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月

    “仰见星月,与君同归。”

    “看来女公子已然破局。”

    刚要去以身为饵的崔元书做梦也没想到,这个任务突然会变得这么容易。

    看着星辉长河随风飘远,百里茗心里五味杂陈。

    陆缄他们研制的解药,正叫“见月”。

    真不知她付出了多大代价,才为他们省出这些解药。

    “这下,我们只需任择一处水源投放解药即可。”

    “这样下来,就又能有三到五个蛊化之地可以得到解药了。”

    原定的计划里,他们至少是要准确投放九处水源,才能保证效果,如今百里策将解药融进灯里,着实救了他在内的不少人。

    否则,就是他愿意去调虎离山,吸引王青衍的注意力,这个任务也没那么容易完成。

    “不容易啊”崔元书双手交握在身前,他原以为自己死期到了,不想百里策还能为他续命。

    “剩下的解药,百里家主就多拿几瓶去溪州吧,给自己家留点后路。”

    百里茗完全不避嫌,“好。”

    推辞是不可能的。

    他们拼死拼活,虽为救人,却也是权位使然,不得不斗。

    一有机会,当然是先救家人,再救家乡,什么先人后己,舍己为人,她没那觉悟,更不觉得先救家里人有什么可耻。

    更何况这些解药本来就是她妹妹拿命换来的,她先紧着老家也是理所应当。

    “其余的......”

    百里茗拱手作揖,“全凭崔尚书安排。”

    “那老夫就独断专行了”崔尚书迎风而立,高傲的没有回礼。

    他当然不会把其余的解药都私吞了,可全国上下,大大小小几百个蛊化之地,前期解药有限,起效又需要时间,有取舍,有偏倚是必然的。

    等解药起效以后,某段时间内,有的地方会歌功颂德,有的地方会怨声载道也是必然的。

    因为大众是不允许好人犯错的。

    尤其别人得救,你没得救的时候。

    心里没有一点怨言,换他也做不到。

    太多时候,人们不会永远记得你的好,却会永远念着你的坏。

    唯一讲得通的道理,是事情本身对自己有益。

    且反应过来的王青衍一定会“及时止损”。

    而陆缄是万万不能做这个取舍之人的。

    毕竟取舍的本质其实是决定杀谁,而不是救谁。

    那为什么第一批解药不多做一点?

    如果有时间,他们怎么会不做。

    人蛊一旦彻底没了自我意识,就是有解药也变不回正常人了。

    可他从一个无权无势的穷书生走到今日,不知道是多少乡里宗亲一起供出来的,能不回报他们吗?

    何况他的妻子儿女、兄弟姐妹都在老家,如果不先救乡里,他们今后又如何活得下去。

    陆缄让他来做这件事,是默许他“中饱私囊”,也是为将来有人担责。

    百里氏先前为助陆缄铲除朝生树,吸纳难民以扩充军力,已然立下不世之功。

    又因为战力全损,对陆缄没了实际威胁,将来就算出事,处罚也不会太重。

    而他这个贪官污吏,自然就成了担责与泄愤的最好人选。

    ......

    五日后,曲城。

    “大人,好消息!好消息啊,贺姑娘说的灯笼出现了!”守城兵一路狂奔而来,脸上都快乐出花了。

    贺瑶和李元铮立马放下了手里的活儿。

    “什么?!”

    “在哪儿?!”

    “就掉在曲城一家人的房顶上,我带你们去。”

    赶紧跟着守城兵去到那家人家里,搭个梯子把灯取下来。

    “仰见星月,与君同归”只一眼,贺瑶就明白了。

    李元铮不知其中关窍,自然不懂,“这是何意?”

    “回去再说”

    ......

    “夫人,家主又在找您了,您快去吧。”

    “马上就来”赶紧倒好汤药给他端过去,经过回廊的时候,百里策特别注意了下竹帘间缝隙飘进来的雪花,心下感叹天气总算正常了。

    虽然还是很冷,但至少不会再天寒地冻得无法出行。

    而且因为百姓们放灯有功,王青衍确实被她浪漫到了,命掌事分发不少棉衣米粮给他们,这个冬天应该不会再那么难熬。

    “夫人......”开门的掌事下意识想帮百里策端过托盘,被她一个眼神制止。

    “下去吧,这里有我就可以了。”

    好不容易因为王青衍重伤进来几个正常人帮忙料理府中诸事,她可不能得意忘形。

    “是是是”反应过来的冯中全双腿都在发抖,连忙退了出去关上门,不让任何人靠近。

    帷幔之内,王青衍倚靠在又软又厚的被子里,整个人就像一朵没了根的黑色昙花,美丽虚弱又危险无比。

    “怎么去了这么久?”拉着她坐下来,即使整个屋子都被熏得暖烘烘的,他的手还是冷得僵硬。

    顺势将药放在床旁的几案上,都热出汗的百里策直接给他一个大大的拥抱,“熬药需要时间。”

    “你好暖......”稍用点力气翻转一下,将她压在被褥里。

    冰凉的手指轻轻划过百里策的眉眼,颈线,停在她肩上。

    解开系带,将披风扔到一边。

    眼神魅惑又充满了欲望,很明显就是想干点什么。

    “现在不行,你......”就在她撑着王青衍胸口想让他别乱来的时候,他却只是拉下她的手,枕在了她肩上。

    “放心吧,就算你愿意,我还担心你体验不佳。”

    “呸呸呸!!你胡说八道什么,谁......”

    “嗯?”王青衍仰起头一脸的不怀好意,“你的意思是...”

    百里策赶紧捂住他的嘴,“我没什么意思!”

    看他眉眼如画的一笑,又赶紧放开,“好了,别闹了,先喝药吧。”

    “不想喝”王青衍懒洋洋地躺下来,并不相信这药对他的伤有作用。

    在内心骂了他无数次的百里策只好耐心哄着,“就算不能促进伤口愈合,起码能止痛不是?”

    看着他每晚子时都疼得睡不着觉,百里策就很害怕。

    万一他要是疼死了,失控的蛊卫一人一口都能把她活活咬死。

    她是一点也不想再看到那些蛊卫像鬼一样聚集在屋外了。

    半夜都不敢多喝水,生怕一个不小心就被吓得尿裤子。

    “那你喂我”

    ??!!

    行行行,你是大爷~

    百里策起身端过药来。

    刚拿起勺子,就听他说,“不是这样。”

    ???

    百里策想了一会儿,哦~

    用嘴喂是吧?

    “吃对方口水不脏吗?”

    “万一我嘴里要是有痰呢?”

    “......”

    王青衍坐起来端过碗一口干了。

    ......

    许是她的药真的有用,许是缓了这么多天,他体内的朝生之力终于缓了过来,到了半夜,他总算不像前几天那么疼了。

    只是身上的伤口依旧愈合缓慢,时不时翻个身,就会崩裂那么一两道。

    王青衍自然是——

    直接把她吵醒,“你怎么能睡得这么香?”

    忍是不会忍的,这种伤他根本忍不住,也不想忍。

    “嗯......别闹了,我要睡觉......”结果百里策直接翻个身把头蒙上继续睡,不一会儿,均匀的呼吸声就传到了王青衍耳朵里。

    “你还真是......”王青衍再次坐了起来。

    半刻钟后,闻到一股血腥味的百里策总算从暴打王青衍的梦里醒来。

    转过身,某人就坐在床边一动不动。

    百里策揉着眼睛,慢慢聚焦,“......”

    啊啊啊啊啊啊......看清楚后直接弹起来撞在墙上。

    “你,你......”还好她睡里面,不然这不得滚下床去?

    王青衍面色不悦地看着她,寝衣上已有几处被血浸透。

    “你你...你别动,我去给你拿药”百里策麻利地摸下床。

    这回她是真醒了,但她好像又捅娄子了。

    淦!

    睡睡睡!!!你丫的咋这么爱睡!

    果然,王青衍直接给她拽回床上,“你真在乎我吗?”

    “当然”斩钉截铁。

    王青衍沉了一下,并没有松手,“谭瞎子说,那些灯你做了很久,还一直让他保密?”

    破案了,死瞎子是王青衍的人。

    “虽然不是每一盏都出自我手,但我真的花了很多很多心思。”

    事后他也问过参与做灯的蛊卫和百姓,还拿了几盏回来,可以断定,确实没什么问题。

    可一个人又怎么能前脚挖空了心思讨他欢心,后脚又这么无所谓他伤痛的呼呼大睡?

    百里策赶紧挪挪屁股,离他近一些,“我刚才只是太困了,不是故意的,你别生气了,我保证下次再也不这样了,你也知道,我实在是懒惯了,稍稍忙一下就累得要死。”

    “当然,这肯定是我的问题”绝对不能说是因为照顾他太累的缘故。

    “是我不够仔细,对不起嘛,你看你还流着血呢”虽然已经干了,看起来也不是很严重,“处理好了你再生气好不好?”

    “我说过,那些药对我没用。”

    啧,这人真的太难哄,“那总不能让伤口这么裂着啊。”

    “求求了,你就算生我气,也不要伤害自己......”

    “......”王青衍看着她不说话。

    “那你打我几下出出气吧,嗯”百里策直接把脸凑过去。

    看她闭上眼睛准备挨打的模样,王青衍突然就觉得很好笑。

    “去吧”在她面颊上亲了一下,他又快乐了~

    等他一松手,百里策就赶紧去拿药拿纱布......待处理好伤口,又换了床单被褥,已经快天亮了。

    “哇......”看着王青衍的睡颜,守在床边的百里策直打哈欠。

    摸摸他的额头,不冷了。

    看看他外露的伤口,没再裂开。

    再探探他的呼吸——

    没死。

    而且睡得十分安稳。

    屋外也没有颤动的黑影。

    于是掖掖被角,给他点上一支安神香,去院子里走走~

    不料关门后,床上的王青衍又睁开了眼睛。

    也许,真是他多心了。

    ......

    回到府衙,屏退左右,贺瑶直接开门见山。

    “药引我已拿到,配成解药后一滴便可救千人,只是这解药需要活血作载,方能激发药性。”

    所谓活血,自然是活人体内之血。

    “换句话说,需要活人试药?”

    “是”

    “那这个试药的人?”

    “并无性命之忧。”

    “那......”李元铮顿了一下,本来想委婉一点,奈何他就不是一个绕弯子的人,“敢问娘娘,你自己为什么不做这个人?”

    他从来不觉得陆缄贺瑶之流比他们高贵,同样是命,他可以牺牲,万千将士可以牺牲,为什么有的人就要高高在上?

    如此尖锐的问题,贺瑶却觉得异常心安。

    怕就怕他不问,往后生了嫌隙她都不知道。

    “陛下是第二个试药的。”

    嗯!!李元铮一惊,久久没有回过神来。

    贺瑶淡定的继续,“百里氏的女公子是第一个,也就是外面那些百姓天天骂来骂去的百里策,这药引也是她费劲辛苦,在外游走五年才得来的。”

    “我们能从临城逃出来,也多亏了她和她姑姑。”

    “至于我......我儿时中过毒,血是脏的,不能用。”

    李元铮听罢,思索良久,深深一礼。

    贺瑶怕他摔倒,赶紧扶住,“李大人这是干什么?”

    “臣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还请勿怪。”

    “大人不过想民所想,急民所急,何错之有?”

    “只是这药......”

    “请娘娘放心,连臣在内,一共可以找到七个绝对可靠的试药之人,但对于他们的身份,臣想保密。”

    李元铮原以为贺瑶再怎么通情达理,也是想把其余六个人控制在手里的。

    没想到贺瑶却说,“光保密可不行,放血之后,必然会面色有异,还得找其他借口,多给他们准备些滋补汤药,这个钱我来出,其次伤口也不能太大或者太明显,再者”

    郑重地看着李元铮,贺瑶眼中陡然多了几分凌厉,“这些人之间也要相互保密,大人自己也不要过多的联系他们,事成之后更要让这些事烂在心里。”

    “是”

    再交代了一些细节,贺瑶就将从百里策那里拿来的药引给了李元铮两瓶。

    那日百里策借着手腕上的勒痕,放了些血给她带走,她原本是想自己先吃一些的,可是......

    那些尘封的过往突然在脑子里闪现的时候,她兀地想起来自己原本是个什么货色。

    她这样的人,实在是不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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