，也依葫芦画瓢卷了一轴卡通版的规划图，出现了同样的情况。

    看了两遍卷画，丁渠终于想起来这张图她哪里见过了。

    上岗第一天，技能【上帝视角（初级版）】带她看到的3D模型就和这张图几乎一模一样。

    不过这张图，在广阔的湖面上多画了一座桥。

    桥前好像还多了什么。

    丁渠划掉另一边的分屏，仔细看图。

    那个形状……放在桥前的，似乎是一座石碑？

    卡通图比例过于可爱，她一下子分辨不出来。

    手拿画卷过于碍事，李燕把它放在一边，虽有提示音，但她的主线进度并没有推进，应该是要完成前百分之七十之后，才能一起结算。

    她站在中间那扇门前，掏出口袋里的五块钱，道：“我们好聚好散。”

    刚才姜唐卷画的行为，算是有独吞线索的苗头了，只不过没想到这线索是无限次可以取的。

    他们之间的合作在永久支线开启的那一刻，就岌岌可危了。

    以防队友背后插刀，不如直接分道扬镳。

    姜唐不可置否，拿出一只笔，两人交换的同时，姜唐的第一千笔交易完成，主线进度由69.9%变成了88&。

    【是否脱离游戏？】

    否。

    姜唐仍然留在原地。

    交易完成，李燕一步步后退朝808室的门外走去，她很明显不想和他一起收集接下来的线索了。

    这个六人玩家的C级副本，常被说成是名不副实，压根没有生命危险，苟到30天结束，基本都能达到70%的通关基本线。

    现在被他们几个玩家搞得难度直线上升。

    后脚跨过门框，李燕掉头就跑，连卷好的图都没带。

    她在赌一把，赌这个副本有过游戏提示音即示为获得主线推进道具，而不是硬要拿在手里才算。

    姜唐站在原地没动，似在考量她会不会再回来。

    背后放冷枪这种事，他会做，李燕一定也会做。

    副本里没有队友不行，有了队友对他们这种两面三刀的人也不太行

    808室静寂无声，终于只剩姜唐一个人，他把手放在中间那扇门的门把手上。

    直播内容快要进行到高潮处，丁渠的心情不自觉跟着纠了起来。

    突然，直播上方跳出消息框。

    显示：恭喜玩家赵乔，第一个……

    ？

    消息框挡住一部分的直播画面，丁渠吊着的半口气就这么散了。

    怎么还有这个功能？消息居然也只有一半，想看全消息，她不得不点进去。

    她看直播的专注力硬生生被掐断，心念一动，分屏出现，又是氪金页面。

    【恭喜玩家赵乔，第一个脱离C级副本镜面校园。】

    【欢迎点播《高中生赵老师的一生》，金额：59.9元。】

    点播内容那栏亮着两个小红点，除了赵乔的，还有一个是《小卖部老板的采购日常》，金额49.9元。

    丁渠直觉能在采购日常里发现哈哈镜校园支线开启的秘密。

    她一个晃神，错过了直播画面里多出来的两个道具介绍。

    直播画面姜唐手手放在门把手上，门把手上出现了道具的介绍面板。

    【道具：魔术布

    介绍：看！大变活人。】

    门把手按下的那一刻，姜唐感觉到空间在发生奇异的扭曲，多轮游戏洗礼的直觉发挥作用，他眼疾手快地向旁边的空气捞了一把。

    他抓到了一只手臂。

    斗转星移。

    他拉住越珉一跃从八楼转到了行政楼外。

    道具魔术布将两个大活人转移到了雨中。

    大雨滂沱，姜唐抓住越珉的手控制在他的胸前，锁向他的咽喉。

    越珉反手转身，他的校服全是混杂的泥水，两人在大雨中近身搏斗绞成一团。

    周久久在八楼走廊伸头往下看，就看见两个身影时不时在地上滚两圈，蹭了彼此一身泥。

    她拖着伤腿，急匆匆往下跳着走。

    直播内容过于跌宕起伏，点播内容跑不了，丁渠决定延后观看点播。

    “你不怕李燕出来再捅你一刀。”姜唐开口，雨水哗啦往他嘴里灌。

    他千防万防，李燕向他开得冷枪照旧击中了他。

    很明显的，李燕不知道什么时候搭上了越珉他们，特意在他要开门却未开门、放松警惕之时，把空间道具塞了进去。

    “那也是你先中刀。”越珉抬手握住姜唐的手腕。

    姜唐手中拿着一把短刃，经过大雨洗刷，刀刃在路灯下泛出寒光。

    两人角力，专想把短刃往对方眼睛里扎。

    做了回二五仔的李燕跑路也不顺利，她半路撞上了蒋子霄。

    “李燕！”蒋子霄远远看见她，跟看见黑暗里的第一束光一样，扬声喊道。

    兴奋之情从话里溢出来，与他平时对她不屑一顾的模样形成了强烈反差。

    “狗东西。”李燕才不管他，暗骂一声，拔腿往回跑。

    蒋子霄身后，一堆高大健壮、怪模怪样的NPC在追着他，不止如此，NPC旁边地上跟着一群千奇百怪的蛇虫鼠蚁。

    妈的，她就知道男生宿舍闹虫灾跟这个草履虫脱不了干系。

    蒋子霄跑出了他人生的最快速度，他怎么也想不明白哪里出了差错。

    他早猜出了身份卡的人设，一个小时候受到校园霸凌，长大了被职场欺凌，长得瘦小，性格懦弱的窝囊废，愿望是反抗那些欺负过他的人。

    果然是窝囊废，这种竟然也能是个正经愿望。

    他开启的支线——拥有强大的自己，也验证了这一点，所以在学校遭到欺凌的苗头时，他选择以暴制暴，甚至反过来欺凌对方。

    力量置于其他人之上的感觉十分美妙，他享受其他人对他的畏惧、对他的崇拜。

    他做得很好，他的进度在他知道的几个玩家里是最快的。

    可为什么……变成了这样子呢？

    “李燕！！”

    蒋子霄看见唯一剩下的队友，把她当成了救命稻草，叫一声不应就叫两声。

    他忘记了平时他有多看不起这两个队友。

    一个跟他这个身份卡一样是个懦弱无能的人，另一个尽说些废话的啰嗦老女人，要不是他们运气好一个分到了老师的身份卡，有更多的权限，一个事先收集了副本信息，对副本结构如数家珍，他才不会带两个拖油瓶。

    塑料队友情是拿来祭天的。

    丁渠被蒋子霄那两声吓了一跳，她正看姜唐和越珉两个人搏斗看得兴起，突然画外音来了那么两声，好比在酒店里喜气洋洋吃年夜饭，结果对街在杀猪，待宰的猪在刀落之前发出最后的两声嚎叫。

    好好吃饭的心情没了。

    丁渠喝了一口水，压压惊。

    蒋子霄进入了直播画面，后面跟着一串不可名状之物。

    姜唐和越珉发现了他和他带来的一大帮NPC，但他喊的李燕不见踪影。

    李燕甩了一波大的给姜唐他们，不知道跑哪去了。

    丁渠赶紧开分屏，看唯一不在场的励志主播李燕的直播画面，减少感官刺激，她不想再吐了。

    做李燕的队友，哪怕是临时的，被创率达百分之八十。

    在一群玩家中周旋，每天不知道要多多少的工作量，当之无愧的励志主播。

    *

    李燕多少被牵连到了。

    蒋子霄那两嗓子嚎的，跟在他身后有一部分奇形怪状的生物选择紧追上李燕。

    虽然不知道什么关系，但能喊出名字那一定是有关系的。

    雨水放大了NPC的情绪负面，并没有因此降低他们的智商。

    李燕跑进了艺术楼，她扣上玻璃门打开的U型锁，门随着雨水不断冲进来在发生变化，并不能完全合上，但好歹能抵挡一阵。

    艺术楼是给学生上美术、音乐一类课程的，一个月难得能上个一两回。

    李燕找到音乐教室，靠近黑板的右侧放着一架钢琴，她关上门，打开琴盖，悠扬的琴声穿透了雨幕，指引后来的人寻找声音的方向。

    紧追不舍的声音越来越大，离她越来越近。

    她的音乐节奏舒缓，感情充沛，半点没受影响。

    漆黑的夜色模糊了她的年龄，教室如同变成了她的舞台，微弱的路灯光照进来，成为她舞台上唯一的聚光灯。

    丁渠默默在心里把励志主播的定位改成了音乐主播，她听得入神，标志性的字幕则提醒她“电影”的高潮部分还没完。

    【主线：寻找梦开始的原点进度达79%。】

    【开启游戏评语】

    【你出生在一个富裕的家庭，长相漂亮，才艺多样，你从小就是人群中那颗一眼能看到的璀璨星星，你以为生活会一直这样下去，直到你的家庭破产，一夜之间你从云端跌落，美丽的皮囊在岁月的流逝中一点点被侵蚀，你……想回到年少无忧无虑的梦境。】

    【是否脱离游戏？】

    电子音与琴音互相交织，绕成一团扯不开的毛线，她仿佛听到年少时的午后，有人从背后奔向她，“李宴安！”

    她被抱了个满怀。

    李燕睁开眼，在各种声音达到门前时，选择了“是”。

    钢琴声戛然而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