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一

    “住手！”

    有呵斥声突然在蒋月岚身后响起。

    蒋月岚直接僵在原地。

    她不需要回头去看也能知道说话的人是谁。

    正是她的亲爹——陵阳太守蒋正峰。

    蒋太守一向最宠他的掌上明珠蒋大小姐，这件事全陵阳城的百姓全都知道。

    但是只有蒋月岚知道，当他爹用这种声音对她说话的时候，就证明她犯了大错。

    “大人。”案卷室的两个守卫向着蒋正峰躬身行礼。

    韩洌口不能言，不过也同样向着蒋正峰躬身行礼。

    听着脚步声逐渐靠近，蒋月岚心下一横，转过了身。

    蒋正峰果然就站在蒋月岚的面前，他的身后还跟着太守府的守卫们，看来是刚从外面回来。

    “爹。”蒋月岚故意撒娇，“你上哪去了，我找了你半天呢？”

    “找了我半天？我看你是想趁我不在所以又要闯祸！”

    蒋正峰早看惯了他这个女儿的小伎俩，根本不为所动。

    “怎么会呢……”蒋月岚凑到蒋正峰身边，挽着他的胳膊，“我这不是想为陵阳百姓做点好事，为爹你排忧解难嘛。”

    “胡闹！这案卷室是你能去的地方吗？”蒋正峰甩开蒋月岚的手，指着案卷室的两个守卫道，“看好小姐，以后绝对不允许她进入案卷室！”

    “是！”两个守卫立刻应道。

    “可是……”

    蒋月岚还想要继续说服蒋正峰，但是蒋正峰根本不听她的狡辩，直接带着其他人离开。

    “爹！……爹！……”蒋月岚喊了两声，但是蒋正峰只是在她面前越走越远，丝毫没有停下脚步。

    蒋月岚再转身看向案卷室的守卫们，守卫们刚得了蒋正峰的命令，脸上写满了坚定，就连阻拦蒋月岚的动作都更加干脆利落。

    “走！”蒋月岚知道自己再怎么说也没有用了，只能生气地带着韩洌离开案卷室，回了自己的房间。

    “真是的，怎么偏偏这个时候回来。”蒋月岚气得直拍桌子，“只要再晚那么一时三刻回来，我不就能进去了吗？不就能看见卷宗了吗？”

    韩洌默默走过去，给蒋月岚倒了杯茶，想让她消消火气。

    蒋月岚拿起茶杯一饮而尽，长叹一口气。

    “我还答应了怜心，会帮她找到需要帮助的女子。现在我连案卷室都不能接近，还去哪里帮她找？”蒋月岚泄了气，趴在桌子上。

    韩洌想要安慰她，但是又无法开口，只能默默站在她的身边。

    蒋月岚看到韩洌走到自己身边，不禁感叹韩洌真的是很好，这种时候还会记得默默安慰自己。

    韩洌……

    蒋月岚侧头从韩洌的脚一直看到韩洌的脸，忽然觉得其实韩洌也有默默安慰自己以外的其他用途。

    入夜，一个黑影在太守府的房顶上无声地穿行。

    最终，黑影准确无误地停在了案卷室的房顶上。

    这个黑影当然就是韩洌。

    蒋月岚想到的解决办法就是让韩洌潜入案卷室偷走卷宗，她记下里面那些可能有需要帮助的女子的人家之后再让韩洌把卷宗放回去。

    原本蒋月岚也想过由自己去牵制住她爹，但是她白天才刚被她爹在案卷室门口抓住，晚上就去在她爹的面前晃，怎么想都有种此地无银三百两的感觉。

    更何况她过去晃的时候，韩洌要去偷卷宗，一定无法出现在她身边。到时候她爹一定一眼就能看穿她的计划，根本就无异于自投罗网。

    于是蒋月岚最终的计划就是——韩洌一个人去案卷室偷卷宗，她在屋里等着。

    韩洌虽然也知道此事不妥，但是架不住蒋月岚的软磨硬泡，还是等到入夜后就换了夜行衣直奔案卷室。

    他轻轻挪开案卷室房顶的几片瓦片，打开一个能容纳一个人进入的洞口。确认门口的守卫已经放松警惕，有些昏昏欲睡之后，韩洌从洞口钻了进去。

    韩洌轻巧落地，没有发出半点声音。他走到案卷室最里面的角落，从怀中掏出火折子轻轻吹亮。

    他一手拿着火折子，一手护着这一点跃动的火焰，害怕漏出的火光会引起守卫们的注意。

    其实蒋月岚也不清楚需要拿什么卷宗给她，因为她也没有进入过案卷室，并不知道案卷室里面到底是什么模样，所以自然也没有办法说给韩洌听。

    韩洌只能用这点火光勉强照亮不知道多少排的架子上的那些数不清的卷宗，一点点寻找着蒋月岚可能需要的东西。

    蒋月岚虽然说不出到底想要什么卷宗，但是她有告诉韩洌她想要卷宗的原因。

    她说想要寻找那些有可能有女子需要帮助的人家。

    韩洌猜测，蒋月岚既是想要找有女子需要帮助的人家，那应该先拿近些年的卷宗给她看一看，也许比较有可能找到年龄适合的女子。

    所幸架子上的卷宗都是按照年限摆放，韩洌不需要每一本都看过，只在每个架子上抽出一两本就能大致确认当前架子上面卷宗记录的时间。

    几番小心翼翼地寻找之后，韩洌终于找到了最近几年的卷宗所在的架子。但是架子过于靠近门口，韩洌害怕火折子的火光会被门口的守卫们发现，因此事先收起了火折子，在黑暗中摸索着去拿架子上的卷宗。

    失去光明之后，韩洌难以分辨卷宗上的字迹。他还要在天亮之前将这些卷宗再送回来，不能在这里耽误太久时间。韩洌随手抱走一叠卷宗，想着等到送回来的时候也可以同样一叠放在一起，比起一本一本拿更不会被发现。

    于是韩洌又从案卷室房顶的洞口钻了出去，趁着被发现以前赶快离开。

    蒋月岚在房间里等了好久也不见韩洌的身影，她早就已经坐不住，但是也不敢擅自离开房间，害怕与韩洌错过。

    她在房间里急的来回踱步，间或倚在门口看看天上的月亮，心中焦急更甚。

    终于在她不知道第多少次倚在门口看月色，在心中念叨这韩洌的名字的时候，一道黑影冲进她的房间里。

    蒋月岚眼疾手快地关上了房门，回头果然看见一身夜行衣的韩洌正把一叠卷宗放在她的桌子上。

    “辛苦了！”蒋月岚倒了杯茶塞进韩洌手里，而后就全身心投入到桌上那一叠卷宗里。

    韩洌拉下脸上的蒙面巾，浅浅抿了口茶。

    茶杯上还残留着属于蒋月岚的脂粉味，这脂粉味仿佛也带到了这被茶里，化作一丝似有若无的甜味萦绕在他的舌尖。

    韩洌不知道这一丝似有若无的甜味到底是不是自己的错觉，但是手中的这杯茶他却不敢再喝第二口。

    他害怕自己会控制不住自己的表情，在蒋月岚面前暴露自己的心思。

    那连他自己都觉得自己不应该有的心思。

    蒋月岚并没有注意到站在一旁的韩洌身上的异常，她的所有心思都在桌上的那一叠卷宗里。

    她计划让韩洌在天亮之前将这些卷宗送回去，这样就能神不知鬼不觉地瞒过她爹。只要多来这么几次，就算她不能进去案卷室，也能看完里面的卷宗。

    蒋月岚拿出早就准备好的文房四宝，一边一目十行地翻看着卷宗，一边几下她所需要的信息。

    韩洌看着蒋月岚认真的模样，只默默守在她的身边。

    当蒋月岚看完一本卷宗的时候，韩洌会把卷宗放到一边，以免沾上墨水污渍。等蒋月岚再看完一本卷宗的时候，韩洌会把两本卷宗按照顺序放好，以便他之后将这些卷宗原样放回。

    韩洌看了看外面的夜色，再看蒋月岚记录卷宗的速度，心中盘算着当蒋月岚看完桌上所有的卷宗之后，还能留下多少时间让自己把卷宗送回案卷室。

    二人一时无话，整个房间里静得只有蒋月岚翻动纸页的声音。

    直到一个东西打破了这个寂静。

    就在蒋月岚拿取新一本卷宗的时候，一个小册子从卷宗里掉了出来。

    那个小册子看起来比普通的卷宗小了一圈，因此蒋月岚拿起卷宗的时候，夹在卷宗里的这本小册子才会掉出来。

    最为特别的是，这本小册子上面画了一个图案。

    一个蒋月岚和韩洌都曾经见过的图案。

    一只飞鹰。

    是曾经被刺在韩洌手臂上的那个飞鹰图腾。

    刹那间，蒋月岚和韩洌二人一齐伸手去抢夺那本小册子。

    蒋月岚慢了一步，只能眼看着那本小册子被韩洌抢走。

    韩洌手握着那本小册子，站在原地看着蒋月岚。

    蒋月岚能感觉到韩洌的呼吸比平时更为急促，就连瞳孔也扩大了。

    她本能地感觉到，这本小册子对韩洌非常重要。韩洌抢夺这本小册子，一定是有事隐瞒她。

    “给我。”蒋月岚对着韩洌伸出手，讨要那本小册子。

    韩洌双手背到身后，对着蒋月岚缓慢而坚定地摇了摇头。

    看着韩洌的举动，蒋月岚更加确定韩洌绝对有事情瞒着她。

    她不知道韩洌要隐藏什么，但是她知道自己在害怕什么。

    她害怕得是韩洌的欺骗，甚至可能是背叛。

    “给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