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十二

    自从那日之后，薛怜心再没见过蒋月岚，也再没听到有关韩洌的消息。

    直至离开太守府那日，也只有太守府的管家出于礼数送了送他们，她并没有见到蒋月岚和韩洌的身影。

    薛怜心隐约觉得，太守府里似乎有哪里不一样了。

    但她同样觉得，这不是以自己目前的身份能够去询问的事情。因此她只是礼貌谢过管家，便带着阿碧和温小玉还有段玉书一起离开。

    一行人一同赶回荷塘小院。

    段玉书曾在太守府遇袭，薛怜心虽然还不知道缘由，但是直觉不想让他暴露行踪，因此还是安排阿碧驾车。

    阿碧在外人眼中还是身体刚刚恢复的状态，因此温小玉主动要求跟一起坐在外面驾车，想要随时照顾她。想着做戏要做足，阿碧也就没有拒绝。

    段玉书和薛怜心坐在马车里，二人各怀心思，一时无话。

    按照阿碧的一贯做法，马车还是围着陵阳城绕了大半圈之后才回到荷塘小院。

    荷塘小院还是维持着他们离开时的模样。

    院外的地面上还残留着当日留下的打斗痕迹，早已干涸变色的血迹，还有被打落在地已经被尘埃掩埋的暗器。

    所幸当日的打斗并没有波及院内，小院中依然还是平时的模样，只是多日无人居住落了些灰尘。

    温小玉和段玉书留下收拾院内外，阿碧和薛怜心则去了荷塘。

    当日宫雪翎与阿碧在荷塘中的一战已经将荷塘中大部分的荷花荷叶全部弄断，整个荷塘看起来都残破不堪。有些当日还并未长出水面的荷叶幸存了下来，经过这几日的生长，又在水面上撑起一片绿荫，给这残破的荷塘带来了新的生机。

    除了荷叶荷花以外，当日收到受到波及的还有荷塘里的鲤鱼。

    阿碧和薛怜心撒网将水面上的死鱼捞起，将荷塘清理干净。

    看着那些被清理上岸的死鱼，薛怜心盘算着日后要再购入多少鲤鱼作为补充。

    “小姐，是阿碧无能……”看着薛怜心望着这残破的荷塘沉默不语的模样，阿碧忍不住自责。

    “怎么能怪你呢？”薛怜心牵起阿碧的手，用自己的双手把阿碧的双手拢在掌心，“当日情况紧急，那还顾得了这些身外之物？现在你还好好在我身边，对我而言就是最大的幸福了。”

    “小姐……”阿碧感动得眼眶微酸。

    薛怜心抱住阿碧，轻轻抚摸着她的背。阿碧原本也想回抱薛怜心，但是想起她背上的伤，最终还是没有伸出手。

    她二人之间的感情，早已不需要用言语来说明。

    “怜心姐，阿碧姐，可以吃饭啦！”温小玉的声音从远处传来。

    因为几日未归，小院里还能吃的东西就只剩了些耐放的鱼干菜脯。四个人一起简单吃了顿午饭，收拾过后温小玉去城里采购，段玉书和薛怜心则各自回房休息。

    段玉书觉得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前几日身体不好，总是长睡不醒，导致现在在床上翻来覆去也睡不着。

    折腾了几次之后，段玉书干脆从床上起身。想着正好趁着温小玉不在，去找薛怜心商量下接下来的安排。

    另外他也觉得最近几日虽然住在太守府中，但是却没有蒋月岚和韩洌的消息，这一点甚是异常。他相信薛怜心一定也会察觉到这一点，也许她会有什么头绪。

    自从听说那夜的刺客是从他房中逃出去之后，段玉书越来越觉得太守府中似乎也有着什么不同寻常的地方。

    只是以他的身份不便四处查看，只能躲在房中以免引人注意。

    段玉书想着要怎样对薛怜心说自己心中的疑惑才更为妥当，却没注意他已经来到了薛怜心的房门前。

    通过薄薄的窗纸，他隐约能看到薛怜心穿着玄色罗裙身影就坐在屋中，隐约有规律的吱嘎声传出。

    那声音听起来像是……在纺线。

    薛怜心的房中确实有一架纺车，还是由段玉书亲手帮她组装起来。

    那是他夜探薛家被阿碧所伤之后，他为了不暴露自己的身份，故意装作没事，在阿碧的指导下为薛怜心组装起这台纺车。只是组装完之后他身上的伤口再次开裂出血，他不得不借故回房，以免暴露自己被阿碧所伤的事。

    在那之后，他并没有见到薛怜心使用这台纺车。所以他一直觉得当初薛怜心要他组装纺车就是为了试探自己是否受伤，是否曾经夜探过薛家。

    就在段玉书出神之时，忽见阿碧开门走了出来。

    “段公子你怎么在这？”

    阿碧手中端着托盘，托盘中是之前刚从荷塘中摘回来的荷叶，还有些寸断的荷叶梗。

    “我……我有事想找薛小姐……所以……”

    “劳烦公子稍候。”

    阿碧说罢，又转身回了房中，关上了房门。不久之后阿碧再次打开房门，这才请段玉书进去。

    段玉书走进薛怜心的房中，只见她已经坐到了桌边，正在倒茶。那纺车被一块大黑纱罩住，看不清上面在纺着什么。

    “公子请。”

    薛怜心把倒好的茶推到桌面上与自己相对的另一边，段玉书会意地走到薛怜心对面的位置坐下。

    “小姐请。”

    二人一同端起茶杯喝茶，放下茶杯后段玉书发现薛怜心在悄悄打量自己，大约是猜测自己的来意，于是率先开口。

    “不知你是否发现，我们在太守府叨扰的最后几日再不曾见到蒋小姐？”

    “你也觉得此事有所不妥？”

    薛怜心没有回答段玉书的问题，但是她所说的话已经足以证明她也发现了这件事。

    “我想小姐冰雪聪明，应该也会发现此事，现在看来果真如此。不知小姐对此事可有什么头绪？”

    “蒋月岚虽与我姐妹相称，但蒋家到底是官宦人家，太守府中的种种规矩又岂是我等平民能够知晓？左右她是在自己家里，蒋太守又是出了名的爱女心切，她断不会受什么伤害。”

    薛怜心的一番话说得云淡风轻，反而让段玉书觉得不对。

    以自己对薛怜心的了解，她断不会如此轻易下结论。

    但是薛怜心所说的话又合情合理，他即使想要质疑也找不到可以质疑的地方。

    段玉书喝了口茶，压下心中凌乱的思绪。薛怜心不动声色地将这一切看在眼里，并未出声。

    “那不知薛小姐日后有何打算？”段玉书咽下了茶，暂时放下蒋月岚的事情，再次开口问薛怜心。

    “袭击我们的那些白衣人的来历自然有蒋太守去查，我们不便插手。剩下的便是做好我们自己的事。”

    薛怜心起身走到窗边，看着远处那残破的荷塘。

    “怜心堂近日便可完工，先前蒋小姐已经给了我名册，我会安排名册上的女子来怜心堂学习。荷塘里的鲤鱼死了一批，我也会再采购一批补上，不会耽搁你开班授课。”

    “那还需要我做些什么？”

    段玉书听着薛怜心的话中并没有提到自己，于是开口问道。

    “段公子你就先在这里好好养伤，等到怜心堂开学之时我自会接你过去。”

    薛怜心转身看向段玉书。

    “太守府中那从你房中出来的刺客还没有抓住，还不知那刺客的身份以及他去你房中的缘由。如今公子还是小心为妙，少抛头露面，以免再生变故。”

    薛怜心的话听起来是关心，但是段玉书从她的眼神中看出来了些许警告的意味。

    以前的刺客是段玉书知道他们从何而来，也知道他们所求为何。但是这次在太守府中遇见的刺客，段玉书真的完全没有头绪。仿佛那一夜所有人都看到了刺客，除了他自己。

    “玉书遵命。”

    段玉书也不做辩解，只低头听命。

    他本也无法辩解，他有太多不能对其他人说的秘密在身上，说得越多，错得越多，暴露得越多。

    尤其是他面前之人是这个冰雪聪明，非同寻常的薛怜心。

    段玉书正想着如何打破这个略显尴尬的局面，自然地离开，就见温小玉的身影从外面回来。

    “小玉回来了，我去帮她拿东西。”

    温小玉买了不少东西回来，两只手都快要拿不下了。

    “怎么买了这么多东西？”段玉书出去帮她接过了东西，跟她一起去往厨房。

    “大家安全回来，当然要好好庆祝。晌午来不及买东西，让你们这几个伤员凑合吃了点粗茶淡饭。晚上当然要做点好的给你们补补。”温小玉笑着说道。

    东西拿到了厨房以后，温小玉就把段玉书赶了出去，以他受伤未愈不能劳累为由，不许他帮忙。她自己一个人在厨房里折腾了许久，直到天色暗了下去，才终于可以开饭。

    饭桌上所有人都对忙了一整个下午，搞得自己一身狼狈的温小玉赞不绝口。温小玉开心的笑着，给每个人夹菜添饭。

    笑闹着过后，温小玉突然想起了什么，开口道。

    “我出去买东西的时候，听菜市场的人说，有大人物要来咱们陵阳城。”

    “大人物？是什么大人物要来？”段玉书随口问道。

    “是太子殿下和新上任的织染处大监林大人。”

    温小玉话音刚落，就见段玉书和薛怜心同时愣在了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