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口短暂的相识，让三个人简单地认识一番。

    当然最后，是以于韧憋出了一句“你们好。”作为结尾。

    接着，三人便转战食堂。

    每天傍晚五点半到六点半会提供一顿加餐。

    这一餐对于每天只有一瓶营养液的救济站的孩子们来讲是很关键的一顿餐饭。

    这意味着他们不用半夜被饿醒，或者哪怕营养液出现一些意外也能有个念想。

    这两点对于戈汵和蒲岱还是深有体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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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两个人三岁以前哪怕成了孤儿也没为吃的担忧过，因为出了意外以后，两个人过于幼小，又因为当初他们俩这个年龄段的孩子太少了，也许勉强能凑成一个小班级？

    他俩没认真计算过，反正，从废墟里出来，他们俩就被安排到安全的地方，又有专门的看护人员照顾。

    这里可以提一提荟姐。

    一个温柔、有耐心在同时照顾戈汵和蒲岱时，绝对偏袒戈汵的小姐姐。

    “同时”这两个字也在透露一个消息。

    戈汵和蒲岱是捆绑式照顾模式。

    这话很奇怪，但解释一下就能让人明白了。

    在意外没有来临之前，戈汵是个很恣意、自得其乐的小姑娘，她的想法和她的主见一样大。

    在别的孩子还在家人怀里哭泣、撒娇的时候，她不会走路的时候，就看上了邻居家的弟弟。

    不错，这个弟弟就是蒲岱。

    她不大爱哭，也不怎么撒娇，如果忽略她还不能站稳的小身板，她执着坚定地每日都需要找弟弟玩，固定跟弟弟交流的行为，真的像是个目标明确、坚持打卡的成年人。

    甚至她的喜欢坚持很久，一直到今天弟弟已经不愿意被称之为弟弟，她还在坚持，而且还能坚持很久、很久。

    这里要解释一下，她对弟弟偏爱的原因了。

    一如见到于韧时的眼冒金光一般，这个瘦瘦干巴巴在被人眼里，像是贫民窟里走出来的小难民的模样，在戈汵眼里是有特别味道的。

    那是一种奇怪的审美，一种一陷进去，就觉得不可思议喜欢的感觉。

    她还是个小婴儿，刚睁开眼睛，眼珠子可以咕噜咕噜转的时候，见到的第一个小伙伴就是邻居弟弟，一个比她小了20天的弟弟。

    记忆还没打开画卷的时候，她也是一头扎进去，从此深陷其中，不可自拔。

    只是与干巴巴模样的妹妹不同的是，这个弟弟是个胖乎乎、软嘟嘟，那时候和她一样是香喷喷的奶娃娃。

    他们俩的感情从戈汵第一次扑向睡得昏天暗地的蒲岱开始。

    而自出生起，必须自然醒不能被闹醒的蒲岱，出现了被吵醒还能不动如山的头一次。

    缘分这种东西总是妙不可言的。

    所以，当意外来临那天，两个人大摇大摆地摆脱母亲们冲向户外游乐园的海洋球城堡里的时候，谁也不知道这是两个人相依为命的第一难。

    这和蒲岱因为长得秀气，本身没脾气，看着就娇娇嫩嫩而被大孩子欺负，最后是戈汵不声不响一口将大孩子咬出撕心裂肺的嚎叫作为结局的困难不一样。

    这一次的苦难是充斥着血腥和支零破碎。

    刚从废墟的海洋球城堡里被带离的时候，戈汵是没情绪的，她甚至没掉一滴眼泪。

    她被机甲单兵姐姐抱在怀里，这是一个和母亲和蒲妈妈不一样的怀抱。

    有点硬，还有一点生冷，可是那一刻让戈汵能够镇静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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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年，戈汵也不过一岁半的年纪，她语气轻飘飘地问机甲单兵姐姐：“姐姐，我妈妈她们呢？”

    姐姐有点手无足措，慌乱地指了指没受到破坏还依旧如初般璀璨的星空：“她们变成星星了。”说着觉得太没有说服力，又欲盖弥彰地补充道，“她们会一直看着你的。”

    懂了。

    戈汵不哭不闹，安静地看了一眼天空，似乎接受了这个说辞。

    心里格外冷静地得出结论——死了。

    她知道的，哪怕她只有一岁半。

    而真正撕心裂肺的哭嚷也不是一旁被并肩的另一位机甲单兵抱着的蒲岱，反而是那些年纪更大些，似乎明白得更多些的大孩子。

    蒲岱是什么样的呢？

    他也不哭，比戈汵更乖巧，乖巧到什么程度呢？

    就是一眼看到他就让人心生怜悯，忍不住哄哄他，希望他不要那么听话、那么令人心疼。

    这个乖巧只维持到，看护人员要将戈汵带走换身干净衣服开始，蒲岱的情绪犹如被拉闸的大坝一下就宣泄出来，轰轰烈烈到没人敢小瞧文静孩子的情绪崩溃。

    最后是戈汵拉了拉蒲岱，让他乖一点，她很快就回来，才让蒲岱的泪眼婆娑安静下来。

    戈汵的短暂消失令蒲岱的啜泣未停，直到戈汵再次出现，蒲岱才跟炮仗一样，“呲”地一下，就窜了出去，不粘在戈汵身边就誓不罢休，连脏兮兮的自己都不管不顾。

    从此戈蒲姐弟死死锁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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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荟姐就是这个时候认识这两个小孩的。

    她刚从缙绯星的艺术学院毕业，从一个繁华的星球，来到一个连正式名字都没有的小星球。

    这里因为战乱，严重缺乏人手，她就离开那个让她失望的地方，投身到一个因为虫灾而崭新的星球。

    因为细心的性格被安排到了临时救济站。

    也是目睹两个小孩是除了生死也不能把两人拆散的捆绑模式。

    好在两个孩子虽然性别不同，却比同性在一起照顾要省心不少。

    尤其是怯生生的男孩子，只要女孩在身边，就一定比谁都乖。

    而且温顺的模样没有一个看护人员能控制住自己扑通扑通欢快的关切的心脏。

    在很多人将目光放在蒲岱身上，而将戈汵勉强按上多一个不多的名头来对待的时候，荟姐其实更心疼的是戈汵。

    蒲岱会因为戈汵不在身边嚎啕大哭，换来周围人将戈汵强制安排在旁，而获得戈汵的陪伴。

    哪怕戈汵也是愿意的，确实也因为身边有蒲岱的陪伴要安定不少。

    但这改变不了，周围一干人都更在乎蒲岱的想法。

    这种想法，其实荟姐作为工作人员是很没有头绪的奇怪的想法。

    但是，等到后来两个孩子在面对欺凌大打出手，而主力是那个没脾气的蒲岱的时候，出现了转变。

    幸好戈汵关照的蒲岱也一样在乎着在乎他的戈汵。

    这么一说，就忍不住要提一提两个小孩血淋淋的成长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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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两个人三周岁的时候，就不在被关照行列了。两个人带着救济站提供的各种必备份额，被分入两栋宿舍楼里。

    这一点上，一度让看护员们担忧蒲岱不配合，但是不知道戈汵对他说了什么，蒲岱就听话了。

    唯一不变的就是，蒲岱每次醒来都会乖乖地来到一栋楼下，乖巧地等着戈汵的到来。

    这一等，等出问题了。

    乖巧可以是优点，也可以是致命点。

    听话的孩子除了惹人怜，也同样惹人眼。

    任何一项政策都是从有瑕疵到查漏补缺，最后才能尽可能地尽善尽美。

    救济站的其他点暂且不提，就提一样——营养液。

    每个孩子的营养液都是基础营养液，不论大孩子、小孩子都是每天一支。

    这很显然不可能满足所有群体。

    在两个孩子还没有离开救济站的婴幼儿室的时候，这一点就被十三区注意到，并在此基础上，为孩子们添加了临时工作的弥补措施。

    人不可能一直依附他人生活，就算这类人真实存在，但这和救济站的孩子有什么关系呢？

    所以，救济站的孩子最先需要学会的一点就是——独立。

    其他孩子怎么处理的，救济站不知道，但等到蒲岱被人按在地上抢走营养液的时候——

    戈汵是如同小兽一般扑过去，不为那支被夺走的营养液，为的是被扑倒在地低低啜泣的蒲岱。

    这事儿为什么会被单独拎出来，然后整个救济站都为之重视的呢？

    很简单，戈汵虽然只有三岁，但是她拼命的样子像个十三岁的少年。

    当年两人走路走不稳的时候，蒲岱被欺负，戈汵也是头铁到底，势不低头的。

    而在这次事件中，蒲岱因为害怕和担忧再次爆发了撕心裂肺的嘶吼。

    所以，这件事情终于被提上解决的日程。

    加餐，必须加餐。

    每个人凭借个人身份才能领到的每日一餐。

    这是给吃不饱的孩子的另一份关切，是给发生意外的孩子的退路。

    意外这种事情永远不可预计，发生的时候永远是猝不及防的。

    至少当荟姐看到两个小孩血肉模糊地走进工作台问她：“荟姐，我们有外伤，救济站提供一些外伤药吗？”

    荟姐怎么也不敢相信，救济站里还有孩子如此凶狠暴虐，而两个孩子的犟也是出乎意料般的鱼死网破。

    外伤药药自然是提供的，再贵的医疗设施就不行了。

    救济站的温情仅限于基础的生存，就像虽然基础营养液只要孩子年岁一大，就会很鸡肋一样，但是这支没什么含量的液体确实养大了好一批孩子。

    所以，只要人没死，就都不算大事。

    而蒲岱的蜕变在荟姐将医疗用品递给他们，却并不伸手帮忙的时候，他幡然醒悟了。

    不是荟姐不帮忙，而是——

    是时候了，他应该明白，自己的拳头硬永远比外人为你撑起的盾牌要更有保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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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蒲岱还是软嫩温驯的，他遇到救济站的工作人员会礼貌地打招呼，认真地告别。

    但不知道什么时候，他身上那股奶香奶香的气息没有了。

    取而代之的是清冽的白开水的味道。

    是无色无味的，但是，波澜不惊的瞬间是铺天盖地的汹涌，似是他曾经泄洪般的眼泪，这一刻淹没的是伤害戈汵和他的人。

    戈汵的小身板被护住了，她的成长要更深邃一点，她将自己开始塑造。

    单纯的拳头硬，只能保住口粮，真实需要在意的是未来成长之后的日渐增加的胃口和扑朔迷离不知几何的未来。

    这些总不能也通过硬拳头来解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