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研究所最近的研究方向是超能力。

    丁渠按住抽完血的针眼，研究员抽了她六管血，拿进里间，三管推进里间的小窗户，她听到有人拿走采血管后离开的脚步声。

    另外三管统一放到里间的托槽内，她挪动了一下身子，极佳的目力能看到里间的托槽上分别标有一到四数字标签的管子。

    褚禀让她冒充可能拥有极强自愈能力的超能力者，现在她知道的，和她一样在装神弄鬼的玩家有赵霖临、吴巽知、越珉。

    她的标签数字是五，加起来一共四个人，还有一个是谁？

    褚禀、钱观穗没抽，张同清不像愿意献血的样子。

    毕竟，褚禀建议她去第一研究所献血的下一句话是：“两天时间，你伤口全部愈合的情况很快会传到有心人的耳朵里，你装作超能力者可以快速接触NPC的阵营。

    “不过有一个必然会发生的风险，拥有快速治愈能力的你让他们找到机会，你会成为一盘盘生切肉片。”

    “你好，请跟我进来。”研究员归置好采血管，想领丁渠进另一间房。

    “接下来是要做些什么，只抽血不可以吗？”丁渠扔掉止血的棉花，坐在原位没挪。

    她掏出袋子里的手机和手机膜工具一整套，开始专心致志贴起了膜。

    上一只手机死无全尸，这一只要好好对待。

    研究员像个设定好程序的机器人：“麻烦您配合一下，您的情况比较特殊，只有做好全方位的检查，我们才能确认您的身体状况，您不配合的话，我们会采取必要的手段……”

    “我没有告诉他们真相哦。”

    丁渠擦干净手机屏幕，膜从头缓缓贴下，排出空气，她抬起贴好膜的手机给研究员看，“你瞧，我贴得最好的一回，以前手老是抖，中间会空出好大一块气泡。”

    研究员被她前面那句话弄得卡了一下壳，见她开始自说自话，以为她是间歇性发神经，想继续警告她：“请您配合……”

    “我配合了哦，我没想喝营养液，我有听第一研究所的话，没喝把我们当作小白鼠、用来研制疫病药剂的营养液。”

    丁渠托腮，看向研究员，一字一句地说道。

    研究员的程序设定中俨然无法应对她制造出来的意外，足足反应了两分钟，欲想接通内线通知其他人来拿主意，却定在原地不得动弹。

    【道具：木头人

    介绍：我们都是木头人，不许说话不许动】

    丁渠拿出一个手掌大的木头小人放在研究员视线内的桌子上，“嘘，安静点哦。”

    研究员只能眨动眼皮，眼睛都不能转，她将保持这个姿势直到有人发现，率先移动桌上的木头小人。

    丁渠扫视房间，拿起挂在衣架上的白大褂，在研究员的眼皮子底下穿上。

    她穿好后退离开，绕到研究员身后，披上隐形衣，开启她的探索之旅。

    11月她直击玩家阴谋现场，绩效核算过万，资产总额变成了二开头的五位数，她拿到手机的第一件事，就是挑选合适的道具，力图花完她账户里所有的钱。

    丁渠没有走远，她随机挑选进了一间房，经历过地震，她习惯性往角落靠，打开的门和墙壁形成一个极有安全感的大三角。

    她站在第一研究所里看对面第二研究所的人。

    两边的研究所处在两幢相对的建筑物，坐在窗边随意一望便能看到对面窗口有研究员拿着乳白色的试剂走过，粗略一看从格局到研究员衣服都和第一研究所的差不了多少。

    一门之隔

    第一研究所的研究员步伐紧凑，两边相对而望的研究员不约而同地在各个方面进行有形、无形地比较。

    “第二的营养液3.0版帮助小李先生成功治愈局部红疹，暂不具备推广的可能性，我们要加快速度了。”

    “不是冒出来一个具有治愈能力的人吗？她的检查结果怎么样？具备能力移植或是仿照运转的可能性吗？”

    “五号血样已送检，小陈正在带她做详细检查。”

    小李先生？

    五十多页的pdf在丁渠的脑海里飞快翻页，姓李，第一个有可能治愈的人？

    越珉的“超能力”是来治疗小李先生的，第二研究所的营养液是在为小李先生改进，第一研究所研究的超能力也是为了他。

    小李先生究竟何方神圣？

    丁渠琢磨，第一研究所溜进蛋壳基地广播，不是为了民生大义，更多地是在跟竞争对手角力。

    停掉营养液的供应根本不可能，因为没有多余的粮食救济灾民。

    酸雨导致土壤酸化，森林衰亡，洪涝冲毁了储备粮，后续的冰雹、高温、疫病、干旱、地震，每一项都对农业粮食发展产生了重大打击。

    第二研究所研制出来的营养液及时解决了吃饭问题，还有可能治愈疫病，权衡利弊下，谁会愿意出头做这个恶人？民众也不见得买账。

    蛋壳基地发生的一幕是最好的验证，没有超能力，也有其他千万种理由可以掩盖营养液研发目的，只要营养液确确实实可以代替粮食维持人体生活功能。

    想到这儿，丁渠有点明白了，为什么褚禀一用【消失的404室】，官方NPC和张同清一拍即合，愿意携手毁掉蛋壳基地。

    官方怕脑子不灵清的第一研究所的研究员广播告知真相，增加不安定因素；张同清防队友“成神”，他无法掣肘。

    每个人的小算盘都打得噼里啪啦地响。

    “呜哇，呜哇”的警报声响彻基地，丁渠下意识抬头寻找声音的方向。

    有人发现被定住的研究员了？

    发现得还挺快。

    她走出门，打算抓紧时间换个房间看看。

    “有陌生人入侵，有陌生人入侵，有陌生人入侵。”

    丁渠刚想着，一个口罩被吹落，落到她的脚边。

    一个光秃秃的脑袋顶印入眼帘，在灯光下反射出夺目的光泽。

    粉孔雀掉毛了？

    光头的赵霖临跃过第一和第二研究所之间的空地，翻过窗户，打开丁渠斜对角的门钻了进去。

    丁渠紧跟其上，背后追着他的风矢消散，带起隐形衣的一角。

    站在第二研究所天台，看赵霖临逃脱的褚禀推了推新戴上的眼镜。

    优秀员工办事真的靠谱。

    她来之前问过褚禀，研究院核心的地方要什么权限她进不去，岂不是白搭。

    褚禀回答她，会有人带路的，你跟好。

    谁会想得到带路的是对方队的人。

    赵霖临警觉地观察房间四周，丁渠裹好隐形衣贴墙站好，紧紧抿住嘴。

    秃毛孔雀顶着他锃光瓦亮的脑袋，伸长脖子四处张望的画面，她真的很用力才没有笑出来。

    赵霖临对第一研究所熟门熟路，确定没人跟上来后，他看也不看拉开房间的窗帘，露出的不是窗外的景色，而是一面单向的玻璃门。

    他将什么东西贴在门锁处，静静等待几秒，玻璃门缓缓拉开。

    丁渠拉好隐形衣的边角，在最后一秒跟上。

    她当背后灵的有点天赋。

    自娱自乐的想法还没在脑袋里走个过场，眼前的一幕将她定在原地。

    黑黢黢的房间，随着有人走入，声控灯亮起。

    她仿佛进入了一个“泥底世界”，如同水族馆一样圆弧形的通道，左右以及上方被弧形的玻璃笼罩，不同之处是，水族馆玻璃的另一边是各式各样在水中游动的鱼，而她的头顶皆是黑压压的泥土。

    是粮食不够，第一研究所想搞有土栽培？

    赵霖临将要走远，丁渠怕声控灯熄灭快步跟上，长长的一条路，一眼望不到尽头，她越走，不对劲的感觉越来越深。

    好像……背后有好多只眼睛在盯着她看。

    她的脚步不由地慢下。

    黑压压的泥土在喘气，一呼一吸间能见到不怎么明显的五官，有些地方呼出的气凝结在玻璃壁上，形成了一片白雾。

    无数张脸挤压在玻璃边上，呼吸节奏趋于一致，祂们在注视着她。

    认知到这一点的丁渠，寒意直通脊椎骨，头皮发麻，汗毛倒立。

    她硬提起一口气，紧跟赵霖临不放。

    要是愣在这里，她待上两小时能被吓死。

    不知道过了多久，豁然开朗，丁渠跟着赵霖临推开第二扇玻璃门，长廊通往的是一间明亮的房间。

    房间的床上躺着一个人，周围围满了各种仪器，那人身上插满了管子，看不清身形和面目，只能看到薄被在随着呼吸而起伏。

    这……呼吸节奏为什么感觉这么熟悉？

    “小李……不对。”走到目的地的赵霖临开口没说完，突然意识到房间内的不同寻常，立马转身，想原路折回。

    “入侵者在201房间。”重复多次播报的警报声这次准确地报出了赵霖临的位置。

    在细数呼吸节奏的丁渠未料到他的动作，与他撞了个满怀。

    丁渠条件反射拉好隐形衣，敏捷地转移阵地，赵霖临凭空撞到东西一愣，想顺势追击时，屋外的吴巽知拉弓，风矢划破空气而至，赵霖临侧身向床边躲去。

    他撞到床，力度之大，床上人的管子让他撞掉了好几根，他也认出了床上的人：

    “徐……昭？”

    瘦成骷髅样的女生支起身子，问他：“薛宜呢？”

    赵霖临：“死了。”

    闻讯赶来的人迅速围住房间，赵霖临缓步后退，寻找脱身的机会。

    包围圈逐渐变小，钱观穗搀出徐昭，将她推到远离战场的安全处，“你小心。”

    徐昭套在伶仃腕骨上的发绳掉落在地，正要去捡，钱观穗制止了她，“别捡了，我来。”

    没人能看一个病骨支离的病人费劲地弯腰去捡东西。

    局面的变化来得很快。

    在钱观穗拾到发绳的一瞬间，一双只剩薄薄一张皮覆盖的手伸到她的脖颈前，指夹刀片，在她的脖子前深深划出一道血痕。

    计……计中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