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雪

    被拉满的弓弦不住的在颤抖 ,但楚珩持箭的手却是稳的,好像在端一碗茶水一样轻松,甚至连一丝涟漪都感受不到

    桑耶知道楚珩很少用弓,但只要是由他射出的每一箭,都能准确无误的索了自己得力大将的命,可怕的很,往昔战场之上,一场下来他顶多用一次,今日竟然准备破格使用两次

    他见势不妙立马从脖领里掏出一只白而小巧的骨哨,鹰隼般的眼睛紧紧盯着楚珩的脸,好像要从他脸上研究出什么品种的花来,他缓慢将骨哨移至自己嘴边,他在赌,他在赌自己此时吹响骨哨,楚珩会不会立马放箭射穿自己

    楚珩自桑耶掏出骨哨就微觉奇怪,他们对战这么多年,这东西从来没见桑耶拿出来过,骨哨这种东西小巧方便易制作,声音大小和穿透力强弱完全取决于持有人的肺活量,北边边境的孩子们几乎人手一个,五六岁的小孩自己都能做来玩,他实在是想不明白桑耶要拿这个来做什么,一时心中起了好奇,但脸上却什么也没表现出来,反正胜算早已在心中定格,不过是多等一会看看他到底要干嘛罢了,楚珩等得起

    “哔——”

    哨声响彻云霄,落在楚珩身后的几只乌鸦瞬间被惊的飞起,盘旋在乱世当空,战场上的兵士们均是一愣,蛮夷们听信迅速后退向东而逃

    楚珩离的并不算太近,此时却也感觉到了一阵耳膜传来的刺痛,微微皱了皱眉头

    霎时场面一度混乱,桑耶抓住这个时机随手抄起一个尸体转身就跑,楚珩也很快反应了过来,当即瞄准桑耶准备出箭,但怎奈距离已被拉开,北方游牧民族的身手总归是好的,哪怕丢了只手臂也能在扛着个尸体给自己做护盾的同时窜的像只猴一样,楚珩在人群中瞄了半天找不到致命点,只得对准左腿,猛地松开了持箭的手

    又是一阵空气被震削的声响,像极了雪原上雄鹰的嘶鸣,这声音对蛮族兵士来说宛如噩梦,就像是宣告死亡的讯号 ,每每听到,必损失惨重

    桑耶内心焦躁,却又没空回头看,也不敢回头看,他知道这次恐怕凶多吉少,只得一个劲来回闪避,尽可能的保命

    两秒?一秒?或者有可能更短,只一瞬,当桑耶反应过来时,自己的左小腿已经被利箭贯穿

    ,

    ,

    ,

    “疼疼疼!还…还是先别弄了吧,宫…宫里有御医可以处理的”

    宵枭松开握在箭上的手,皱着眉语重心长地说道“公主殿下,您没受过伤吧,这种程度的伤口,要是不及时处理,恐怕您这条腿,就废掉了呀”

    “啊!?真的假的,那那那,那怎么办啊,要不…你还是继续拔吧?”

    “咳咳咳!”秦老刺史在一边咳着血,有点抱怨的说道“没人管管我吗,我命不久矣啊…”

    宵枭又插起腰说道“您要是愿意说出太子和楚侍郎关在哪里,我立马救您”

    秦老刺史看看自己手心里咳出的血,缓慢抬起了头,望向不远处

    筱玥也跟着望过去,发现前面拐角处有一颗巨大的老桂树,筱玥心中一惊“原来已经跑到这了”

    “公主殿下,你过来,听我把这个故事收个尾,我就告诉你你想知道的”

    此时这个年过半百的小老头窝坐在稻草堆里,夕阳照在他身上,与黑衣融合在一起的血此时也能看得很清楚,他白胡子不颤了,呼吸也很平稳,与城门刚开时的秦老刺史判若两人,又与对自己时好时坏的他完全不同,现在的他,反倒给人一种尘埃归于平静的感觉

    筱玥知道此时情势紧迫,但现在除了听他把故事讲完别无他法,而且,秦老刺史确实没对自己下过什么狠手,只是不知道为什么他总是想让自己听完这个关于他女儿的故事,也不知道他每每望向自己时的那种慈爱的眼神代表着什么,像是透过自己在看向另一个灵魂。但她也不得不承认,自己一开始是对这个故事感兴趣的

    筱玥坐在旁边思考了一会,最终决定把心一横,拖着腿慢慢蹭到了秦老刺史身边

    宵枭歪着脑袋看着她行动不便的腿,思考了须臾,走近筱玥后蹲下,拔出自己的刀,眼都不带眨一下,挥刀就要劈向筱玥的左腿,筱玥错愕不已,眼睛睁得巨大,还没来得及开口制止,他拿着刀的手已经挥下,筱玥猛的闭紧了眼

    闭着眼睛持续了几秒,奇怪的是她并没感觉到什么疼痛

    “好啦公主殿下,这样会方便一点,减少痛感…干嘛这样看着我,你不会以为我要给你截肢吧!”

    筱玥睁开眼睛,发现腿并没有被砍掉,抬头气鼓鼓地说道“你那架势,任谁都会那么想吧!”

    宵枭低下头挠挠脑袋,慢慢站起来靠在墙边,随手摸了根稻草在嘴里叼着,含含糊糊的小声嘀咕道“我怎么可能敢啊…”

    筱玥没听清,也懒得计较,毕竟人家帮了自己,她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腿,发现箭尖和箭尾已经被削掉,只剩一节短短的木棍斜插在腿上,活动起来方便很多

    秦老刺史看着他们二人,轻轻叹了口气,微不可察的勾了勾嘴角

    “上回讲到哪了…”

    “哔——”一声清脆的哨声自战场中央响起,穿透力强悍的传到了已经跑了很远的筱玥这边

    “那是什么声音?”一瞬间在场三人皆同时回望

    半晌宵枭答复筱玥“不知道”,随即看向秦老刺史

    秦老刺史置若罔闻,自顾自开始讲起了故事

    “嗯…她走近那个躺在病榻上的中原兵士,每日给他处理伤口,喂他汤药,那兵士表现的很感激,很热情,让我都差点误以为他是个好儿郎,随着时间一天天消逝,他的伤病在我们一族的照料下好的很快…哈哈哈,我们一族啊,原本只是保持中立的小小部族,以一手绝妙的医术在边境战乱处谋生,我那个女儿从小便有天赋,她像你这般大的时候,我已经没有什么可教她的了”

    秦老刺史说到这的时候眼里波光流转,那里面蕴含着很复杂的感情,有爱,有恨,有骄傲自豪,也有后悔和痛苦

    “就在那中原兵士能下地走动的那天,我女儿高高兴兴的扶着他慢慢行走,他却不知道从哪突然摸出了一把匕首!”他语峰突然一转,愤恨的眸子猛地转向筱玥的脸,就这样紧盯着她,筱玥距离他很近,几乎是挨在一起并排坐着的,在已经放松不少的环境中突然来这么一下,当即便被吓了一大跳

    “什么人!”就在筱玥还没回过神来的时候,宵枭又突然大喊一声,然后拔腿向前跑去

    筱玥被吓的不轻,刚想开口大喊“怎么一个个都一惊一乍的!”

    却突然反应过来是有什么人在那边,心再一次被揪了起来,闭上嘴下意识回头紧张的看去,发现是一道白影从官府的方向奔走出来,正以惊人的速度向东掠去,宵枭紧随其后

    一白一黑两道身影飞快的从眼前闪过,不过眨眨眼的工夫便都跑没了影

    筱玥连忙起身,腿上受伤的地方减少了坠力让她在坐着听故事的时候缓过来不少,再加上双腿早已跑的瘫软麻痹,此时已经感觉不到什么疼痛,她猛地起身,却是又忘了自己还受着伤,当即一个趔趄就要摔倒,连忙扶住墙

    “痛痛痛!嘶…”

    “又出什么事了啊,让我把遗言讲完行不行啊!”

    筱玥深有感触的回头对秦老刺史说道“如果可以把那些打断人说话的人都变成碧月酥吃掉就好了”

    ,

    ,

    ,

    此时的桑耶,正以一个不太妙的角度面朝着地摔落,就当他以为自己要毁容了的时候,突然从旁边巷子里窜出一个白影,稳稳地接住了自己

    那白影速度极快,脚步轻盈又有力,当即扛着桑耶就往东城门飞掠而去

    楚珩微微一惊,他视力极好,微眯起眼睛盯着那白影,虽然只有背影,但仍能分辨出来那是一个披着雪白斗篷的少年,这样身手的人物,自打自己十五岁起与蛮族对战这六年以来,从未曾见过

    楚珩收起弓箭,抬了抬右手,在场所有北骑和所剩无几的官兵迅速收起刀剑长枪,迅速形成一个防卫固守的方阵

    他站在高高的房檐上,望着已经逃到城门口的蛮夷,缓慢抱起手臂,就在这时,那白影拖着不能自理的桑耶突然驻足,回过了头,远远的望向楚珩,此时的他,像是被夕阳镀了层金边一样,逆着光,看不真切脸上的表情

    当楚珩的视线与那白影对上时,恐怕也只有他自己知道,自己的表情在阴影中闪过一丝错愕

    那白影迎着光看了须臾,脸上没有任何表情,雪白的皮肤在灰色的瞳孔映衬下更显剔透,此时阳光照在她脸上,好似半透明一样

    “雪!再不走,咱们都得死在这!”

    桑耶直至此时才能看出来些焦躁,方才那副玩世不恭的样子荡然无存,雪微微叹了口气,想说如果楚珩想杀他的话,根本等不到自己来救他,没办法,她只得转过头,拖着桑耶背光而驰,逃向黑暗的地平线

    直到最后一个蛮夷仓皇逃出城门,楚珩才终于抱着手臂笑了笑,好像刚看了一场滑稽的表演

    “哼,有趣”

    他从房檐上弯身跃下,轻巧落地,在这过程中那枚小小的璞玉又一次从脖领中滑出,他用纤长的手指轻轻拿起那枚璞玉,举起来对向马上消失在逡山之上的那最后一点残光,残光透过半透明的璞玉,折射出更加柔和的光,映照在楚珩的脸上,没过几秒,太阳便彻底落下了

    楚珩把玉放回原来的位置,转身看向那少女跑来的方向,远处那颗老桂树上的桂花零零散散的在风中飘落,有那么一小朵,飘向了楚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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