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梦镜5

    他死的时候。他死的事实。对她来说,无足轻重。本应如此。

    就像走向的死局。本应永远将他遗忘。

    他于她,本应永远无足轻重。

    若那小女孩所言非虚,他便是永远孤独,体会真正的孤寂,他的一生,活着,而无意义。为人所忘。渐行渐远。抹去一切。一劳永逸。

    而她。已是这个世界最堂皇处,立于其背后更巨大的阴影。她立于那里,存在于那里,属于那里。在阴影与黑暗之处,她与黑暗融为一体,以所授之神权,掌握暗处的天下。它是光明下的黑暗,是纯洁下的污浊,是堂皇下的刃。也是权柄的无所不能,无所不至,无所不为。因为她是至高权力的刀,她是黑暗羽翼笼罩下的至暗存在。

    她是和平盛世下公正太平幕布后的究极手段。行寻常不可行,为常人不可为。

    如同她的掌上运行巨大钟表。她立身于齿轮之外,为维持齿轮部件按计划运转扫除故障。她所能做之事可超越人与普通族群的范畴。天下事件,无数无尽。她可无所不知,一切信息向她汇聚,如淙淙细水围绕着她流淌。这便是她所拥有的权柄,所行使之职责。区区人心,区区阳谋/阴谋,区区天灾人祸……悲苦喜乐有大有小,在她这里,区区交通意外事故,飞机失事,即便是恐袭,究个因果,寻个导火索,诱因,借口,也仍还是一件区区案子的地步。

    她从放着事故报告,附着名单的桌前走过。视线扫到遇难名单上他的照片。看着有人将茶水打翻,打湿那堆资料。只是一扫而过未做一瞬停留。她当然知道这个人的身份,对他的家族,对很大一部分人的生活,对朝堂,对时局种种,都很敏感,但在她这里并不至关重要。

    就是那时、那样的她,早不再是柔软可任意拿捏的人。这样的人,如若再遇见当初那个小女孩,大约连眼皮都不会抬一抬,所谓那生生死死的场面已经不是她所见过最惨烈的样子。

    而他在某个时刻,在世界的某个地方死去。既然他已死,与他有关的篇章,以她的无视,本将彻底告一段落,彻底死去。

    但有一天,她再次看到那立于光中的人,看到他向她伸出的手,小女孩对她微笑。看到穿军装的自己曾与他擦肩而过,曾经视若无睹无动于衷,现在他嘴角的微笑,眸光的闪动,垂下的视线,挺阔的衣领,说话的声音……分分毫毫。她隐身于权利背后黑暗之处,可俯视一切的,他于她不过是那棵财富与权利的树上芸芸众生的存在,如果成了横生的枝节,一声令下便同样可剪除。于是她看到自己面对他的死讯,不是讣告,不是吊唁,只是所有可有可无的消息里一点公事公办的音讯,看着他的照片上留下污渍。

    她收到了信号,以淡漠待之。她看到自己原本应该看到,却一直视若不见的,如今终于如一枚具大的炸弹向她袭来,周身摊开刺目的白光。那让她痛苦。她的心脏如被绞扭成碎片般,感受到一阵具大的疼痛。

    她进入一片无边的寂静与空茫。又顿时瞪大眼睛。大口喘气。液体顿时充盈至她体内。她在坠落。在下沉。

    飘荡的水面上,她的哥哥们面色惊恐,焦灼。水的介质,隔开了他们对她的呼喊。

    搅荡的水波扭曲她的哥哥们,栈道上慌乱的生物,慌乱燃烧的大树,慌乱漫延着的火光,和黑色夜幕里掩藏不住的慌乱。

    他们穿透水面,向她伸来的手,也同样慌乱无着。

    那是驱于安静的世界。她在快速的下沉,随着水流去。水色青绿泛黄,灵动可爱,映着散漫的火光,像夏天冰镇的饮料。裹挟着她,温润剔透,宁静平和,送她到远处,到水底里去。那时就能瞧见红色的花开在水底,红得发艳,它的花蕾从绿色青苔里露出痕迹。

    随着黑色的羽毛自身上脱落,散开在水中又漂走。她感觉不到疼痛。只是在那时平静在感知到死亡。她本将在那里死去。

    她想起过去。想起遗忘的事。甚至于为没有让去探望她的哥哥们吃到她强烈推荐过的糕点感到淡淡的遗憾难过。

    她已看到并默认了那样的自己。

    那个漂浮于水草间的自己,头发与水草纠缠。白得透明的脸浸在水里,呆滞空空的透过绿幽幽的水面看天上的云和飞鸟。

    又仿佛经历雨水嘀嘀嗒嗒,自己眼睁睁的看着水滴落下,落在水面上,仿佛滴入自己的眼眸。

    那便是将落于如此的自己。直到水里的虫一点点从她睁开的眼角开始,从耳朵孔里,掉光毛的翅膀开始,吃掉她的肉。露出她只剩下狰狞骨头的脸,虫子爬进去座窝,继续艰难的啃噬她的骨。蔓草再将她淹没。而她日复一日,以空洞无物的眼窝,望向水上那一线微弱的斑斓天光。也许终有一天,会有一个莽撞的青年将他纤细的光脚踢到她的骸骨上,或者无知生物将她当成玩具、乐园。

    而那旁边,几尺之外,竹桥之上,就是她的故园,房子燃烧,映着火光,水面血红。

    啊对。她还生出了一对翅膀。她曾有过一双羽翼。

    这便是那个幡然醒悟的她欲随水而去。将永坠水底。并在水底沉尸腐烂。

    而终于。她的哥哥们那向她伸来的手,终于抓住了她,把她从腥红色的花和幽幽泛绿光的蔓蔓荡漾的水草中,从那万劫不复的水里拉了出来。

    有一瞬间。她仿佛听到曾经在天光大好时,他们搬到院子中洗晾衣物时衣物从水里捞出来的淅淅沥沥的声音,水帘就在耳边,如瀑布般滚落。

    她的哥哥们围在她身边,将她抱在怀里,俯身看着自己。遗落了羽翼的她。头发雪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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