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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8章  茶烟湿梦

    是日,又一个大晴天。

    京城树多,蝉声似潮水,势要湮没每一处的大街小巷。

    江豫仍与北夏和亲使团住在鸿胪客馆内。

    赵曦澄把黎慕白送到鸿胪客馆,留下杜轩后,就去了鸿胪寺。

    鸿胪寺少卿关固在鸿胪客馆内,因有赵曦澄的交代,早已安排好了一处屋子。

    黎慕白是以膳食为由,来向江豫请教的。

    推门进去时,江豫正临窗烹茶。一袭天青色的薄衫,剪影如藏在拂堤杨柳间的一抹春烟。

    光影交错,茶雾袅绕,显得江豫的侧面有些不太真切,如隔了蒙蒙细雨。

    黎慕白怔了一怔,和亲的案子已了,她马上要回西洲。现下,对江豫,她终于可以放下掩饰了。

    “表哥!”她低低唤道。

    江豫抬首,眸色一亮,目光定定笼在她面上,片晌后方朝她温温一笑,柔声招呼她过去。

    “阿慕,我今天煮了六安茶,很快就好了。”

    黎慕白鼻子顿酸,轻轻应了一声,坐于一旁。

    六安茶,是她在西洲常喝的茶,父亲亦爱喝此茶。

    打她有记忆起始,她就记得父亲就常常带着母亲与她,一起围炉烹茶。

    冬天的时候,父亲还会埋几个栗子进去。

    茶的清香蕴上栗子的郁香,再被暖暖的炭火一烘,黎慕白只觉呼吸都是甜的,腹里的馋虫直上蹿下跳。

    栗子烤好后,父亲一颗颗剥好,吹去浮尘,再放在小瓷碟里晾上一晾,方递给母亲与她吃。

    而她,每次都迫不及待,栗子尚未晾温,她的手就已扑到了碟子里。

    次数多了,母亲每次都能准确无误地拍开她的手,一把端走碟子。

    又见她一副口水都流出来了的模样,母亲终忍不住,笑着拣上一颗不那么烫的栗子,吹一吹,塞在她嘴边,嘱咐她“小心烫嘴”。

    “阿慕!”江豫从茶烟里望来,“要是无聊,可以先尝尝这莲花饼。”

    黎慕白吸了吸鼻子,方知案上还摆了几碟糕点。

    “嗯!”她轻轻应道,心底又酸又痛。

    莲花饼,是她在西洲时,除了荷香糕,另一常吃的糕点,制作起来很费神。

    每次去江家,江家姨母都会端出莲花饼来招待她。

    母亲见她喜欢吃,偶尔也会做一些莲花饼之类的吃食。

    母亲做莲花饼,与他人不同,要求甚高,表皮定要酥脆蓬松,馅料定要软糯清甜。

    过程过于琐碎复杂,而她最爱的仍是百吃不腻的荷香糕,是以,母亲做的莲花饼较荷香糕少一些。

    不过,与荷香糕一样,莲花要选含苞欲放的那种。而且,最好是在清晨去采摘,要含着露水的那种花方可。

    如此,做出来的莲花饼,味清甜,莲香足。吃上一块,口齿里好几日都会有那种幽香似的。

    从前的日子,如今忆来,真像梦一般。

    “这是我从甜安巷那边买来的莲花饼,不知合不合你的味口。”江豫递给她一块莲花饼。

    “谢谢表哥!”黎慕白嘴角勉强扯起一个大大的弧度,接过莲花饼,捧在手里细细咀嚼。

    茶室虽置了冰,但架不住风炉的热。

    她见江豫额上挂着亮晶晶的汗珠,便抄起一把蒲扇,熟稔地给他扑风。

    几点炉灰,顺风飞起,恰好落在江豫面上。

    江豫瞅了瞅她,微微一笑,将熟盂中的水再次倒回鍑中。顿时,鍑内腾起一把淡淡的水烟。

    她手中的扇子抖了抖,六安茶独有的清香,似从记忆里四散开来。

    江豫第一次给她烹茶,恍惚是在一个秋日的下午。

    那时,她还小,又因淘气被母亲训斥一番,正在哭鼻子,江家姨母恰好带着江豫过来了。

    江豫见到她眼睛红红的,还含着两包泪,便自告奋勇要来安慰妹妹。

    他拉着她的手,说他学会了烹茶,请她来试试他烹的茶好不好吃。

    他们来到院子里,把茶具搁于最大的那株木樨树下。

    八月秋爽,天高云淡,桂子繁盛,万点金黄缀于层层碧叶间,满院的馥郁馨香。

    选茶碾茶、取碳点火、舀水煮水、投茶候汤······每一步,江豫做得有模有样,直忙得满头大汗。

    她觉得好玩,把刚刚的难过委屈立时抛于脑后,帮忙去吹炉子,结果弄得自己一头一脸的灰。

    江豫见状,一壁拿帕子替她轻轻擦拭,拂去她发上衣上的炉灰与碎花,一壁打趣她成了一只小花猫。

    她眼珠骨碌一转,趁他不注意,抓上一块搁在一旁的碳,直往他面上画去。

    江豫左闪右躲不过,双颊终究被她涂黑好几处。

    “哈哈,表哥也变成花猫了!哈哈,花猫来啰······”她丢掉碳,一边跑,一边拊掌大笑。

    后来,江豫常常烹好茶等她。在她玩得汗流浃背、口干舌燥之际,把她拉去喝茶、吃点心。

    有时,他陪她一起玩,就会吩咐他的丫鬟小萍提前备好茶果。

    小萍与她年岁一般大,手脚伶俐,说话爽快,行事稳妥。

    她与小萍很合得来,把小萍当姐妹一样处着。

    “试试看。”江豫递给她一盏茶,浑然不知面上已沾了炉灰,含笑凝睇着她。

    她头一低,只见盏中盈盈生碧,茶香直袭肺腑。

    仍是旧时颜色旧时芬芳。

    炉火已熄了,屋内渐渐凉了下来。

    她端起茶盏,慢慢啜饮着,又伸出手指比了比自己的面颊。

    江豫明白过来,笑着拿起一方帕子擦去脸上尘灰。

    黎慕白眼眶发胀,埋首于茶烟里,一盏一盏喝着,似乎把茶当成了酒吃。

    江豫亦一盏一盏给她倒着,心一阵一阵抽痛。

    蝉声阵阵,绿树婆娑。日光被割成一绺一绺的,斜斜照进,在茶案上溅起光斑点点,破碎凌乱。

    “表哥烹的茶,还真是好喝呢!”黎慕白半伏于案,拨弄着案上供着的一束鸢尾。

    江豫倒完茶望去,茶烟飘渺,唯见蝴蝶似的花儿,盈盈停在她指尖。

    蓝紫的花瓣,轻薄的几片,看得久了,那花似乎真化成了蝶。

    有那么一刹,他觉得她亦化成了蝶,正离他而去。

    “阿慕!”他搁下茶盏,抽走她手中的花。

    似乎这样做,他就可以把她留下。

    “你喝得太多了。”

    “表哥,你为什么会来京城?”她头枕于臂上,歪着头看他,一瞬不瞬,眸底朦胧。

    江豫微微一愣,扭头别开她的目光。

    窗外有一大蓬夹竹桃,粉红嫣红猩红的花,似要烧起来一般。

    前几日,就在这间茶室,他与赵曦澄手谈了一长局棋。

    “我进京,是来寻阿慕的,殿下不必多疑,我父母均不知,我是瞒着他们来的。”

    “我与阿慕打小儿一块长大,我很清楚,在黎家火灾现场出现的那人,并非她。”

    “火灾发生那天,是她的及笄礼。我很后悔那天我未去观礼,也许,我去了,火灾就不会发生了,阿慕依旧鲜亮明艳如初。”

    “姨父姨母葬身火海后,独余阿慕孤苦伶仃。我不放心,我知她定会进京,却未想到她会成了殿下府中的司膳婢女。”

    “阿慕性子贪玩,自小就欢击鞠,喜欢骑马,喜欢投壶,喜欢登高,喜欢踏青,喜欢打双陆,喜欢猜灯谜······”

    “喜欢一切新鲜有趣好玩的,唯独不喜针黹女红,不喜举炊烹饪。”

    “后来,她又迷上了查案。常常为了一个案子的疑点,可以废寝忘食,可以焚膏继晷,并乐此不疲。”

    “我打趣她为‘案’消得人憔悴,又心疼她,有时亦会陪她一起查案。”

    “但是,姨母很不喜她探案,常常把她拘于家中。她就找借口,把我拉上做挡箭牌。”

    “她说为‘案’可以衣带渐宽终不悔。每次被姨母训诫后,仍我行我素。”

    “进京后,我听说过双钗案、水晶兰案等。我愈加肯定,她一定是来了京城。这些案子,大有可能是她破的。”

    “阿慕曾在虞洲与当今大理寺卿王赟大人有过来往,我以为她会去找他。”

    “却未料到,她竟然到了殿下府中,做她最不喜的司膳一事。”

    “殿下问我为什么会与北夏和亲使团一起进京。呵,我是偷偷摸摸进京的,路上遭遇歹人,我又不敢亮明身份,以为自己必死无疑了。”

    “幸好,我被路过的北夏和亲使团所救。他们得知我要进京,便顺道捎上了我。”

    “他们又见我有些学识,遂请我给和亲的朝莲公主讲一讲我朝的一些文化习俗,尤其是与京城有关的。”

    “朝莲公主很爱听《诗经》,常让我给她细细讲解。”

    “殿下问西洲可否还有其他人知阿慕存于世?请殿下转告阿慕,西洲除我之外,都认为她已在火灾中去了。”

    “因为火灾里的那具女尸,与阿慕几乎一模一样。”

    “我知道,她一定会回西洲去查家中火灾一案的,但我等不及。我要进京,想知道她安否。”

    “如今,她在殿下府中,江豫拜请殿下护她周全!”

    “至于我为何能辨别出来火灾里的那具女尸不是她,也许是凭直觉吧!毕竟我与她相处过多年,我不相信她就这么去了,我坚信她一定还活着。”

    活着,只要她能好好活着,就够了。

    江豫把鸢尾插回瓶中,轻抚着蝶翼般的花瓣。

    “阿慕,不管你相信与否,我进京,是来寻你的。”

    “我从未相信过你会葬身火海!”他抬首,望住她,“我不信,所以,我瞒着家中,独自上了京城。”

    “咚咚咚”,扣门声响起。

    是关固,进来告知,赫连骁有事要请江豫去前厅一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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