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柚梓和李安闹别扭了，这是大家都能看出来的。
李安是个话少的人，赵柚梓是个话多的人。果然是性格不合吗，李妍秋暗暗想。
平日里都是找李安问题的赵柚梓，今天难得问了她一道题，李妍秋把答案递过去，装作不经意地问：“你们今天怎么了，有什么不开心吗？”
赵柚梓勉强笑笑：“没事。”
说什么呢？明明他们之间什么也不是。
李妍秋没有再问，或许这就是最好的结果。那晚的月光在她眼中格外的亮，寒风吹的她打了个冷战，李安是那么情难自禁地拥着怀中的女孩辗转吮吻……
如今的结果真该庆幸不是吗，李安虽然不是她的，却也不属于任何人。
因父母不在身边，赵柚梓转学过来就是住校。晚自习下课，大家都陆陆续续回宿舍，教学楼离女生宿舍还有一段路，除了操场边上的一个大灯，路上黑黢黢看不清人。
旁边的树丛更是一些小情侣的秘密基地。
“啪”的一声，黑暗中的人揪住赵柚梓的头发，狠狠甩出一巴掌。
赵柚梓好好走在路上，莫名其妙就被人拽进草丛，直到挨了一巴掌，脑袋还是懵的。
黑暗中只能看清那人的轮廓，除了她，旁边还有几个女生抓住她的手臂，赵柚梓使劲挣扎也动弹不得。
来人显然也知道打人的技巧，除了刚开始的一巴掌，其余都是往身上招呼。
赵柚梓虽然是家里宠大的，从没挨过什么打，却是颇有几分骨气，硬是忍着没吭声。
“傻哔婊子以后离我看上的男人远点。”一个女生凑近赵柚梓，羞辱似的轻拍她的脸。
赵柚梓极力忍住想“呸”她一脸的冲动，硬抗着不说话，你才**，你才**。
“听到没？”又是一个巴掌甩到脸上。
赵柚梓平日里吵吵闹闹有几分机灵，有时候到了关键时刻却犟的像头驴，一声也不吭。
黑暗中的眼睛蓄满怒火，等到前面女生的巴掌再次落下时，赵柚梓猛地伸腿一踢，只听一声惨叫，趁着大家慌乱，迅速挣开左右的人往操场人多的地方奔去。
赵柚梓使出这招就意味着彻底把人得罪了，刚刚那一脚直直踹到了女生的□□上，不疼个几天好不了。
偷袭成功的赵柚梓一刻不停地穿过操场，奔回宿舍。到了寝室门口，还是惊魂未定。
“开门！是我。”赵柚梓以为室友听不到，又喊了两遍，304的门还是纹丝不动。
走廊里灯光惨白，赵柚梓身上的汗干了，湿哒哒的衣服变得阴冷，冻得她打了个哆嗦，身上的伤也隐隐作痛。
今晚发生的一切都是那么猝不及防。那个女生让自己离她看上的人远点，她看上谁了，为什么寝室的人都不来开门，明明她们都听到了……
赵柚梓像块蜷缩起来的石雕，走廊的灯都熄了，她才慢慢站起来，拖着发麻的双腿去找宿管阿姨。
宿管阿姨也被她吓了一跳，头发散乱，两颊红肿，眼眶都是红的。听她说了情况，便带着赵柚梓去敲门，寝室里的人听到是宿管才拨开门闩。
这种事宿管见过几次，也没法管，最终都是不了了之。
“服个软，忍忍就过去了，前几个小姑娘就是这么过来的。”宿管阿姨劝了劝。
赵柚梓点点头。
宿管见这孩子听劝，点点头走了。
十一月的天气，窗外的风呼啸着钻入人的耳膜。
整个宿舍静悄悄的，好似大家都睡着了。赵柚梓来到自己床边，手下是被水浸湿的床单被褥。
她一把扯落被子，连同床单都扔到地下，把换洗的一件棉服盖在身上，和衣躺在床上。
窗外还是呼呼的风声，只剩下床板的上下铺硬的硌人，赵柚梓暗暗下定决心，明天就要那个女生好看。披肩长发，指甲很长，身上还有淡淡的烟味，学校里这样的女生应该不多。
被惹毛的赵柚梓心里恨的牙痒痒，从小到大都没人敢这么欺负她，在满脑子都是如何讨回公道的思绪里，困意渐渐袭来……
赵柚梓昨晚半夜冻醒了几次，手脚冰凉地撑过早读，下了课就往办公室走。
“进来。”
赵柚梓敲门进去就看到一个女生正坐在班主任腿上，吃了一惊。
虽然学校里平时除了做操升旗，都不用穿校服，但是这样的穿着还是少见。女生一件短款棉服，下身是条短裙配肉色弹力裤。
正迟疑间，短裙女生从班主任腿上滑下，过来拉赵柚梓的袖子：“你怎么也在这儿？”
“你们怎么认识？”班主任笑说。
“我们是特别好的朋友。”女生拉着赵柚梓亲热道。
赵柚梓一脸懵逼，呆愣原地，她根本就不认识这个人。
如果说，突如其来的“朋友”是莫名其妙，那她身上的烟味就无比可疑，让人摸不清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你这么想，人家可不一定这么认为。”班主任看向赵柚梓说。
淡淡的语气，赵柚梓也听不出班主任到底什么意思，但她仍是说了昨晚的事，恳请学校找出凶手。
恍恍惚惚走出办公室，赵柚梓活了十五年，前十五年见过的都没有刚刚看到的对她的冲击大，仿佛三观被震碎重组。
早读的时候还没注意，刚刚赵柚梓回来的时候，才发现沈舟看她的眼神有些躲闪，她问沈舟是不是知道什么，那个人到底是谁。
沈舟却一脸为难不肯说，只是劝她服个软，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李安倒是真的关心她，询问她脸上是怎么了，昨晚发生了什么，刚刚早饭里的水煮蛋还送给她敷脸。
但是那天晚上的尴尬还在，明明拒绝了别人，赵柚梓也不想再和李安有什么牵扯，直接拒绝了那颗水煮蛋。
她没去看李安失落的表情，故作不在意地侧过脸。
班主任答应她中午让班长带着她去挨个班辨认昨晚的人。
到了六班门口，有个女生笑着看向她，赵柚梓敏锐地感觉到她就是昨晚那个人——今早的短裙女孩。
女孩的名字叫余雯雯。赵柚梓拉上她一起去班主任面前对质。
“不是我。”余雯雯有些委屈地望着班主任，“什么证据都没有就冤枉人。”
“昨天晚上的女生披肩发，长指甲，身上还有烟味。”赵柚梓说着就去拉她的手，果然是蓄了指甲，还涂了水红色指甲油。
“我都看见了，还说不是你！”
“行了，赵柚梓，根本没有证据，不要冤枉同学。”
班主任明显偏向余雯雯，甚至都不用解释一下昨晚明明早早出了教室，却比赵柚梓还晚回宿舍的原因。
赵柚梓不服气又争辩了几句，可是都毫无作用，回去的时候班主任还在变相地说她交际能力不行，不能和同学好好相处。
李妍秋和李安同村，从小一起长大，两人也算得上青梅竹马。
李安从小就是第一名，从小学到初中，只要有李安在，李妍秋就是一直的第二名。他就是自己妈妈眼中别人家的孩子。
从懵懂到青春，她一直仰望着这个人，只要李安一出现，便会吸引她全部的目光。
原本的李安对哪个女生都彬彬有礼，唯独对她会更亲近一些，她以为只要有足够的时间，李安总有一天会注意到那个一直跟在他身后的自己。
可是，当那个人真正出现的时候，她才知道原来自己是如此的自作多情，那些隐秘又酸涩的情绪把她的世界搅得天翻地覆。
不是不嫉妒，不是肯甘心，她不断地问自己，有用吗？值得吗？因为他，一个不爱自己的他，把自己的骄傲都丢弃，值得吗？
所以她决定大方一点，李安是她不要的，所以，赵柚梓，并不是我败给了你。
连续几天的精神和□□的双重摧残，赵柚梓决定在沉默中爆发，班主任不行，她就去找校长，校长不行，她就告到教育局。
她就不信这个邪。
打定主意，赵柚梓把椅子一推，深吸一口气，气势汹汹地往校长办公室走。
还在上着课，数学老头都惊到了，愣在讲台上，班里的同学也都齐刷刷看向教室后门，然后面面相觑。
“老师，我跟过去看看。”李安说得一句，也跟着从后门出去了。
“柚子，你干什么去？”李安三两步追上赵柚梓。
“找校长告状。”
“有用吗？”李安虽然在这件事里推波助澜，但是赵柚梓这几天小脸上的肉都没了，说不心疼是假的，她就不会稍微求求自己吗，毕竟这种程度的霸凌在现在的李安眼中不过是小打小闹罢了，“你以为没有任何证据，校长会站在老师这边还是你这边？”
“有没有用试了才知道。”赵柚梓心里一直憋着气，倔得十头牛都拉不回来。
李安简直想劈开她的脑袋，看看里面到底是什么构造，这一根筋通到底，让他无奈又憋闷。
校长办公室穿过走廊，在另一栋教学楼里。
赵柚梓快步走着，忽然站立不稳，眼前模糊，她想抓住什么，却不可遏制地向后倒去……
赵柚梓醒来就发现躺在了病床上，左手还挂着点滴，空气中是独属于医院的特殊味道。
李安在门外和护士说着什么，依稀听到了“谢谢”两个字。
护士今天见到一个少年抱着个少女过来打点滴，男孩清隽帅气，还非常有礼貌，女孩也长相可爱，就不由多嘱咐了几句。
等李安转过身来，赵柚梓赶紧闭上眼睛装睡，刚刚明明想要去告状的，谁知道会这麽丢人，直接晕倒在他面前。
李安坐在床旁凳上，握住赵柚梓打点滴的那只手，轻轻揉搓她的手指。
怎么会这么凉？李安皱眉。
校园欺凌李安经历过很多次，只不过他不太清楚的是，万事总会有一些变化，更何况是欺凌的手段。所以，赵柚梓每天穿着衣服睡床板他自然不知道。
熟睡中的柚子小脸酡红，干燥的唇也泛着嫣红。李安轻轻凑近，灼热的呼吸喷洒在赵柚梓脸上，忽然定住，任由赵柚梓的睫毛眨啊眨。
最终还是赵柚梓先沉不住气，睁开了眼。
“放心，在征得你同意之前，我是不会对你做任何事的。”李安淡淡道。
赵柚梓瞪了他一眼，可是两颊还是不争气地泛起红晕。
“这挂的是什么？”赵柚梓缓解尴尬问。
“现在挂的是抗生素。等会还有一瓶葡萄糖。”
“什么时候了？”
李安看了眼手表：“下午五点多了。”
“那学校……”
“放心，请过假了。”
其实赵柚梓更想问他的是，两人是怎么过来的，又怕尴尬。
可是李安仿佛会读心术般，他说晕倒的时候是他接住自己，然后打车送来医院的。来这边的车费和医药费也是他垫付的，等她好了要记得还。
赵柚梓大囧，本来还有些感激，现在只剩下最后三个字“记得还”。
北方的冬天黑的早，六点多的时候赵柚梓挂完水，天已经完全黑了。
小医院离学校不算太远，两人步行往回走。
“赵柚梓，你有没有考虑过不住校？”李安问。
由于写代码要用到电脑，学校里并不方便，他就没再住校。
“不行，如果不住校，老师肯定得给我爸妈打电话。”每天的被子都是湿的，赵柚梓也很头大。但她父母都在外地，平时工作三班倒的也很忙，所以尽管在学校受了委屈，也没有想要告诉家长。
“那如果我有办法呢？”
“什么办法？”其实她也不是没有想过找个什么理由不去住校了，可是她自己想的那些理由自己都说服不了，更何况是她爸妈。
“就说你不适应学校的生活，吃不好，睡不好，人瘦了一圈。”
“……能行吗？”这个理由赵柚梓心里挺没底的。
“说的时候表现的可怜一点。”李安支招。
怎么会不行呢，要是被她父母知道，这件事也会迅速解决。
就像他们分手的时候那般，也只是因为她父母的一句话，她就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李安垂下眼睫，挡住了眼中浓稠翻涌的思绪。
“……那我试试。”
两个人走得并不快，黑暗中的沉默被时间拉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