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声

    李彦眉飞色舞地给赵括传来捷报,听得赵括安心不少,嘱咐李彦多费心照顾,别出现什么纰漏。陛下即将纳妃,宫宴礼仪够他礼部忙活了,下个月还有新晋的僧官选拔大典要办,两件任务前后脚挨着让他已经没有睡觉的时间,实在无暇顾及其他。

    萧亦真回到叔朗宫,不曾忘却良夜的惊喜与伤怀。他想起陆苍林的话,念起荣记酒楼的约定,总觉从此有了盼头。他谨慎地履行皇宫的礼法,生怕出现一点差错,不为其他,只为自己可以安然出宫去见灵儿。

    陛下册封慕千扈的幼妹——慕云曦为贵妃,皇宫上下张灯结彩,歌舞升平。亦真按照规矩去给新晋的贵妃行礼磕头,他表现得非常得体,把徐文广教过的礼仪展现得淋漓尽致,看得銮驾旁的连公公感叹三皇子进步不少。陛下倒不觉得这是亦真的长进,宫中的皇子本该是这样,他有些见长也是太子的功劳。慕贵妃见得少年俊朗的模样,自然有个深刻的印象,可亦真只顾小心完成这场参见的任务,不曾抬眼望见他磕头的贵妃娘娘什么长相。待他得了父皇屏退的口谕,满心轻松地走出福宁宫,一块石头落地。李彦的话是没错,宫殿各处大排宴宴,吹拉弹唱,皇宫上下忙得不可开交,就连宫门值守的护卫也不会注意御医的马车里装着三皇子。

    那是亦真毕生难以忘怀的夏夜。从夏至到立秋,他每夜都重复着之前的路线,李彦送他去万花楼,他从暖阁出来与灵儿在荣记酒楼的雅座碰面。整个夏天的夜夜奔跑,攀岩走壁的技能成熟,少年耐力大涨,往返时间不断压缩,有时不到二更便能返回暖阁,让柳迎梅吓了一跳。少年轻车熟路,仿佛已拿暖阁当成自己的厢房,借着松木桶里凉透的洗澡水浇个痛快,而后躺在暖阁青色的地板上睡着了。迎梅知道这是公子好心将罗床让给他,她想劝公子睡在床上,可少年已经睡熟,她不忍叨扰,小心拿起一床薄被盖在他身。天明之后,两人在朱门前再度告别。潘妈妈见到孟公子的专心致志如同见了真金白银,嘱咐手下的人说,这个孟公子可算是被迎梅拿住了,你们可得把迎梅的牌子给孟少爷好生留着,别让孟少爷看不出咱的体恤。

    那一夜,李彦有事在先,跟皇子告了假,晚上亦真握着腰牌径直去了荣记。苍林坐在门外喝酒吃菜,心里有些嘀咕,前些日子爹正忙着全力以赴给蒲斯年疗伤,这几天蒲斯年已经脱离危险,苏醒过来,他和灵儿晚上再偷偷溜出家门恐怕早晚会被爹发现,这样下去不是长久之计,后面该如何是好呢。苍林喝了一口黄酒,努力计划着接下来的事情。

    雅座里,灵儿告诉亦真,斯年醒过来了,爹说了,他脱离危险了。

    亦真闻言,星目如炬。

    灵儿接着说,“斯年身上的外伤太重,现在还不能起身,需得好生敷药,尤其是他的左臂筋骨被打坏,爹和叶枫商量一番也想不出什么好办法,只怕以后他的左臂是抬不起来了……”说到此处,灵儿惋惜。

    亦真想起那夜大牢里扑鼻的血腥,长舒一口气,“活下来,已经好不容易。”

    突然,雅座大门敞开,苍林匆忙赶来,“赶紧跟我从后门走。”

    两人还未反应过来,苍林急着拥他们出门,小声念叨,“李彦和孟谦大人来荣记了。”

    惊闻此言,两人跟着苍林往后门跑去,还好陆苍林的频繁光顾让他跟掌柜的熟络不少,跟着伙计从后门逃出。月亮高悬,照着后门小路旁低矮的土墙,苍林靠在土墙上有些后怕,还好刚才自己的眼睛先看见远处走来的李彦和孟谦,若是跑得不及时跟他们撞个满怀可就闯祸了。

    “这样不是办法,荣记人来人往,不是长久见面之地。”苍林说道。

    亦真心里也明白荣记不能久待,可他不知道还有何处可去,京都虽大,却没有他的容身之地。

    “医馆对面空了一间铺面,挨着织布铺,我明天去跟掌柜的说道一番,租下那间空铺子,你们以后在那里见面。”苍林刚才独酌时心里就有了主张。

    “这……就在家对面,太危险了……”灵儿担心。

    “不会的。”苍林说道,“我会跟爹说,那间铺面我要盘下做个香皂铺。”苍林准备在京都推广一下香皂的用处,“到时候,我会跟爹说需要你去提前帮忙打理。”

    看见苍林又是满怀信心的安排,灵儿和亦真放心不少。

    荣记雅间里,李彦和孟谦对酌碰杯。李彦给孟大人再斟一杯酒,见孟谦眉头仍旧深锁,“孟大人今夜找我有何事,但说无妨。”

    孟谦思量片刻,方才开口。孟谦并非吞吐之人,只是今天的事情确实有些难讲。昨夜刚刚入宫拜见过新晋慕贵妃,孟谦在宫门处碰见江二爷江齐嗣,原本以为施礼寒暄过后即可告退。谁知江侍郎却拦住他,“孟大人,最近家有喜事啊!”

    孟谦有些困惑,不知怎么回话,“臣下不知江侍郎说的是什么喜事?”

    “哎呀……”江齐嗣裂开厚重的嘴唇笑得腮肉抖动,“大人难道不知你家孟公子包下了万花楼的头牌柳迎梅吗?”

    孟谦闻言面色惊慌,他不敢置信孟然敢如此荒唐。

    “大人还掩藏什么啊?”

    “回侍郎,臣下确实不知……”孟谦额头冒汗。

    “孟大人这是何必呢。万花楼就是达官公子们消遣取乐之地,你家公子去造访也是情理之中,为何这般慌张啊。”

    “臣……”孟谦不知所言,“臣……犬子不会……”

    “你家孟公子都成万花楼名人了。李彦对你孟谦大人的公子可是大方得很啊,这些天送去不少银两。”江齐嗣拍拍孟谦的肩膀,大笑离开。

    孟谦想起前些天孟然晚上说去看看斯年的伤情,怀疑是不是他以此为借口跑去寻欢,匆忙返家斥责孟然。孟然冤枉地跪在地上,“我不知道什么万花楼。”

    孟谦以为他狡辩,怒摔茶杯,吓坏了四娘和孟夏。两位急着劝,“孟然从来安稳,怎么可能跑去寻欢作乐。”

    孟谦只道他去找李彦,看看孟然是不是在扯谎,这才来在荣记。

    李彦闻言,暗叹孟然可怜,“公子还在家里跪着呢?”

    孟谦面色铁青,“你不必替他求情,他刚来京都半年就敢如此荒唐放纵,是我教子无方。”

    “不是……”李彦搁下酒壶,侧身跟孟谦低语,“大人,此事冤枉孟公子了。”

    孟谦皱眉,“什么?”

    李彦小声道出万花楼的前因后果,而后安抚孟谦,“这样一来,你们就不必担心了。”

    孟谦闻听李彦所言,心乱如麻,失手碰洒了跟前的酒盅。

    李彦迟疑,“大人这是……怎么了……”

    孟谦压住满腹焦灼,低着声音说道,“李大人,你许是被他骗了!”孟谦愁眉紧锁,双眸盯着桌上那滩洒落的黄酒,“他不可能这么轻易变了心,登上人家暖阁。这些时日……如若夜夜出宫……恐怕……他是去找灵儿了……”

    李彦不能相信孟谦的话,“怎么可能呢?大人啊,我天天早上都去暖阁朱门前接他回去啊。”

    孟谦摇头,“李大人,你不了解他。他认准的事情绝不可能轻易改变,纵使花容月貌国色天香,却也勾不住他的心思,如若他夜夜登楼,必然是借机瞒天过海。”

    李彦看孟谦说得这般笃定,直觉不可思议,“不是……孟大人……那他是练了分身之术吗?你这说得我一身冷汗!”

    孟谦叹气,“赵括大人怎么说?”

    “赵大人这些天在忙册封盛典,还来不及说。”

    “明夜,你照例再带三皇子去一次万花楼,我们自然就知道他有多大胆子分身有术了。”孟谦虽不知道暖阁如何逃脱,但他太了解亦真,一往情深的少年虔诚得很,绝不可能留宿暖阁,定是他借机逃脱的障眼法。

    李彦咽下一杯酒,后背发凉,“明夜见分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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