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道无情 (2)

    他铁拳横勾,力道强劲,直击阿令面门,全无阻滞,似有破空斩风之势。

    旁的兽奴见状,也不敢上前劝阻,只不住道:“阿休,你又惹他!做了那么多回手下败将,还嫌不够?”

    果然见阿令不避不让,直面相迎,惟腰肢下沉,柔若无骨般向后一仰,似流风回雪般,轻快自如地避让了这一击。

    这样的身形实在太过奇谲,绝非常人可轻易做到。便是经年练武之人,想要在瞬息之间,单靠腰腿发力,支撑起空悬下弯的上躯,躲避来袭,怕也实属不易。

    阿休不甘这一招落空,拳尚未收回,便抬脚狠狠扫向他的胸口。

    与此同时,阿令那与生俱来的野兽直觉,精准无比地感知到了这一击。他腰虽仍未完全挺直,便猛然曲膝向上一顶,正撞上阿休扫来的腿。

    两股力量狭路相逢,势不可遏。阿休力不能及,终究无法抗衡,败下阵来,重重侧摔倒地。而阿令顺势朝后空一翻,身如轻燕,稳稳平落。

    一方呼吸浊重,略显狼狈;一方气息均停,神目清明。孰胜孰败,一目了然。

    阿休倒在地上大喘了几下,而后突然抓了抔黄土,用力洒了他一身,恨声说:“至于吗你!”

    阿令背过身护住手心的花,而后小心翼翼看了又看,才将其郑重收至腰带里,慢吞吞对他道:“你,太急。”

    阿休锤了下地,羞恼道:“什么急不急的,我打不过你,是因为我有伤!”

    这里的每一个人身上都是伤痕累累,纵使厉害如阿令,也日日挨打。只因兽奴是最卑贱的所在,就连看管他们的小卒,也可以肆意殴辱打骂他们。

    一点微不足道的权利,在不见天日的阴暗处,就能变为生杀之柄。人性的恶,也随之滋生蔓延,尽数释放。

    弱者并不会怜悯比他更弱之人,反之穷形尽相,肆意倾轧,以品味这来之不易的,凌驾于人上的快意。

    不是没有人反击,只是反击过后,只会等来更凶残的责打谩骂。加之寡不敌众,毕竟空手难敌刀鞭,无数次的失败后,便再也无人会反抗了。

    阿令收好了花,见他仍躺在地上,停顿了一下,终是走过去,伸手要将其拉起来。

    阿休轻推开了他的手,语调僵硬:“用不着。”

    霎那间,他极为眼尖地看到阿令腕上的一痕翠青,似是绳结编就而成,样式精巧,往日从未在他身上见过。不免咦了一声,指着这手绳问:“这是今日得的赏?”

    阿令像是未料到他会看见这手绳,顿时紧紧捂住了手腕,语气竟难得的有些慌乱,不住强调道:“是我的。”

    旁人听见他得了赏,面露羡色,纷纷围了上来,七嘴八舌道:“也让我们瞧瞧是什么好东西。”

    “不应该呀,元大肥那个雁过拔毛的吝啬性,贵人给的赏,哪里会留给你?”

    “阿令,给弟兄们开开眼,究竟是什么宝贝。”

    阿令被围在人群里进退不得,只死死护住手绳,不让旁人窥得分毫。

    旁人顾忌他出手狠辣,不敢强硬去抢,但阿休却很不怕死般,趁其不备,迅速捉住了他的手腕,强硬扒开了他紧握的手指:“让我看看。”

    而后便见翠青的手绳上,果然编坠着一块玉石,色泽蕴辉,质地温润,竟还被雕成了如意纹样,一看就知来历不凡。

    众人见了 ,皆抽气不已,颇有些眼热——没想到这阿令瞧着木讷寡言的,竟有胆子私藏如此美玉。

    其中赌棍阿武,出身庶族商贾之家,虽如今败落得彻底,但早年也是见过不少好东西的。此刻仔仔细细看了眼这块玉,咂嘴道:“西陵玉,实是个好东西。若搁在外头,卖个一千钱不在话下!”

    “这小小的一块玉,竟然这么值钱?阿令果然是要走好运道了!”

    不同于旁人的艳羡或觊觎,阿休闻言冷冷一笑,撤回了手,皱眉斥喝道:“人家的宝贝,你们倒是看得起劲,还不散了!”

    正说着话,门外忽然走进一小队人,皆作军士打扮,身披甲胄,手执火把,直把这狭小的石室照得亮如白昼。

    众人见此状,皆大惊失色,再也不顾谈论阿令的那块玉,颤栗着挤作一堆,口不敢言。

    而那上林苑令元大肥,正拎着灯笼,亦步亦趋,紧随为首的那个校官其后,不住点头哈腰,极尽谄媚之态。

    众人更是噤若寒蝉,便见那校官站定后,用火把照视一周,复高声问话:“是哪个今日打赢了豹?”

    元大肥忙走上去,从人堆里拉出阿令,殷勤道:“回中军的话,正是此人。”

    那校官上下打量他一番,又毫不客气地伸手捏了捏他的胳膊,粗鲁异常。

    阿令原本一直安静不语,此刻突然有所动作,一双手直攻向他的咽喉处,吓得元大肥抱头怪叫:“你这贱奴,发什么疯病!”

    那校官却毫不在意,只抬手一挡,格开了他的攻势,此举虽然看似轻松,可他人却不自觉往后退了一步。

    他身后一帮军士见状,顿时铮然拔刀,刀影冷厉,明晃晃的照在每一个惊慌失措的脸上。

    元大肥两股战战,不住求饶,“中军息怒,这豹奴不知死活,是杀是剐,听任中军差遣。”

    阿休不知哪里来的勇气,大声道:“听闻青龙军最是纪律森严,这豹奴不过是野性难驯,中军何故取他性命!”

    那校官转目看向他,沉声问:“你又是谁?”

    阿休迟顿了下,才说:“我叫阿休。”

    他目光似利刃,“你走上前来。”

    阿休却不答他话,倒把元大肥急的满头冷汗,怎么一个两个都是怪种?忙使出吃奶的劲,将他硬生生拉到了阿令身旁。

    那校官又仔细端详他二人片刻,忽而朗声一笑:“秘书郎眼光实在毒辣,举荐之人,果然是个习武良才,想必中郎将见了,一定欢喜异常。这小子嘛,根骨也不错,主要这胆大妄为的脾性,倒有几分我当年的风范。我这就将这二人带走,元大人没有异议吧?”

    元大肥顿时震惊无比,结巴着问:“敢问中军,是哪位秘书郎大人举荐的他?”

    那校官皱眉看他,眼含轻蔑,粗声粗气道:“还能是哪位?自然是王大人了。”

    王大人……在任秘书郎……这可是琅琊王氏!

    元大肥顿感头晕目眩,任凭想破头也想不明白,这卑贱豹奴,如何入了琅琊王氏的青眼。难不成是那位射了一箭的苍龙君?是了,怪道他出手相助,不惜跟太子抗衡,如今又将人要了去,倒是好一颗慈悲心肠。

    这豹奴虽是一步登天了,可他今日到底也伤了太子的豹啊!若是太子日后追责,没有了他出来顶罪,岂不是自己遭殃!

    思及此,他浑身打了个冷颤,低声道:“这……小的也不敢做主呀……敢问中军……可有上头的谕令?”

    那校官瞥过头,冲他冷笑两下。身后一个军士踏步上前,猛然踹了他一记窝心脚:“狗脚谕令!你这奴子,卖弄到爷爷跟前了!不过带走两个兽奴,居然扯了好一通废话!人我们带走了,你该怎么做,自己掂量着看!”

    这一脚力道极重,元大肥被踹得几近吐血,自是再不敢多言一句,只得欲哭无泪,眼睁睁看着他们把人带走了。

    *

    寒更月坠,夜永未央。

    与此同时,宣光殿一处寮房内,正跪着两名婢子。

    而她们面前,罗幕重叠,禁帷低垂,依稀见得一地清辉胜雪,身侧兽炉吞云吐雾,香焚烬断,幽芬彻骨。

    分明是一派雅静岑寂之景,可不知为何,二人皆神色凝重,目露惶遽,以至钳口不言,汗不敢出。

    半晌,虚徐缥渺如烟的纱帘后,缓缓出现了一个身影。

    他似是刚沐浴毕,正背对她们,漫不经心地披上禅衣。

    隐隐绰绰可见,乌发如瀑,披散垂顺;自肩到腰,逶迤流润,若银钩绘就,隽婉而不失劲挺,有如丹青写意,风流自成。

    只是因人太过瘦削,较之寻常男子而言,略显单薄了些。

    怀桃不敢再看,驯服垂首,恭顺长跪,静候易观澜发话。

    可郎君迟迟不出,让她感到些许焦灼不安,忍不住侧头,看了眼萱草。

    让她倍感惊讶的是,萱草的脸色较她而言,竟然更为苍白。那看似平静的面容下,却让她不经意地,于其间嗅出了一丝惧怯的气味。

    “你们可有什么要交待的?”

    正疑团满腹之时,她忽然听见上首的郎君这样问。

    分明那道声线恹恹,轻而寒凉,却泠然如坚冰,凛冽逼人,摧骨毁肌。

    她心头重重一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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