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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双钗之谜

    黎慕白听二人提起宝积坊,想起自己今天就是在宝积坊附近休息了一下,然后被误当成凶手。

    “是,今日我去了一趟刑部,回来时恰好经过宝积坊。”赵曦澄看了两人一眼,淡淡道。

    “四哥去了刑部,可看了案卷?是不是双钗案凶手有了眉目?”赵明淳问道。

    “并没有。”赵曦澄道,“刑部尚书不在,案卷没有调出来。”

    “六哥,你一向喜热闹,肯定听说书人说过此案,不如请你说给我们听听。”赵明淳对赵暄洁笑道。

    “好!”赵暄洁闻言一振,立即端出一副市井说书人的做派,正了正身子,拿起一把玉骨折扇,往桌上轻轻一敲,然后咳了两声,清好嗓子,才正式开始。

    “话说,目前京中最大的事,莫过于花灯节后发生的连环命案了。现下京中可是人心惶惶……”

    “六哥,捡重要的讲,这些我们都知道!”赵明淳笑着打断了赵暄洁的话。

    “行,那我就从第一次案发时讲起。”

    “话说花灯节过后的头一天清晨,在内城正西的丽景门处信陵坊内,一具怀孕的女尸,身上贴着一张奇怪的符纸,突然出现在严执中大人家的角门附近。经查验,死者正是严执中的大娘子。

    “严大娘子身孕已近足月,全家上下正严阵以待,只等她临产。严大娘子爱热闹,花灯节时,见自己行动尚方便,便在仆妇的陪同下游玩了一番,回来后就睡了。”

    赵暄洁清了清嗓子,继续说道:

    “第二天早晨,严大娘子贴身侍女去服侍时,发现大娘子不在床上,也不在卧房。侍女把大娘子常去的地方找了一圈,仍没找着,然后急忙禀告给严大人。”

    “全家上下一起找,差点把家都掀了,大娘子却如蒸发了一般。最后,是给严家送菜的老伯发现的。”

    “那老伯跟往常一样去送菜,走到严家后面角门附近,看到地上躺着一个着墨绿衣裙腹部高高隆起的女子。他觉得奇怪,走近一看,顿时魂飞魄散——地上躺着的人正是严家大娘子。严家这才知道大娘子遇害了!”

    赵暄洁顿了顿,看了几人一眼,仿佛自己真的是个说书人,只是在座的都未捧场。

    黎慕白静静站在赵曦澄身后,影子一般,无声无息。

    “怎么你们都不问一问严家大娘子是怎么遇害的呀?”赵暄洁无奈地问道。

    “六哥,你接着讲呀!我们正听着呢!”赵明淳催促道。

    “好!正是要你催一下呢!”赵暄洁微微一笑,扇子一敲,朗声道,“刑部立即派人前往现场,孕妇身上无任何伤口,也无任何中毒迹象,仵作怎么检验,都没验出死因。”

    赵暄洁说完停了一下,见两人都专注听着,于是继续说道:

    “最重要的是,死者肚皮上贴了一张符纸。符纸上的符号非常奇怪,居然是一对钗子模样。因此,官方将此案定为'双钗案'。”

    “这个我也听说了,刑部走访多家寺院,都说没见过这种符纸与符号,连大相国寺的高僧也不知钗子符号是出自何处。”赵明淳插话道。

    “正是如此,坊间传出了死者是被符咒咒死的流言。接着,隔了三天,又一快临盆孕妇遇害,同样全身无伤口也无中毒迹象。”

    “就这样,凶手每隔三天作案一次,到目前为止,已有五个孕妇遇害。端王叔的女儿赵姝儿吵着要去验尸,被端王叔锁在了房内。”

    说完,赵暄洁摇了两下头。

    “我听说端王叔为她操碎了心,不明白她堂堂一个郡主,好好的为什么非要去学仵作。那可是贱籍之人才做的事!”赵明淳道,“她小姑娘家一个,也不怕这些的!”

    赵暄洁叹息一下,接着道:

    “姝儿自有王叔管着,暂时出不了府。话说此案刚开始,衙门从钗子上入手。这五个孕妇,确实常戴各种珠钗,但都没有符纸上那种钗子样式的首饰。衙门走访城内首饰店,也没找到那种样式的钗子。因此,案件一时陷入僵局,于是,父皇命刑部与大理寺联合破案。”

    “唉!要是大理寺卿王赟在京就好了。可惜,王赟祖母病重,与身为中书令的父亲一起回乡省亲了。现在,京中又出了这档事,父皇那边还真是焦头烂额的!”赵明淳道。

    “幸亏案发时各国朝贺使臣已离京,要不然父皇会更头疼。不过这下好了,父皇命四哥暂任大理寺卿,我相信四哥会很快破案的。”赵暄洁扇子一甩,笑着望向赵曦澄。

    赵曦澄也不接他的话,只淡淡地看着屏风上的春景图。

    赵暄洁早已知晓赵曦澄性子,也不恼怒,又自顾自说起来:

    “我算一算,距离凶手上次作案的时间刚过三天,看来凶手在今晚又要动手了!”

    他“唰”地一下甩开玉骨折扇,摇了摇,话却不曾停下。

    “我听刑部的人说,刑部尚书窦追推测凶手此次肯定要在宝积坊作案,且宝积坊恰好有快临盆的妇人。是故,今日一大早,就派严捕头带着捕快在那一带严密监视着。”

    “窦追这么快就得知凶手的作案手法了?”赵明淳问道。

    “据说,刑部最近有新发现。”赵暄洁故作神秘地看了两人一眼,“我这是最新消息,瓦子里都没有的。”

    “这几天,窦追带领刑部,反复在上一个案地点细细勘察。这不,在距离案发地不远处,有一背阴洼地,洼地里有一些奇怪的符号。”

    “那符号,经查验,是才刻下不久。窦追连忙派人去其它几个案发之地附近勘察,居然也发现了一些奇怪的符号。”

    “不过,有的符号已经不太清晰了。这每一处的符号,似乎都不一样,与符纸上的符号也不一致。”说完,赵暄洁押了几口茶。

    黎慕白听到此处,顿时明白自己之前被当成凶手的原因了。

    她的手无意识伸入袖兜要去拿石黛,忽然听到赵曦澄轻咳一声,回过神来,急忙悄悄缩回手。

    赵暄洁放下茶盅,继续道:

    “刑部总结了案发之地,前五处分别在正西、西北、正北、东北、正东,发现这些方位与八卦图的方位一致。八卦图分八个方向,凶手从内城正西方开始作案,目前已到正东。因此,刑部判断,凶手下一起作案地点,必将在位于内城东南方的宝积坊。”

    正在此时,樊楼老板徐岩推门而入,一排酒楼大伯,每人手臂搁置着五六个碗,动作麻利,有条不紊地上菜。

    黎慕白见状,心生佩服。

    她偷偷望去,只见白晃晃的大银碗里,盛放着各式佳肴,有群仙羹、白渫虀、货鳜鱼、洗手蟹、莲花鸭签、决明兜子、金丝肉羹等,还有一些她不知其名的菜肴,样样精细,碗碗飘香。

    又配着咸酸劝酒的精细果子,如盐渍椒梅、蜜煎雪梨、砌香樱桃、雕花金橘等,搭配各色汝窑上等瓷碟,真是赏心悦目,令人口舌生津。

    同时,还有几样鲜果,用一色浅棱琉璃的碧碗盛着。

    黎慕白站在赵曦澄身后,各种香味腾云驾雾兜面扑来,勾得她五脏六腑都蠢蠢欲动起来。

    “几位殿下,草民刚刚仿佛听见什么宝积坊,难道宝积坊有什么新鲜事不成?”樊楼老板徐岩满脸堆笑问道。

    “我们刚刚在说双钗案,凶手下一个作案目标很有可能在宝积坊。”赵暄洁道。

    “什么?那个——那个凶手要在宝积坊作案?”徐岩舌头打结,一张炊饼脸瞬间白了几分。

    “老徐,本王知道你家在宝积坊,可你家并无孕妇,怕什么哩!”赵暄洁道。

    “可是——可是——”徐岩张了几次嘴,终于道,“草民新娶的小妾快要生了!”

    “什么?老徐,你没开玩笑吧?你家那位河东狮嫉妾如仇,在京城赫赫有名。她什么时候开的窍,居然不声不响就给你纳上小妾了?”赵暄洁诧异地看着徐岩,连扇子都忘了摇。

    赵曦澄只抬眸稍稍觑了一下。

    “不错啊!老徐!终于挺直腰板了!这才像个爷们!”赵明淳笑道。

    “什么时候进的门?本王怎么一点消息都没有!要知道,本王可是常在各种瓦子里逛的!你纳小妾,依你这樊楼老板的名气,应算得上是瓦子里的头等新鲜事!”赵暄洁轻敲玉骨折扇,一副追根究底模样。

    “没——还没进门。”徐岩目光闪躲,脸瞬间变得通红,“草民在宝积坊给她赁了一处院落,本想把她送到乡下,可她不愿意。草民想这凶手也没在宝积坊做过案子,应该不会有事,就依了她,并暗中加派了护卫人手。”

    “老徐,你——”赵暄洁用扇子指着徐岩,一时语塞。

    “老徐,实话告诉你,刑部推测,凶手很可能今晚要在宝积坊行凶,你还是快回去照应照应吧!”赵明淳同情地看着他。

    徐岩红脸又变白脸,匆忙行礼告罪后,便退出了门外。

    赵暄洁看着他离开的样子,摇头叹道:“老徐这样一个极怕大娘子的人,居然也学会了藏外室。”

    “这老徐应该是求子心切。估摸着是他家大娘子生不出儿子来,他才动了这个心思。”赵明淳道。

    黎慕白听到这句话,心跳突然慢了一拍,反复咀嚼着这句话起来。

    “别说他了,我早就饥肠辘辘了!”赵暄洁说着抄起一双象牙镶银的箸儿。

    几人停下话头,喝酒吃菜,赵曦澄却只做做样子,酒菜均不沾口。

    “四哥,请给为弟们一点面子啊!这桌菜我和七弟可是费了好大心思,应该有几样是你没尝过的。”赵暄洁搁下象牙箸道。

    “你们知道我脾性的,一向不吃重样的食物,包括茶酒。”

    黎慕白正在沉思中,听到赵曦澄这句话,一直微垂的眸子好似突然醒来一般。

    她偷偷瞄去,只见赵曦澄偏纤细的背影,在镂刻着各色纹样的花梨木椅背里,如一抹浅浅的紫竹影。

    “四哥,这个雪醅酒是樊楼最新出的,老徐说还未拿出来过,要不试试?”赵明淳持起桌上的定窑白瓷红梅花纹酒瓶,准备斟酒。

    “这个雪醅酒,去年我在蔡楼尝过一次,入口甘冽无比,配得上这个名字。”赵曦澄淡淡道。

    赵明淳只得放下酒瓶,几人又闲话几句。

    “我说四哥,今天我和六哥在来的路上,听人议论你的小厮被严捕头当成凶手抓了,是不是这个黑脸小厮?”赵明淳指了一下黎慕白,随口问道。

    黎慕白正垂手而立,一截莹白指尖,恰恰露出袖边。赵曦澄睨了她一眼,微点头,算作回应。

    “四哥,你这小厮还真黑,看上去有几分凶手的模样,怪不得严捕头弄错。”赵暄洁敲着扇子笑道,视线扫过黎慕白,声调忽扬,“咦!怎么单只脸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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