权衡二

    冷意泼然而下,压得百里策直不起腰来,“马上现编是吗?”

    “阿竹,不是你的每句谎话,我都会无所谓”看她痛到缩成一团,浑身发抖,王青衍觉得心都要碎了。

    可眼神却坚决得令人胆寒,“比如这个问题,我就很不喜欢你说谎。”

    “......”感觉内脏都在绞来绞去的百里策只能咬紧牙关,内心骂娘。

    她还没说呢!!

    似乎早就料到了这个,王青衍并不生气。

    因为很快,百里策就哆哆嗦嗦地扯上了他的衣袖,“解,解药,给,给我......”

    任由她扯烂衣袖,攀他而起,满眼乞求,王青衍只是温柔的给她擦去脸上的汗水,“解药当然是有的。”

    “只是......你不是想化去朝生之力吗?”

    这么不稀罕他给的东西,那他拿走就是。

    百里策一滞。

    她就知道,这混蛋怎么可能不报复......翻江倒海的疼痛让百里策再次像条死狗一样跪在地上。

    她会有多疼,王青衍当然明白,可他太爱她,只能如她所愿,“所以,你后悔了吗?”

    既然都服了软,又为什么不多做一点?

    只要再哄哄他就好了。

    只要再哄哄,他就可以当做什么都没发现。

    “......”百里策已经完全没办法思考该如何应对这喜怒无常的王八蛋了。

    只能用尽最后的力气撑着仿佛被折叠了十八次的身体,扒住旁边的长椅站起来,一点一点地挪回自己的房间......

    看着她痛得跪在地上,又爬起来,再倒下,痛得卷曲,如此反复,走远,却始终没有回头,王青衍悲凉又嘲讽地勾了勾嘴角,“呵......”

    还真是,一如既往的固执。

    可他还是情深似海,坚定不移跟着来到她的房间。

    彼时,百里策已经痛得以头抢地。

    十分贴心的阻止,将她抱上床,“放心,不管你变成什么样子,我都会爱你。”

    “......”百里策抬起头,一万个不明白。

    接着,她就听见脑子嗡嗡响,开始反胃,呕吐,手脚抽筋......

    等她反复晕过去又被痛醒,意识模糊到连眼睛都看不清的时候,王青衍终于给她喂了一点水。

    “你若后悔,我可以随时停下。”

    他明明都这么示弱了。

    明明都不打算给她下蛊了。

    为什么就不能,好好儿接着他的心意?

    “......”

    百里策没有再理。

    他静静看着,没有再问。

    两相僵持下,百里策捱过白天黑夜,无数次想要了结自己,无一不是被王青衍轻松阻拦。

    等到王青衍分给她的那一点朝生之力完全被化掉,随汗液一起排出体外,百里策基本是出气多进气少了。

    这个时候给她来一拳,都能立马归西的程度。

    比如现在,就跟一摊烂泥差不多。

    区别在于,还能喘气。

    将勺子里的糖水喂到她嘴边,王青衍依旧觉得,“我的确无法伤害你,可你要伤害自己,我就没办法了。”

    “咣啷”百里策连勺子带碗一起打掉!

    王青衍沉默片刻......还是没有生气,起身去洗手换衣服。

    再回来坐下,“也好,你现在确实不适合吃任何东西。”

    “喝的也不行。”

    妈的,你现在给我说这?!

    百里策闭着眼睛躺在床上,又疼又饿,烦躁不安,却因为无边怒意硬是一点也晕不过去。

    这都多久了?王青衍之前喂给她的那一点水,还是跟喝了一碗巨辣的辣椒油一样,让她从口腔到胃里都火烧火燎的。

    “比起之前,这应该不难忍。”

    即便没有在她身体里找到那只更强大的蛊,他也一点不后悔。

    并开始自说自话,“其实你不吃那糕点,我也会想其他办法。”

    “知道为什么吗?”

    “因为,我真的很讨厌你对这世间没有任何眷恋!”

    王青衍面色一狠,眼看失控,却又转瞬平静下来。

    眼里的猩红也像是一头蛰伏的野兽一样,暂时退回了黑夜之中。

    “我没有......”百里策实在听不下去了。

    除了嫖以外,她哪样没尝试过?

    她这么热衷于低级趣味的人,叫对世间没有眷恋?!

    已经俗得不能再俗了好吧。

    王青衍蔑笑,“呵,你对他们的所有情感,付出,不都在完成任务吗?”

    “因为责任,因为恩情,所以你回来了。”

    “......”

    “以前如此,现在如此。”

    “你只是觉得这样做是对的,所以就这样做了。”

    “在你的认知里,我残忍强大,暴戾计较,丧尽天良。”

    “所以你想尽办法要除掉我。”

    “你恐惧的,从来是我比你强,而不是真的害怕我这个人。”

    “你维护的,永远都只会是你们眼中的公理大义。”

    “你那天没有呼救,并不是因为宋昭和有多特别,而是换成任何一个人,你也会为那么做。”

    “因为他们是好人,所以你从来都不会考虑他们对我的伤害。”

    积存了一些力气的百里策再次忍不住开口,“如果反抗都能称之为伤害的话,那你的所有痛苦岂不都是你自找的。”

    将手附上她的脖子,收紧,他现在真是一点都不想听她说话。

    “这些日子我一直在想,如果我更恶一点,再强一些,是不是就可以撕碎这世间的公理正义?”

    “凭什么别人伤害了我,我不能伤害还回去?”

    “既然要报复,我又为什么不能赶尽杀绝?”

    “难不成,还要给他们机会杀回来?”

    “冤冤相报何时了,是因为还有人,要是没人了,不就了了。”

    换句话说,他从前还是太过仁慈。

    “......”百里策想说什么,却被他稍一用力,扼住咽喉。

    “我最恨的,是你对宋昭和的那番话。”

    他宁愿百里策把他贬得一文不值,用最恶毒的语言谩骂他,甚至...甚至在宋昭和表明心意的时候,真的有那么一点心动。

    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完全把他与她的人生分割开来,让他争都不知道从何争起。

    “一个我付出了这么多的你,怎么能这么像个旁观者一样的评价在你眼里这么坏的我!”

    “呃”一息之间,百里策差点断气。

    可他又微微松了力道,“从前我只是觉得你对我好,全都是因为种种顾忌,或许还会因为相处久了,我对你全心全意,夹杂着几分真心。”

    “可现在我知道了。”

    “你对我的爱是假的,恨也是假的。”

    “你不爱我,也不爱他们。”

    “你就是个自私自利,虚伪至极的家伙。”

    “所有人对你来说,都只是过客,你只在乎你自己!”

    “不过,我还是爱你。”

    “很爱很爱。”

    “只是以后”缱绻一吻。

    他笑得无比甜蜜,“要换种方式了。”

    ......

    百里茗最近十分的心神不宁,常常睡着睡着就突然惊醒,白日里处理军务的时候,还会忽的打起冷颤来。

    可无论是之前就打下来的城池,还是已经逐步掌握的临城,都在按着朝廷的规划,一步步朝着最好的方向发展。

    唯独......百里策一直没有消息。

    就像从未来过这个世间一样,他们所有人都找不到王青衍与她的半点踪迹。

    讲真,她们姐妹并不像寻常一起长大的姐妹那样亲厚。

    甚至于上次那么见面,就相处了那么一点日子,百里茗都能感觉到百里策是不自在的。

    所以,她很不愿意相信最近的“异常”与百里策有关。

    至少——

    望着天上的星星,百里茗想,一个那样坚定的人,上天总会多眷顾几分。

    怎么可能落到那般田地。

    “大小姐”一位须发皆白的老者出现百里茗身后。

    百里茗转身,“开始吧。”

    但如果上天都不眷顾的话,那就她来吧。

    “......好”

    另一头,皇城观星台。

    “怎么样?”

    观星道人摇了摇头,“天命难违。”

    “朕也不行?”

    观星道人,“陛下贵为天子,自当有国运加身,何必”

    “道长觉得,何为天子?”

    观星道人沉默半晌,躬身作揖,“老道不知,还请陛下赐教。”

    “嗬”陆缄轻笑。

    何以不知,不敢明说而已。

    “朕以为,所谓天子,并不是天之子,更不是天授予权柄之代天行事者,而是天下臣民之表率。”

    “吾视他们为子民,他们为朕之倚仗。”

    观星道人叹了口气,他应邀前来,在这里待了半个月,陆缄就来烦他了半个月。

    再不说点有用的,只怕就要翻脸了,“那陛下觉得,杀一人而救万人,可行否?”

    “不行。”

    “额......”观星道人嘴角一抽,无波无澜的内心罕见的起了一丝情绪。

    陆缄负手而立,来到观星台边上,“道长莫要误会,朕这么说,可不是为了与道长抬扛。”

    “所谓不行,不是朕会为了一人而舍那万人。”

    “只是朕认为,救人不应只以多寡而论。”

    观星道人脸上那“我到要看看你怎么编”的神情渐渐淡了下去,他原本觉得像陆缄这样身居至尊之位的人,是不会从这个层面看问题的。

    “一人也好,万人也罢,既然都是朕的子民,哪又有何区别?”

    “如果能救,又为何不尽力一试?”

    认真看着仿佛站在群星之中的陆缄,观星道人窥见了他的紫气,也洞察了紫气中暗藏的杀劫。

    “陛下,命不可改。”

    “那......换个温和点的法子?”

    “改运同理。”

    “那要是......朕才是那个被改掉坏运的人呢?”

    ???观星道人一脸的你在说什么东西。

    拉起自己袖子,彻底露出那只有些畸形的左手,“朕曾经觉得,能够让母后和自己好好儿活着都是一种奢望。”

    “但后来发现,改天换地也不是那么难。”

    “至少,朕从前真的做到了。”

    “唉......”观星道人又叹气。

    他都不知道说什么好了,只能如陆缄一般自揭伤疤,“陛下可知,老道的师门曾经也尝试去改那位的命。”

    观星道人师出摘星观,这个道观以无上道法著称,在几十年前,其弟子几乎遍布大魏,陆缄那不作为的老爹,在执政之初也捡过人家不少便宜。

    要不是道家不怎么在乎名利,他都不一定还活着。

    可也许是天机泄露太过招来了祸患,二十八年前,也就是他出生后不久,摘星观就以匪夷所思的速度衰败了下去。

    连同那些弟子也死的不剩几个。

    他一直以为,是他那混蛋老爹暗地里使了什么阴招,没想到——

    “道长是说?”

    观星道人点点头,虽已修道多年,但提起往事,他还是忍不住伤感,“不怕陛下觉得逾越,老道从前在师门中,师兄师姐,乃至师父在内的许多人,都有过您这样的想法。”

    “有救无类,传道解惑。”

    “可最终,他们还是败给了那位,输给了命数。”

    “......为何?”陆缄思忖片刻,还是不愿就此放弃。

    “心智过妖,无法可救。”

    “执着成魔,势不可挡。”

    “也就是说,朕将来也会如你的那些同门一般?”

    老道慌忙一跪!

    陆缄赶紧扶住,“说起来道长可能不信。”

    “朕少时,经常做一个梦,梦里的内容大概和道长推演的差不多。”

    观星道长呼吸一紧,听得背脊发凉。

    陆缄却是很坦然的陈述,“刚开始的时候,朕也会很害怕,因为那个梦实在太过真实,真实到每一分痛楚,都像亲身经历过一般。”

    “有段时间,朕甚至不敢睡觉。”

    “但后来有人告诉我事在人为,随遇而安。”

    “渐渐的,也就不再做那个梦了。”

    “再后来就觉得所谓预知,也不过是一种推测而已,为了这所谓的某一种可能而战战兢兢,百般回避,那人生又有什么意义?”

    “能够预知的危险是有限的,不能预知的危险才是无穷的,陛下难道要舍平坦大道,去走那无穷无尽的杀机?”

    “这个世界有太多未知之事,即便身为帝王,能做的也十分有限。”

    “陛下既知此理,又为何要一意孤行?”

    陆缄摇摇头,“非也。”

    转而望向漫天星辰,满心豁达,“舍一人而不救,或有转圜的余地。”

    “可道长觉得,您的师兄能说服百里家主吗?”

    “......”观星道人一怔。

    “世间事,自有世间理。”

    “所谓取舍,看似择人,实则择心。”

    “朕坐在这个位置上,除了尽自己应尽之责,行自己该行之事。”

    “也想求个顶天立地,无愧于心。”

    观星道人沉眸良久,终是应下,“老道遵旨。”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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