期末考试终于结束，公布成绩时第一第二名毫不意外。
赵柚梓也还可以，班里前五名，如果继续保持，考上区里最好的高中不成问题。
至于沈舟，家里好几个冷库，重点班也是花钱进的，如果考不上高中就只能回去继承家业了。
在等成绩报告单的几天里，赵柚梓依旧保持着盯梢的习惯，别说，还真教她发现了些东西。
夜色清朗，寒风也走得累了，难得歇歇脚。
赵柚梓悄咪咪把自己藏在瓦房四周的数块砖头垒到后窗口。
踩着砖，扒着墙，透过瓦房后高高小小的通风窗，赵柚梓看清屋里的景象时不由吃了一惊。
破旧的房间，剥落的墙皮，什么都没有铺的泥土地面。
地上正跪着一个人，正是余雯雯。
一月份的天气，赵柚梓棉衣棉裤都觉得冷，余雯雯竟然只穿了一身单薄的长裤长袖跪在地上。
余妈妈重重拍打余雯雯的后背，还狠狠扭了她一把。
余雯雯龇牙咧嘴的搓了搓胳膊，哭笑着说：“你看，都给我拧红了。”
她妈妈“呵呵”地笑，然后又使劲拧了她一把。
然后余雯雯又贴上去，摇头晃脑，整张脸似哭非笑地撒娇道：“别气了嘛，可疼了。”
余妈妈满脸厌烦嘲讽地从喉咙里挤出几声扭曲的笑：“让你老实在家呆着，不要总出去跑。”
余雯雯就笑着抱上她妈的胳膊，晃了晃，把头靠在她妈的手上，讨好道：“这不是知道了嘛。”
……
赵柚梓虽然没有见过精神病人，但是余雯雯母女俩此刻神经质的动作和诡异的表情，都透着一股常人无法理解，甚至让她脊背发凉的感觉。
回家的路上，赵柚梓还处于愣愣的状态，刚刚的场景冲击她还久久回不过神。
看来关键点是在她妈妈身上没错了。
这几天她陆陆续续又拍到几次余雯雯和人进小旅馆的照片，加上上次李安抢走后，又在她保证不用作报警证据时还给她的，一共洗出了厚厚一打。
可是这些无一例外都是一前一后进出旅馆照片，别说拍人私密照片会被侵权问责了，这些照片甚至连亲密都算不上。
前几天沈舟又和她提到了打游戏的事，赵柚梓这段时间满脑子官司，早就想要放松一下。
出门的时候，天色沉沉，估计是要下雪，她揣上钥匙，还不忘拿把伞。
等她玩了尽兴，从沈舟家出来，已是漫天飞雪，纷纷扬扬，盖满了屋顶，铺上了树枝，歇息了街巷，素白了世界。
她没有打伞，甚至有些贪婪的呼吸着清爽凛冽的空气，感受着此时银装素裹的天地，仿佛这些天的郁气也被一扫而空。
“还还不还手！”前方拐角处，个头茁壮微胖的小男孩骑在另一个瘦弱的小男孩身上，一手制住他的胳膊，另一只手的拳头不断地砸在瘦弱孩子的身上。
“不敢了，不敢了！”被压倒在地的小男孩努力挤出一个讨好的笑。
但是个头较大的孩子却还没有放过他，仍是使劲压着他，挥舞着拳头。
“住手！”赵柚梓冲上前，拉开上面那个孩子，制止了这场单方面的欺凌，“不许欺负人。”
“我打他关你什么事？”个头壮壮的小男孩粗生粗气。
“你为什么欺负人？”
“他贱，看着他就讨厌！”
“简直不讲理，人家碍着你了吗！”
许是真的无理，壮壮的小胖子狡辩道：“我就是高兴打他，他乐意和我玩，你管不着。”
赵柚梓狠瞪他一眼，就在小胖子以为眼前的大姐姐就要撸起袖子揍他时，她拉起另一个男孩细细的手腕，转身走了……
“他打你，你还和他玩？”赵柚梓愤愤不平。
全身上下瘦骨嶙峋，只在外头裹着一层薄薄皮肉的男孩，瘦弱得像个小猴子。
他憨声笑了笑，没说话。
哀其不幸，怒其不争，大抵便是如此。
无论赵柚梓如何说，小男孩依旧说不出不再和小胖子玩耍的话。
“你不讨厌他吗？”分别时，赵柚梓把伞给了他，最后问了一句。
出乎意料的是，这次小男孩点了点头。
漫天飞雪中，赵柚梓抬头望向天空，冰凉的雪花飘进眼睛，顷刻融化，赵柚梓眨了眨眼。
就在这电光火石间，她突然抓住了纷乱思绪里的一缕。
那天，她看到的余雯雯是如此卑微与讨好，这与她平时在学校里张扬霸道的样子大相径庭，甚至她们母女俩的相处是如此的难以理解。
以及，沈舟曾和她说过，余雯雯的童年都被她妈妈关在房间里度过的。
所以，她觉得那些无法理解的，甚至略显诡异的情景就都有了解释。
余雯雯在心底里恐惧着黄妈妈，甚至一直恨着她，却又
在恐惧中不断地讨好，扭曲。
就如同刚刚的小男孩一般。
可能这个结论在正常人看来甚是荒唐，一个孩子怎么会对她的母亲又怕又恨，那可是养育她长大的母亲，可事实确是如此。
“李安，李安！”赵柚梓终于找到了关键点，她迫不及待地去找他。
“咔哒”，门把手自里面打开。
“李安正在休息，你明天再来吧。”李妍秋半掩着们，压低了声音。
“……他睡下了吗？”其实她更想问的是，你为什么会在这。
“阿妍，是谁来了？”李安的声音还带着惺忪睡意。
阿妍，叫的可真亲热，赵柚梓刚刚找到真相的激动，仿佛猛地被浇了一桶冰水，突然间凉透了。
李妍秋见李安起了，便把门又打开了半扇，转头看向他：“赵柚梓来找你。”
“什么事？”
“我有事找你，可不可以让她先回避。”
“当面说吧，阿妍不是外人。”
李妍秋打开门见到赵柚梓，刚刚说的那些话不是不紧张，李安要是知道了赵柚梓来找过他，而她没有告诉他，会不会生她的气？
而这些忐忑，在李安说出这句话时便全部消散了，他终究是维护她的。
她不是外人，她是你的内人，我才是外人，赵柚梓忍住翻涌到喉间的苦涩，解释道：“有些私事，我可不可以单独说。”
李安沉吟不语，就在赵柚梓撑不住想要落荒而逃时，听见他说：“阿妍，我先送你回家。赵柚梓，你在这里等我。”
顿了顿，他又补充一句：“很快。”
没想到他会如此说，赵柚梓愣了一下：“嗯。”
李妍秋也没想到他会如此，让她先回家，那赵柚梓呢，她又凭什么呆在这里？
明明，明明她才是他的女朋友！
李妍秋一阵气苦。
房间外摩托车发动的声音，赵柚梓忍不住侧耳去听，犹记起当时她得知这辆车是他的时，自己的惊讶，以及后来那些莫名其妙的纠结情绪，还有对于他究竟喜欢自己什么的自我怀疑。
当天她就因自己的小情绪闹了别扭，而他更是无情，那般迅速又果决地放弃她，然后答应余雯雯的告白，再然后，又移情李妍秋，一桩桩一件件，都是那么令她猝不及防。
客厅是冷灰色调的装饰，赵柚梓靠在沙发一角，静静地放空，再一点一点收回自己的无限情思。
李安回来的时候就看到赵柚梓小小的一团，卧在沙发上，在自己的地盘上睡得安详。
上辈子幻想了无数次的场景终于成真，他的心忽然柔软下来，恐怕接下来赵柚梓无论想要什么，他都会捧到她面前。
他不忍打扰熟睡的她，蹑手蹑脚坐到另一侧的沙发上，
又悄悄把空调的温度调高，就那样静静地看着她的睡颜。
自从自己答应了别人的告白，赵柚梓每天中午就很少能睡着，于是他就哼着摇篮曲哄她入睡，谁知她并不喜欢。
她拒绝了他那么多次，而这次他打算的很好，以退为进，自己答应余雯雯的表白，她总会吃醋吧，总会过来把他狠狠骂一顿，然后霸气地告诉余雯雯，李安是我的，这样，他们就可以顺理成章的在一起了。
想着想着，他不由弯了嘴角，他的小柚子，生气的时候想必也是很可爱的。
可是啊，他的柚子最终选择放弃他，反而是阿妍来找他，那般的歇斯底里，那般想要和他在一起，即使他并不爱她，也表明自己不会爱上她，李妍秋也要和他在一起。
看吧，她果真不如阿妍那般爱他。
于是，短暂的思考后，李安决定给这个邻家妹妹一个机会，一个小小的改变她命运的契机。
只要自己在这段时间和她在一起，想必她就不会喜欢上校外的那个男生了，也不会再犯下那个不可挽回的错误。
可是，他再次答应了别人的表白，他的小柚子还是无动于衷。
于是，他弯起的嘴角又渐渐抹平。
时间静悄悄流过，赵柚梓清醒过来，李安愣了一下，又平静地移开视线。
“李安，我想明白了。”赵柚梓先开口，打破了一室平静。
“明白什么？”
“余雯雯最怕她妈妈，又恨又怕。”所以才一次次的讨好，又一次次的违背。
“打算怎么做？”
“打算用你用过的方法，李安，把你手里的照片给我吧。”
“哦？我用了什么方法。”李安不承认。
“用那些照片威胁余雯雯停止报复李妍秋。”赵柚梓说到这里顿了顿，“如果她不听，就把照片给她妈妈。”
“你拍不到的东西，怎么这么肯定我会有。”
如果他没有用这个方法，怎么会用那么短的时间就摆平了余雯雯。
如果他没有拍过照片，如何会那么了解使用私密照的种种法律。
如果他真的没有从这一点入手，又如何会给她这样肯定的提醒，解决问题的关键点在余妈妈身上。
“不给算了，我自己去想办法。”赵柚梓作势转身要走。
手腕从身后被他握住：“赵柚梓，你求人就是这个态度？”
他还是挽留了她。
这一刻，赵柚梓知道自己赌赢了。
看吧，李安对她，终究是有那么一些喜欢。
“放手，你不是喜欢李妍秋吗？”赵柚梓使劲要掰开他握着的手，“还来招惹我干什么。”
“你吃醋了。”是肯定的语气，“喜欢我为什么不愿意承认？”
“你有那么多人喜欢，还缺我一个吗。”被揭穿了心思的赵柚梓莫名委屈。
原来她也是一直爱着他的。
既然如此，他总要让她知道的再多一些，让她再不能轻言放手。
“既然喜欢我，为什么不去争取，就把我拱手送人？真是大方。”
“你……简直强词夺理 ”明明是他先放的手，是他先爱上别人，这又来怪她。
“赵柚梓，你既不去争取，我便认为你不爱我。”李安说到最后，也带了几分咬牙切齿，“你既不爱我，别人又视我如珠玉，我为什么不能对别人好。”
“混蛋！我哪里有不爱你！”她哪里有不爱他，他要这样冤枉她。
李安年少老成，甚少有开怀的时候，此刻才如一个真正的少年一般，朗朗而笑，似清风明月入怀。
“柚子，你是爱我的。”他再一次肯定，“你看，你承认了是爱我的。”
把她的心思都如此直白地铺开在他面前，这就是他要的结果吗？明明已经有了李妍秋，还偏偏要她承认自己是爱他的。
到底是多么吃定她了，才能如此践踏她的喜欢。
“李安，我讨厌你，很讨厌，非常讨厌。”
赵柚梓这些日子里长长久久的委屈一旦爆发出来，眼泪止都止不住。
李安有些慌乱地帮她抹着眼泪，温声细语的安慰，什么今后只有她一个，他们以后会结婚，财产全部给她保管……甜蜜的话不要钱地往外说。
等她哭得累了，回过神来，他已揽着她坐在了沙发上，而她坐在他的腿上，被他揽在怀里。
“放我下来。”
“不放。”他耍赖。
“我生气了。”
李安马上亲了她一口：“还气吗？”
“……流氓。”
“我会尽快和她分手，柚子，我们在一起吧。”
“嗯。”她实在难掩甜蜜，把脸埋在他胸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