试用期结束后的第一天是个周末，丁渠不用上班，不用早起，她懒得起床吃饭，躺在床上抱着枕头玩手机。
新的工作地点是个现代化城市，分配手机。
她手机屏幕上的一个分类小框里多了一个没有删除键的APP，藏得挺深，她玩了一个小时才发现。
丁渠点开APP，偌大的“员工商城”四个大字印进她的眼睛。
【欢迎成为正式员工，路人丁】
熟悉的黑底白字，跟送葬似的。
她以为昨天试用期技能【上帝视角（中级版）】失效之后，她再也不会看见这熟悉的字体了。
员工商城APP分为“我的信息”一栏和四个频道，第一个频道确实是商城，与她平时在用的购物软件差不多，有商品展示区，也有她个人的购物车区域。
丁渠在员工商城里逛了一会儿，切出去对比其他的购物软件，页面几乎一模一样，价钱都一样，矿泉水十六块九，十二瓶，她试着买了一箱。
下单扣完钱的同时，一箱矿泉水悄无声息地出现在卧室地板上。
她撩了把遮住眼睛的头发，起身下床，一瓶没少。
这个商城送货速度快，她也不用成天去快递站搬东西了。
丁渠在订单页面找到退货的按键，试着点了下去。
【运费：15元，是否继续退货？（注：恶意退货将提高商品价格，严重时将永不售卖）】
她赶紧按了否，一箱也就十六块九，花十五块买个空气，她又不是真的傻。
看来这个商城没有反悔的余地，下完单后悔了，想趁没发货退货，做这种事情的性价比不高，
第二个频道是员工福利，其中空空如也，也不晓得是不是摆设。
丁渠跳过这一栏，留着日后探索。
第三个频道是点播内容，里面分别有可以看的：
《小卖部老板的采购日常》，金额49.9元。
《高中生赵老师的一生 》，金额59.9元。
《单眼皮美人的青春年华》，金额69.9元。
《四十四中的无限轮回》，金额79.9元。
和不可以看的：
《周久久与真心朋友的二三事》
不可以看的点播呈灰色，没有金额标识，想点点不进去。
丁渠搞不明白，不给她看，为什么要放上来？
看到这个点播栏，她就想起在镜面校园里欠的钱，她最后要买药往饭卡里充了五百，结果药只买到了两颗，饭卡里的钱一分带不出来，欠的钱是一分不少全要还。
在新的工作地点的第一个月，她还完账单的日子过得紧巴巴。
直到昨天发完第二个月的工资，资产才好不容易正回来。
第四个频道是通讯界面，APP简单给她分成商家和朋友两个模块，模块位置和命名都可以调节，其他一切为空。
丁渠一时之间不知道她能拿这个去跟谁加好友。
跟其他NPC？她不觉得其他NPC跟她一样有工资之类的可以拿。
玩家更不用说，他们要有也是玩家商城，真的能加上，她也不敢去加，否则不是明晃晃地给自己立靶子，广而告之说她是个游戏bug嘛。
食之无味，弃之可惜的鸡肋功能。
她的注意力落到第三栏的点播内容上，思考要不要花这个钱。
日子过去一个多月，她在新的工作地点，工作的时间比在镜面校园的日子长多了，如果不是今天多出来一个APP，她连见过的玩家名字都要忘记了。
她可以不花冤枉钱去看点播的。
但……
人生在世，谁不是一把韭菜呢？
丁渠自认为很有哲理地付钱，点开了点播。
*
《小卖部老板的采购日常》听名字是细水长流的经营类种田文，实际充满了悬疑风。
开头是两只手交换了一张身份卡。
像特务接头，丁渠默默吐槽。
接着是黑底白字的打字字幕，一个字一个字在黑底幕上跳出来：
小卖部的老板是一个喜欢做生意的普通人，每日最喜欢的是计算当日的流水，每年最喜欢做的是清点一年的利润，源源不断的收入让他有安全感，如果地府也有生意可以做，那他不介意是在人间还是在地府。
谁都可以是小卖部的老板，关键是……你能做成一千笔生意吗？
画布拉开，姜唐手拿小卖部老板的身份卡，在白光中走进副本，变成喜庆的矮墩墩样子。
拿着身份卡的那只手给了一个特写，明显是在说他是开头两只手的其中之一。
显而易见，其他人的身份卡是进入副本随机发放的，唯有小卖部老板的身份卡是事先获取的。
字幕过后的短片没有声音，只能看到小卖部老板在跟送货的人说话。
这次送货没有那个女孩跟着。
老板似是在感谢，说些场面客套话，送货的人递给他一个布袋子，袋子打开，是那副丁渠见过的平光镜。
下一秒，完好的平光镜被扭断，缓缓沉入湖底，照下来的阳光透过它，光线一点点扭曲，扩大到整个校园，由此哈哈镜校园支线开启。
短片放完了。
五分钟的短片花了她五十块，开头那段字占三十块。
粗制滥造的悬疑风，差评！
骂完了，丁渠继续花了六十块看下一个，她这根韭菜是真绿。
《高中生赵老师的一生》是一部奇幻片。
一整个副本全在状况外的赵乔运气是真的不错，支线哈哈镜校园的效果立竿见影，他周围的一切几乎在同一时间变小，他成了小人国的巨人。
办公室当天只有他一个人值班。
他傻了，捏起指甲盖大的茶杯不知所措，走出办公室，一个光怪陆离的世界展现在他面前。
小人国的国度很小，只有一个办公室大小，出了办公室，外面什么样的都有。
晚自习下课，铃响的第一时间就有学生跑出来，赶着回宿舍。
跑在前面的学生有几个很小一只，就赵乔的一半大小，跑在后面的学生则很大一群，有些比赵乔少说高出一半。
后面的大个学生很快追上来了，前面的小个学生脚步一绊，瞧着要酿成踩踏事故。
赵乔后退一步，靠在办公室门口，没做多少思考，赶紧伸手把变小了的学生拎了过来。
学生安然无恙。
幸运的电子音提示他：
【玩家赵乔成功保护一名学生】
【主线：寻找梦开始的原点进度达70%】
【开启游戏评语】
【你是一名努力备战高考的高中生，却终究没有迎来生命第一个重大转折点，你在上课时偶尔会开小差，你在想如果你是老师，你永远不会因为对视抽同学回答问题，你会用快乐教育的方式来鞭策学生进步，当危险来临，你……也想成为一名好老师。】
【是否脱离游戏？】
赵乔选了是。
他原先是进度最落后的，其他人为了追求最后百分之三十的进度，一直留在副本不肯出去。
阴差阳错他反倒变成了最先脱离副本的玩家。
*
《单眼皮美人的青春年华》是最名副其实的一部青春片，名字看着挺青春的，买完一看，开头便是校园瓢泼大雨，镜头一直沿着灯光往里走，拍到越珉的背影之后，一直向前推进，最后是他被雨淋湿的怼脸拍，侧颜无瑕，身穿校服，青春疼痛片的标准开场。
越珉在写信，没有发绳扎住的头发湿淋淋地贴在脖颈上，不断往下滴水，洇湿了纸张，模糊了字迹。
他在以游戏评语的口吻写给身份卡的信。
【你喜欢漂亮的衣服，喜欢色彩斑斓的化妆品，喜欢流光溢彩的装饰品，你讨厌宽大的校服，讨厌千篇一律的模样，你穷极一生都在追求你所喜欢的东西，但你最喜欢的是那个套在校服里的自己。
愿你永远美丽。】
或许是最后六个字勉勉强强打动了越珉获得的身份卡的认同。
电子音卡壳了两分钟才进行的结算，游戏给出的评语更为犀利明了。
【你不是一个性别认知障碍患者，你认同自己是个男生，但你喜欢传统意义上女生喜欢的东西；改校服、打耳洞、穿裙装，你比绝大多数人都要美丽，但这些东西性别区分愈发鲜明，你开始讨厌鲜明划分性别的东西，回首一生，反倒是套在宽大校服里的你是最后理想中的自己。】
越珉原来的想法先入为主，是错误的，但还好他的信足够短，内容足够模糊，殊途同归他依然成功推进了主线。
他如雾般消散在空气中。
青春疼痛片落幕。
看完前三个点播，说不上是亏还是不亏，丁渠看向最后一个点播内容……
买都买了，干脆买完算了。
丁渠花了最后的八十块，八十块换来的一段话：
时间是奔腾不息的河流，无数的人在日复一日的生活中忘记自己的生活、名字，唯独记得人生中最想达成的愿望。
他们无法达成自己的执念。
无数的玩家在他们身上苏醒，帮助他们达成愿望，然后脱离。
他们对玩家来说是需要探索的身份卡，玩家对他们来说则是一条源源不断的忘川河，不断涌入又离开，帮助他们了却遗憾，忘却前尘。
周而复始，无限轮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