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驾！”

    晏城主街上熙熙攘攘，街道两边摆满了各种小摊，百姓们携家带口或是围观杂耍，或是掏出两文钱猜灯谜赢花灯，或是看看首饰摊子上来了什么新奇玩意，这热闹的景象被一阵哒哒的马蹄声打乱。

    “快让开！”有人大喊。

    这女子骑马竟丝毫不减速，对着人群反而扬鞭催马，吓得众人连忙向道路两边散去。

    “这是谁家的姑娘啊，骑马都不看路！”

    “嘘，她骑的可是顶尖的凉州马，兖州谁家能有？”有识马的在旁边解答道。

    旁边人啧啧两声，闭了嘴，不再看那远去的身影。

    顾云夏自然不知道身后众人的议论。

    她不住地催马，见守门将士要拦，直接一鞭子甩过去，驾着马便冲出了城门。

    城外空阔，人迹渐少，寒风刮在脸上，刺骨地疼，顾云夏却恨不得这疼更剧烈一些，这样她心里压抑的愤懑似乎才能减少一些。

    不够，还不够。

    要再快些。

    如此跑了近两个时辰。

    顾云夏冲进一片山林，山道上不见一个人，她又挥了一鞭，想冲过这林子，但马已经跑得脱了力，四腿一软，直接向右砰然倒下，右侧地势稍低，顾云夏一个不备，被甩出去，滚了好几米，到了林子里，沾了一身的雪。

    她爬起来，漫无目的地向前走去，感觉内心里的气愤还没有发泄出来。

    风过山野，呼啸不止。

    顾云夏不知道走了多久，竟走到了另一条窄一点的山道上。

    刚踏出林子，迎面就被一个高个少年撞了满怀。

    他头发脏乱，蓬成一团，一张脸也脏兮兮地看不清五官，衣衫单薄破乱，能看到衣下交织的刀伤，右手提着一把刀，慌不顾路地闷头向前跑，根本没看到顾云夏，因此一头撞了上去。

    两人跌倒在地。

    “快起来。”他没想到竟会撞到一个黄衣小姑娘，看样子还是大户小姐，来不及惊讶为何她会出现在这里，只见他赶忙起身，焦急地拉起顾云夏。

    “别跑！别跑！”

    后面传来追喊声，顾云夏站起来，看到拐角处拐出三个提刀男子。

    “偷了我们东西，伤了我两个兄弟，还想跑，看我不把你大卸八块。”

    那三个男子也有些狼狈，有一个胳膊上有伤，有一个右腿大腿上有伤，只有一个看着没伤，跑在最前面。

    明显两方已经恶斗了一场。

    “快走。我打不过他们。”少年明显已经筋疲力尽，有些撑不住了。

    没想到顾云夏脚步未动，反而开口问道：“你偷了他们什么？”

    “一袋馒头。”少年不明所以地答道。

    “一袋馒头？”顾云夏气笑了，一袋馒头就让这几人恨不得杀了这少年一般。

    “刀给我，你站着别动。”让她来行善除恶。

    顾云夏眼中怒火翻滚，接过刀直接和三人打了起来。

    少年惊讶地看着这小姑娘刀式狠厉，浑然不在意那三人打在自己身上的伤，只盯着那个领头的不要命地追打，大有不打死对方不罢休的势头，他心头大受触动，没想到萍水相逢之人为了他竟能做到如此地步。

    终于小姑娘的刀驾在了那个领头人的脖子上，往前再进一寸，他的脑袋就没了。

    这小姑娘真会杀人。

    领头的想到此，膝盖一软，直接跪在了地上，看着顾云夏阴沉沉的眼神，心里一沉，连连道：“姑奶奶，别别，小的不敢了，我们错了，我们错了。你俩看什么呢？还不快跪下来。”

    其他两个被吼后也连忙跪下，跟着求饶：“姑奶奶，我们错了，放了我们大哥吧。”

    顾云夏喘着气，回过神来，看到领头人眼神中的惧意，心神一收，才感到那股可怕的冲动不见了，她从左到右一一看过去，终于开口说道：“刀扔地下！滚！”

    当地一声，三人利落地扔了刀，连滚带爬地赶紧跑了。

    “姑娘好刀法，多谢姑娘的救命之恩。”少年见三人跑了，精神一震，跑到顾云夏旁边，“我叫萧衍，不知道姑娘怎么称呼？”

    不想顾云夏只抬眼看了他一眼，便冷着一张脸自顾自地往前走。

    这一眼似带着冷气，瞥得他再也不敢开口，只能悻悻地跟在顾云夏身后。

    直到天逐渐黑了，萧衍发现她似乎没有目的，随意地往前走，他才再次开口：“你是不是心情不好？你家人呢？你要走哪去？你不回家吗？晚上这山里面可不安全。”

    “聒噪！滚！”

    得，脾气还不小。

    萧衍又冷又饿，伤口还突突地疼，没有办法，他只能提着一口气跟着顾云夏，毕竟人家刚刚救了他，她这样漂亮的小姑娘，打三个还可以，要是人多了，不得把她绑了卖了去。

    就这样，萧衍跟在顾云夏身后走了一个时辰，直到他们遇见了一个荒村。

    这就是他们的初见。

    那时候他的性子还有些少年的跳脱。

    虽说他一直说是顾云夏救了他。

    但顾云夏知道那天自己被怒气冲晕了头脑，要不是遇到萧衍，她可能会一直在山林里面走下去，然后晕倒在荒无人烟的雪地里，等白雪覆满全身，看不到鹅黄，今日就不会再有她顾云夏了。

    这大概就是命运的羁绊。

    就像是他们到了荒村后，萧衍死皮赖脸地拉着顾云夏，终于让她停了脚步，两人进了一座看起来还比较完好的房子休息，房间里面灰尘满地，桌椅却还是完好的，看样子应是战事近了，主人逃难去了。

    毕竟这里距离兖州边界已经不远了。

    那晚萧衍出去抱柴准备生火，回来发现顾云夏晕在了地上，一摸她的头，滚烫。

    等顾云夏在萧衍的照料下好转了之后，萧衍又因为身上的伤没有得到及时处理而病倒。

    轮到顾云夏来照料萧衍。

    这样两人在这个村子滞留了近一个月之久。

    等到萧衍完全好了，河水都开始解冻，风里也有了丝丝暖意。

    两人终于可以离开此地了。

    “阿若，你要去哪里？”村口，大柳树下，萧衍抓住一枝抽条的柳枝，望了一眼不知道在想什么的顾云夏，装作随意地开口问道。

    顾云夏不想暴露自己的身份，便随着母亲曲琼，告诉了萧衍一个假名，曲若。

    顾云夏转身，看了一眼萧衍，他很高，此时微微低头，眼神专注地望着她，但她想她的眼神里面一定充满了迷茫，王府她回不去了，但她也不知道她能去哪里，因此，她轻轻地摇了摇头：“我不知道。”

    萧衍闻声眼睛一亮，拉住顾云夏的双手，急切地问道：“那你要不要同我一起？我要去我的好兄弟，他叫徐玉龙，我们走散了，约定了在万平相聚，一起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