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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8章  遐不谓矣

    院外,只有一处是对着一条人迹稀少的巷陌。此处,正是凶手逃走之处。

    鸿胪客馆毗邻京城王侯将相的府邸,此巷正属于那些高门大宅的后巷,素日里甚少有人来往,更别提是晚上了。

    那晚在此巡防的军士,因凶手从这里逃脱,被定为疏忽职守,暂收监于刑部大牢。

    如今,朝莲公主已被接入宫中,随侍的仆妇们也转入了另一个小院落暂住,是以此处也就不再需人值守了。

    黎慕白四处瞧着,雪白的院墙有一丈多高,墙脚处长了零星的野花野草。

    墙头用了光滑的黛色琉璃瓦做装饰,时有槐花被风吹过院墙来。一眼望去,可见院内的槐树枝繁叶茂,部分枝干都快要伸出墙外了。

    案发当晚,王赟已仔细勘察过这一带,未找到凶手留下的任何痕迹。

    黎慕白看过所有的问话记录,据那晚巡防的军士说,他们就是在此处见到一个模糊的黑魆魆的影子。那黑影突然从墙头枝桠间跃出,然后迅速消失于屋顶。他们只看到黑影身上两颗极亮的宝石,一红一绿。

    本来那晚的夜色就暗,为了不扰到朝莲公主休息,他们仍只点了一盏宫灯守着,根本未料到有人会从此处窜出。

    他们在此值守的目的,是为防止有人从此处进潜入朝莲公主的院子。

    朝莲公主住的院子,除了此处一带连着巷陌,其余之处都处于鸿胪客馆内里。

    当时,院子门口不但有赫连骁带着北夏使团的侍从驻守,也有鸿胪客馆的人员值守。

    院子外围,与此处同样,均安排了殿前司的军士巡防。

    如此看来,凶手定不是从此处进入院子的。那么,凶手的身份为内奸的可能性更大。

    凶手要么是鸿胪客馆里的当值人员,要么是当晚在此巡防的殿前司军士,要么是北夏使团里的人。这样,凶手才有机会混入院内。

    还有一个可能,那就是凶手本为朝莲公主院子里的人。

    只是,刺客如果是内奸,为何要杀一个侍女?抑或是刺客发觉杀错人了,又去了朝莲公主屋子?

    那么,刺客为何没有刺杀朝莲公主?是中间发生了变故,导致凶手只得匆匆逃走?

    “他娘的,下次让老子抓到,直接——”一个方脸男子骂骂咧咧走来,突见到一个蒙着面的清秀少年模样的人蹲在墙角,脚步一顿,按剑喝道,“前方何人?”

    黎慕白正蹲着用一根树枝在地上边画边推测案情,耳边蓦地传来一道怒声,抬首一看,却是严捕头。

    想她进京之初,这严捕头还把她当成双钗案的凶手抓了起来呢。

    黎慕白一笑,扔掉树枝站起来,忙道明自己的身份。

    严捕头见她是凉王府的人,先是一凜,接着眼睛瞪得溜圆,“难道你就是那日被我当成双钗案凶手——”

    话还未说完,严捕头表情一变,脸上堆满笑,圆眼挤成一条缝儿,叉手一礼,“大人好!”

    黎慕白早就见过他的变脸速度,不以为怪。一侧首,只见王赟刚走至她身畔不远处。

    原来,严捕头已被调到大理寺来了,现正奉王赟之命,在这附近勘查。恰才,他是驱赶野猫去了。

    “大人,我真搞不懂,现在的狸猫,居然在大白天就发起情来,那个叫声哟······”

    “咳咳!”王赟出声制止了严捕头的话,“可有何发现?”

    严捕头忙回道:“卑职该死!还未有收获!”又后知后觉,对黎慕白呵呵一笑,“对不起,倒忘了你是个女子!”

    王赟挥手让他继续去勘查。那严捕头走远几步后,边行边念:“今天真是开了眼界,竟然见到了大白天就叫春的猫······”

    王赟不自在地咳了几声,有些尴尬地对黎慕白道:“严捕头是个粗人,你别跟他一般见识。”

    黎慕白见他白净的面上浮起几丝朦胧的红,一时也有些尴尬。

    算起来,王赟已过弱冠,早可娶妻了。像他这等人物,又是这等家世,京城应有不少高门贵女芳心暗许,比如端王爷独女赵姝儿。

    “慕儿——”王赟低头看着黎慕白在地上画的案情推测符号,笑道,“你这个习惯倒是跟在虞洲探案时一样。”

    “王大人,这都是我乱画的。”黎慕白回过神,截断王赟的话,直接用脚蹭掉那些画痕,“我瞧姝儿郡主去!”

    说完,就快步离去了。未行多久,她便遇上了赵姝儿。

    “白黎,我正找你呢。”赵姝儿见到黎慕白一喜。

    “郡主又闻到那丝异味了?”

    “倒不是。”赵姝儿神神秘秘环顾一圈,见有巡防的军士走来走去,干脆一把把黎慕白拉进之前朝莲公主住的院子。

    反正院子现在被封了,里面无人,门口有人把守。

    她们二人,得了王赟允许,可以自由出入院子。

    赵姝儿拉着黎慕白走到槐树后,又四下望了望,掏出一张纸来,在黎慕白面前一扬。

    “白黎,你看!”

    黎慕白被几线光晃眯了眼,接过赵姝儿手中的纸,铺开一看,是一张洒金笺,上面写着:总角之宴,言笑晏晏。中心藏之,何日忘之!

    字迹如贝联珠贯,一笔一划皆端正不苟,朴茂工稳。

    “总角之宴,言笑晏晏······”黎慕白低低念着,看着纸上熟悉的字迹,面色隐隐发白。

    一朵槐花不偏不倚落在洒金笺的“心”字上,纯白的一点,仿佛旧年里落在心底的一瓣雪花,久久不肯融去。

    乍到西洲,她八九岁,丱发彩衣,没有玩伴,倍感孤独。江家小公子随父母来她家做客,塞给她一枝可以盛开又可以闭拢的莲,一脸骄傲地告诉她,这是他自己做的。

    初夏微薰的风里,少年恋恋不舍地丢开手中的木作,笨拙地陪她玩击鞠。晶莹的汗珠挂在额角,如夜空里最明亮的星子。

    轻纱似的月色下,沐着星光的白衣少年,温柔地拾起水里散落的红蕖青莲,小心地把她牵上湖畔。那一刻,往日里平淡无奇的江豫,竟令她忽然感到有些炫目······

    “白黎,你猜猜,我是从何处得来的?”赵姝儿丝毫未觉察到黎慕白情绪的变化,语带兴奋。

    黎慕白紧抿着唇角,稳了稳心神,清清泠泠的声音里掩着一丝颤意:“郡主请说!”

    “就在院子外面。”赵姝儿指了个方向道,“我本想直接去找你的,却见北夏那个赫连骁与那个什么江公子交头接耳,也没什么侍从跟着,去的方向又是朝莲公主仆妇们的住处。我想,在我们问话前,他们是不是对那些仆妇恐吓过,导致她们的回答都差不离。于是,我悄悄跟在他们后面,然后就捡到了这张纸。”

    黎慕白把洒金笺正反看了一遍,颜色是淡淡的香色,边角处的花纹繁复隐晦,在日光下泛着几星碎芒。整张洒金笺干净厚实,没什么灰尘泥土,应是跌落没多久就被捡了起来。

    “那个赫连骁与江公子手里都拿着好几卷书,我猜这张纸就是从他们书里飘下来的,但他们二人居然不知。我捡到后,就悄悄掉头来找你。”赵姝儿抓过洒金笺往黎慕白鼻子底下凑,“你看,上面还有香味呢!你闻闻。”

    黎慕白细闻,果真有一股子特别的香气。

    “这香气与朝莲公主屋子之前留下的香气类似。”赵姝儿道。

    “依郡主之言,那就是还有不同之处?”

    “对,多了一样甘松香。”赵姝儿一脸向往,“白黎,你说,青梅竹马,两小无猜,多长情啊,就是不知道是赫连骁还是那江公子······”

    “郡主,这洒金笺就暂时放我这里吧。”黎慕白打断了赵姝儿的话,眸光晦暝,拿过洒金笺,折成小小一块,放入袖兜。

    “为什么?这明明是我捡的!”赵姝儿不甘地问道。

    “郡主带这个回王府,如果让端王爷知道了——”

    赵姝儿头一垂,满脸写着闷闷不乐。

    “走,我陪你买好吃的去。”黎慕白拉着赵姝儿道。

    赵姝儿这才抬起头来,一扫刚才的郁闷。不料,黎慕白话锋一转,“不然,郡主明日怕是难以出府了。”害得赵姝儿又是一声浩叹长吁。

    最终,赵姝儿被黎慕白半哄半拉出了鸿胪客馆。

    送完赵姝儿回端王府,天色就渐次暗了起来。

    星子与月还未出,将夜未夜之际,天光欲暗未暗。满街的槐树,褪去白日的鲜亮,只留下影影绰绰的轮廓。

    “姑娘,请等下!”

    声音温温的,一如此刻的风。

    黎慕白脚步一滞,回首一看,只见朦胧暮色里,一袭天水碧细缎直衣的江豫,如青竹玉笛,清颀匀长。他舒朗的眉下,一双眸子,似乎蕴含了满街的槐香,正定定凝视着她。

    “阿穆!”江豫向她走近两步。

    槐香浮动,薄暮似茶烟,黎慕白胸口微微一热,眼眶酸涩。

    她亦望着他,淡紫色的面纱下,唇角紧咬。

    自及笄那日起,不过短短几个月而已,竟让她生出恍如隔世之感。

    那声“阿穆”,似乎载着她温暖安稳的流光,向她倾泻而来,让她顿觉今非而昨是。仿佛,她正在做一个噩梦。梦醒后,父母仍在笑吟吟吃着她做的糕饼。

    眼角余光中,她瞥见杜轩掩在槐影里,正在她身后不远不近处跟着。

    心突地一激灵,又莫名一安。她以凉王府司膳女官的身份,浅浅向江豫行了个礼,一言不发转身,埋头往前赶去。

    身后的人,终究没有追上来。

    她幽幽叹了一口气,才行一会,一道清润淡漠的声音徐徐传来,如刚入夜就亮起的星子,疏离但不冷。

    “本王今日还未用膳,你这王府司膳官该做如何处置?”

    黎慕白一怔,循声望去,一辆朱轮华盖车正停在街边。车厢脊梁上的渗金铜铸祥云纹,在渐浓的暮色里,依旧有些亮,如才点燃的烛,暖而不刺目。

    是凉王府的马车!

    上车前,她举手从面上飞快一抹,眼底重又澄澈。

    “殿下是在等我吗?”黎慕白取下面纱问道。

    “你现在倒是越发放肆了!”赵曦澄捉过她的手,见布条上泪迹斑斑,眸光一暗。

    “殿下,我自己来吧!”黎慕白欲要抽回手,却被赵曦澄牢牢握住不放。

    赵曦澄没理她,径自给她的手换好了药。

    “鸿胪寺,没有奸细混入,包括鸿胪客馆在内。”赵曦澄淡淡道,“案发当晚,在鸿胪寺值守的殿前司军士,也未有人告假,也未发现失踪人员。”

    “殿下还挺会查案的!”黎慕白盯着涂满药的手,抛开洒金笺的事,沉吟一会,“那几个关在刑部的军士怎么样了?”

    “那几个军士?”赵曦澄眸光一凛,“你是担心他们集体作案?”

    “嗯!也有可能是他们集体撒谎!”黎慕白点点头,目光明亮,“不过这还只是一个推测。我要排除所有的不可能,剩下的就是真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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