婚后日常

    成婚三个月多,李素萍腹中就传来了喜讯。

    这个惊喜来的太突然了,陈奎毫无防备,脑子嗡一下就空白了,只剩下一句话反反复复回荡:他有孩子,他有孩子了。

    在得到太医反复的肯定后,他忽然就为这个突如其来的孩子紧张了起来。

    他从前从不觉得家里没有长辈有什么关系,现在他突然发现没有长辈的经验教导,他都不知道要该准备什么迎接孩子的到来,一切都显得那么的不知所措。

    陈奎一边劝自己冷静,一边却忍不住揪着自己的手指转了起来,嘟嘟囔囔念道:“既然有了孩子,那么滋补的营养品,例如人参、鹿茸,还有稳婆、孩子的小衣、尿布、摇篮等等,这些东西都得准备起来了……”

    李素萍看着他像一只无头苍蝇一样乱撞,没忍住出声喊住他,笑道:“你别急,这些事都可以慢慢来,孩子还要十个月后才能出来呢。”

    陈奎反应过来后,一拍自己的脑袋,忍不住哈哈大笑道:“也是。”他太着急了,还有十个月呢,这些东西都可以慢慢准备。

    他情不自禁地跨了一步,蹲在妻子面前,小心翼翼抚摸着那块平坦的小腹。明明此时月份还小,摸着的感觉和平日无异,但他却能真真切切感受得到,在这下面跳动着一个同自己一样的小心跳。

    陈奎先是傻笑了一阵,稍后又忍不住眼眶微红。这是他和她的孩子,拥有两人共同的血脉的孩子。

    “素萍,我们有孩子了。”从今以后两人就不再是世间孤孤单单的两个人了,他们有了自己的孩子,风中飘零的落叶终于长出了自己的根。

    李素萍摸了摸他的头:“是,我们有孩子了。”她也是惊喜,只是她比陈奎大上几岁,心境也比他稳定,所以才没有像陈奎那样激动。

    “只是要辛苦你十个月了。”陈奎冷静下来后,逐渐理清了思路:“我先给凤鸣去封信,将这个喜讯告诉他。”

    “然后明天再去太医院,好好问问那些有经验的御医,看看有什么需要注意的。再请一两个有经验的丫鬟来照顾你,你不必再劳累什么,就在家里好好养着。”

    “我哪有那么娇气?”李素萍无奈道。

    陈奎一本正经道:“今时不同往日,现在你身上有两个人,当然要好好养着。”

    他说到做到,第二日就去太医院,揪着里面的太医问个不停。不管大事还是小事,只要他不懂的地方,就要打破砂锅问到底。

    太医被他问烦了,气得鼓着腮帮子道:“陈大人,老夫能说得都已经说了,你就别再纠缠老夫了!”

    “女人怀孕,就让她怀呗。我们男人又帮不了她什么,就该干什么干什么,不用去操那份心。坐等十个月之后,怀抱麒麟儿就行了。”太医捻着胡须,颇为老道的说。

    陈奎一脸质疑地看着他,怎么没关系?难道他不是他妻子腹中的孩儿的父亲?这话石破天惊了些,顾着对方的颜面,他才没有直接问出口,回旋道:“该知道的还是应该多知道一些,免得到时候万一遇上了,手忙脚乱。”

    太医无奈含笑道:“陈大人,你这是头回做父亲吧?所以才这么焦虑,以后多做几回就好了。”

    陈奎一思索,以为他这句话说得确实有道理,不知道想到了什么,低着头痴痴笑了起来。

    -

    李素萍怀孕五个月,肚子明显大了许多。

    陈奎散朝回来,就看到她坐在花厅上正缝着小孩的衣物。

    可能是坐久了,腰有些疼,她便停下了手里的针线活捶了捶腰,正想继续时,陈奎一步走上前去,将绣篮从她怀里抢了去,不高兴地说道:“夫人,你都怀着孕了,就不要操劳这些东西了,回头让丫鬟来做。”

    李素萍被他吓了一跳,眨眨眼睛问道:“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就在方才。你太专心了,连我进来的脚步声,你都没有听到。”陈奎苦口婆心道:“我们的孩子真不差这点衣服。”

    李素萍笑了笑:“孩子的衣服,总归是自己缝的好。”

    陈奎无奈叹气道:“你真是一点也闲不下来。”

    他将绣篮放到旁边的桌子上,回身握住她的手道:“你要是弄伤了眼睛,反倒是会惹我心疼。”

    李素萍理了理他有些凌乱的衣领,道:“我在家里风刮不到,雨淋不着,安稳的很,你不用担心我。倒是你天天忙在内阁,日理万机,还是要多注意身体才是。”

    陈奎皱着眉头道:“我成日忙于公务,都疏忽对你的关心了,为夫十分内疚。”

    他以为李素萍怀着孕,自己就应该日日陪在她的身边照料她,可奈何官职在身,他想留在家里也无法。

    就像今日这样,他早就叮嘱丫鬟不许夫人操劳了,她还是想做什么就做什么,估计又是丫鬟拗不过她,他要是在家定不会让她做这些事。

    “不说那些话,你这么晚才回来,饿了吧?”李素萍体贴道:“我都让丫鬟准备好饭菜了。”

    “不着急。”陈奎笑道:“我方才归府的时候,在街上看到有小贩在卖新鲜的杨梅,特意买了些回来,你先尝尝。”他说着从官袍的衣襟里掏出一个纸包来,打开纸包,露出里面红到发紫的杨梅来,像献宝一样的将它捧到了李素萍的面前。

    杨梅易碎,可纸包里的杨梅却粒粒分明,可见他是有多么小心才将它们完整带回来的。

    “你亲自买的?”李素萍拈了一颗杨梅送入口中,酸滋滋的味道正好压住她孕期的反胃感,顿觉胃口大开。

    “当然。”李素萍怀孕之后就喜拈酸吃醋,这个季节正好是杨梅的季节,所以陈奎一听到小贩的叫卖声,就让下属停住了轿子。

    李素萍用自己沾了杨梅汁的食指,点了点他的头道:“堂堂正二品天官,在路边停轿,给妻子买梅子,你也不怕被人笑话?”

    陈奎笑着摇头道:“为孕期的妻子买梅,这种事应该被人传为佳话才是,怎么会被人笑呢?”

    李素萍白了他一眼,又拈了一颗杨梅送进嘴里道:“都说喜酸会生男孩,也不知道我怀里这个是男孩,还是女孩?”

    陈奎先是轻抚着她隆起的腹部,随后又转到后面替她揉着腰道:“只要是你我二人所生的,无论是男孩,还是女孩我都喜欢。”

    这还差不多,李素萍顺手将一颗杨梅塞进他的嘴里,陈奎冷不丁咬了一口,酸得他眉毛眼睛全皱到了一块,在李素萍的直视下,他吐又不敢吐,只好连核都吞进了肚子里,脸上还勉强扬起笑意来,称赞道:“好吃。”孕妇的口味真奇怪。

    李素萍看着他的表情变化,乐不可支。

    -

    怀胎十月,一朝发动。

    刚用过早餐,李素萍就喊肚子疼,陈奎知道她可能是要生了,连忙让丫鬟去喊家里早就找好的稳婆,然后一面让小厮去吏部替他告假,一面又让另外的人去太医院,将他约好的几位太医都请到家里来,以防万一。

    万事俱备后,陈奎也根本停不下来,在与产房仅有一墙之隔的走廊上来来回回徘徊,耳边听着屋内痛苦的叫声,他握着拳,指甲差点扣进掌肉里,恨不得自己来承受生育的痛苦。

    好几次他都想闯进产房里,看看到底怎么样了,奈何都被稳婆挡了出来,不允许他进去添乱。

    都说女人生孩子就是经历一次鬼门关,陈奎今日亲眼目睹,才知这并非虚言。

    他看着一盆盆血水从产房里端出来,脸色都被吓白了,虽然太医再三安慰他这都是正常的,但他还是恐惧于一个人怎么可能流这么多血出来。

    之前他还幻想过两人膝下儿孙满堂是什么样的光景,现在的他在心底狠狠地发誓,他们两人只要这一个孩子就够了,以后再也不生了。

    这头慌不择路的陈奎都将希望寄予给虚无缥缈的漫天神佛了,那头痛了好几个时辰的李素萍终于将孩子生出来了。

    “恭喜陈大人,喜得千金。”稳婆抱着刚出生的孩子,出来给陈奎报喜。

    哪知陈奎只是看了孩子一眼,就踉踉跄跄地冲进了产房里去查看妻子的情况。

    幸好李素萍没有大恙,只是脸色稍显苍白,眉眼疲倦。陈奎握着她手的手都在颤抖,一个劲的嘀咕道:“辛苦你了。”

    李素萍很累,却依旧拍了拍他的手,安抚道:“我没事,别怕。”随后便昏睡了过去。

    陈奎还以为她昏迷了,连忙把请来的太医拉进了产房里,为自己的妻子把脉。得到太医的再三保证她没事,只是需要一段时间休息才能恢复精气后,他才放心下来。

    稳婆第二次将孩子抱到陈奎的面前,陈奎才将注意力放在了孩子的身上。

    陈奎小心翼翼接过自己的孩子,看着襁褓里的小脸蛋皱巴巴的像一只小猴子一样,虽然有点丑,但耐不住他满腔的爱意,只觉得这是天下无双的稀世珍宝。

    他抱着她,就像抱着一块豆腐一样,都不敢太用力,生怕将她捏碎,脸上笑得合不拢嘴,问出了一句傻愣愣的话:“你看她像我吗?”

    稳婆一愣,道:“陈大人,问这话尚早了一些,得等孩子长开了之后,才能看出父母的模样来。”

    “也是,也是。”陈奎笑得更开心了。

    -

    李素萍生后恢复的很好,第二日就可以慢慢下地了。

    她靠在床头,看着陈奎抱着孩子轻轻将她哄睡,问道:“你给她想好名字了吗?”

    陈奎温柔的看着孩子熟睡的脸庞道:“我想先给她起个小名,大名留到日后慢慢考虑。”其实他之前想过不少名字,但要真正用上的时候,他又觉得那些名字都不够好。

    “什么小名?”

    “就叫她木子如何?这样她的姓名里既有你也有我。”陈奎抬起头来,看着妻子道。

    李素萍将这个名字念了两遍,觉得甚好,点头答应了。

    陈奎又道:“我们都是年少失怙,现在终于有自己的孩子了。以后要加倍疼爱她,让她体验到世间的万种美好。”

    “要是把她宠坏了怎么办?”李素萍不免担心。

    陈奎笑道:“我们的女儿,再坏还能坏到哪里去?”

    李素萍突然想起一件事来,道:“凤鸣上个月来信说,想和我们的女儿结个娃娃亲,你意下如何?”

    李凤鸣犯了错后,因为表现良好,陈奎就上了道折子,替他在皇帝面前说了情。皇帝见他知错能改,就允他官复原职,现在还在京外任职。不久前,他在外头娶了亲,妻子如今也怀孕在身了。

    陈奎表情一凝,道:“万一他的儿子,以后像他那样不靠谱怎么办?”

    “不行,这个外甥能不能成女婿,我得等他长大后,对他考察考察。”

    李素萍知道他对以前凤鸣屈打自己的事还有怨气,动了动嘴正想说什么。

    “况且,我们女儿长大之后会有自己的想法,她愿意喜欢谁就喜欢谁。若是我们父母擅自替她做主,她却不喜欢对方,岂不是会酿成一对怨偶?”

    这倒是有理。

    “那就等她们长大之后再说吧。”李素萍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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