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接受我

    入夜后,京城便迅速安静下来。

    以往一直要持续到凌晨才会收摊的几家夜食,也只摆到了戌时(晚七点到九点)就不做了。

    再晚些,一直到天亮,街头巷尾就只听得见胄甲嚓嚓作响的声音。

    那是陆缄抽调部分京城驻军,组织起来的巡逻卫队,由宋昭和、何文源率领,既负责京城戍卫,也会帮着处理一些突发情况,以确保各部能够在最短时间内对各类事件做出反应。

    然而这一次,一直等到宵禁,陆缄都没有收到关于百里策或者死士们的一点消息。

    看了看另一边明面上平静淡然,实则已经将茶杯拿起又放下数次,却一口也没喝过的百里茗,陆缄与身旁的张善对视一眼,两人不约而同的觉得,这个大小姐总算是有些年轻人该有的样子了。

    又等了半刻钟,仍不见外面有消息传来,陆缄只好向张善使了个眼神,示意他去让城外接应的人都撤了。

    张善躬身退下,转身就消失在暮色里。

    “......”百里茗身形微起,想说什么又理智地坐了回去。

    都这个点了,百里家派出去的杀手也没有半点消息传回来,那就说明该发生的和不该发生的都已经发生了。

    同为百里氏精心培养出来的继承人,陆缄当然知道百里茗是要比百里策更沉稳睿智些的。

    但再怎么聪明冷静的人,都会有不想理智、不愿取舍的时候,尤其是在得知落入圈套的是自己亲人之后。

    作为姐姐,百里茗没有当场发火、破口大骂,陆缄觉得她已经很能控制情绪了。

    可他不得不提醒,“接下来,王青衍的动作会更快。”

    “京城这边暂时还没有大的问题,但边关那边,不能再拖了。”

    百里茗静静思考了一会儿......虽然不大愿意,但还是做了她该做的选择。

    起身行礼,将两袖停在拱手处,以最虔诚的态度,向陆缄讨个说法,“臣明白,但在此之前,臣斗胆问陛下一个问题。”

    “走到这一步,您可曾与家妹分析过其中厉害?”

    陆缄默了默,将手中小楷搁下,神色端正肃穆,威严没于言行,“朕是与她说过,但也确实希望她去走这条路。”

    否则,他也不会教百里策那么多有的没的了。

    百里茗依旧恭敬的低眉颔首,言辞上却大胆的厉害,“都说伴君如伴虎,臣却认为,您比猛虎更胜一筹。”

    “猛虎不过是百兽之王,朕要做的不止于此。”

    “陛下宏图大志,臣受教。”

    这句话的意思其实是:我说不过你,你赢了。

    但陆缄还是难得的拿出几分真诚提醒她,“百里家主有自己的谋划,令妹自然也有她的选择。”

    “既然都不知结局如何,那倒不如竭尽所能,走完各自的路。”

    “......臣告退”

    待百里茗离开,陆缄无奈地摇了摇头,“唉~”

    又拿起笔继续处理政务,内心只道,百里策啊百里策,但愿你不要辜负了朕的一番安排。

    ......

    是夜,百里策刚吃完夜宵,正准备睡觉,就被王青衍推门进来强行拽走。

    “哎哎哎......”百里策还没哎完一句完整的话,就被他拉走出了二里地。

    然后给她塞上马车,驾的一声跑出了城。

    百里策一个侧栽,差点被马车突然跑起来的惯性甩得磕在马车里,虽然也不是没磕过,磕起来也不是特别疼,但王青衍确实极快地扶住了她。

    “......”这么近的距离之下,百里策索性也不躲了。

    直接借着他地搀扶坐稳,“你要带我去哪儿?”

    慢慢替百里策将散乱到前面的头发整理到身后,王青衍以一种“我很生气”的语气调侃,“你们不是一直想知道我是怎么将朝生种下的吗?”

    百里策拉下他的手,牵着放在腿上,“朝生?你蛊的名字?”怎么完全没有听说过。

    反握住她的手,用拇指细细摩沙着她的指背,他现在是真的很想相信百里策说不讨厌他的那些话了,可惜——

    假的始终是假的,“是。”

    “你这么聪明,一定一看就懂。”

    百里策思考了一会儿,不太确定究竟是不是她想的那个意思,“为什么?”

    一种近乎坦诚的嚣张里,王青衍笑意盈盈地看着百里策,眼里堆满了爱意,“当然是因为你啊。”

    百里策看到的却是,他爱意之下疯狂肆虐的偏执与阴狠。

    如同山洪爆发前的云收雨歇,表面是雨过天晴,实则山崩地裂,摧毁一切。

    “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

    王青衍浅浅一笑,并没有揭穿她。

    真不明白也好,假不明白也罢,总归做了夫妻,就必须坦诚相待,她既然这么感兴趣,如果不告诉她的话,那以后一不留神,又让她跑出去五年,或者总有人想抢走她可怎么办?

    那种日子,他可是一天都过不了了。

    似乎是进入了官道,马车的速度逐渐平稳下来,可随着周遭静到只听得见马蹄与车轮压过路面的声音,诡异沉闷的气息也越来越浓重,以致于光是在马车里坐着,就有一种误入坟场的森冷感。

    虽然她向来坦荡(坏事做的太多),但也架不住脑子它自己要蹦出一些魑魅魍魉、妖怪附身、吸血蝙蝠的画面。

    所幸,王青衍在,实在心虚的时候就看他一眼——

    呼,好多了。

    比起王青衍,魑魅魍魉都算是小可爱了。

    “主子,到了”

    好在这个过程并未一直持续下去,蛊卫虽然呆,但方向感不错,大半夜的,居然没有跑错路。

    待王青衍一跳下了车,百里策也跟着一跳......然后就跳到了刚回身的他怀里。

    “......”虽然撞了个满怀是让他心情好了那么一点,但不得不说,这姑娘的头可真硬,磕得他牙齿都松了。

    百里策赶紧给他揉揉下巴,“对,对不起。”

    “我又没怪你,这么紧张干什么?再说......”凑过去贴在她耳边,王青衍眉眼里的春风得意都带着狠辣的味道,“都到这里了,你再拖时间有用吗?”

    说完立刻拉着她进入了废弃的林场,连她的解释都不想听。

    刚进去的时候,百里策并不知道这是哪里,直到瞧见路边的荒草朽木里还混着一块残败的牌匾,看到上面还依稀辨认得出“丰度”二字,才想起来这里应该是昔年最有名的皇家林园,距离京城大约有一日的路程。

    陆缄他老爹还在世的时候,这里的行宫比上阳宫还要金碧辉煌,林园里的珍奇异兽也是不计其数,老皇帝每次带着一班臣子来这儿狩猎,排场声势都十分浩大。

    只可惜再怎么辉煌浩大,也还是彻底被王青衍踩在了脚底下。

    且据他说,一年前陆缄以及九大世家的兵马就是在这里对他,对王氏动的手。

    “那后来呢?”这件事陆缄并未跟她提过,她之所以知道,是仇江给她的册子上大概记了几句。

    虽寥寥数语,却也足见那时的全力围剿实在惊心动魄,最终又以极为遗憾的功亏一篑收场。

    甚至可以说,王青衍就算差点去了,也还赢了那么一点点。

    “我手底下的四十八位掌事死了三十七个,京中与王氏交好的官员或擒或杀,也不剩几个了。”

    “至于那些世家......”

    讲到这里,王青衍满脸的不屑,那些杂碎真是一如既往的让他恶心,“有的临阵倒戈,有的全族男子战死,有的像你们百里氏一样,虽元气大伤,却也得到了不少好处......”

    听着他平静淡漠的叙述,满地的枯枝落叶被踩出吱呀吱呀地响声,百里策这才知道,陆缄为什么答应的那么痛快。

    因为早在她提出这个赢面最大的方法前,他们就已经竭尽全力的尝试过其他方法了。

    所以......

    她不是要相信能赢,是必须要赢。

    “那你......”百里策紧了紧他的手,试探性地问他,“当时有没有受伤?现在全好了吗?”

    王青衍顿住脚步,脸上挂着不太明朗的情绪,“你现在才问我,是不是太晚了些。”

    “......”看着他的侧脸,百里策有那么一瞬间觉得自己确实有点过分。

    真是,应该先说对不起再问的!

    路程继续,七拐八拐的,很快就让百里策忘了来时的路,就是上一刻还经过了一堆石头,下一刻就不知道那堆石头在哪个位置了。

    或许是他在这林园中布了什么机关?

    又或许......他又给自己使了什么药,总之越往里走,肃杀之气越重。

    等一大片明明年龄相貌各不相同,看上去却一样死气沉沉的“人”出现在百里策眼前时,她再想逃已经来不及了。

    “咔......”周围的火光并不明亮,但其中的某个人,一“见到”百里策就像是感应到了什么,当即扭了扭僵硬的脖子,朝她抬了抬像被车轮反复压过的双臂。

    百里策本来也没认出来,但再仔细看看均只剩一半的双臂,灰蒙蒙的双眼,这人形生物扭动脖子的动作,以及那股混合在血腥气里的草药味,她直接破防。

    “她是?!”不敢面对地退了一步。

    一把揽住她的腰,让她不至于吓得坐在地上,也防止她逃跑,“我说过,你肩上的瘀青我不喜欢。”

    “你...”已经不是不可理喻的问题了,百里策都不知道怎么描述这种感受,“她是女的啊!”

    “是女子就可以随意亲近你吗?”

    “她...她就是给我做了个推拿而已。”

    “推拿,而已?”

    “......”

    王青衍一笑,“哼~”

    引着她的目光看向女医,脸上隐隐有兴奋之色,“你们都觉得我会问她什么,可我根本不需要从她嘴里得到什么。”

    “因为我的目标从来都是你。”

    权力名位?那些东西,他早就得到过无数次,也失去过无数次了。

    都是些无聊玩儿意。

    “赫......”一直盯着百里策方向的女医发出鬼魅般的呼吸声。

    两天前,她还是个活生生的人。

    看着她,又看看王青衍。

    百里策选择一肘撞开后者,甩掉他下意识伸出的手,定了定心神让自己站稳。

    王青衍低眸看了看空荡荡的手,有些难以置信,又嘲讽地笑,“怎么,就这点小事,也值得你生气?”

    “......”百里策没有理他。

    而是捡起一根一头较尖的粗树枝,咬着牙,克服着来自于灵魂深处的恐惧,一步一步......快速一捅!

    “噗......”不知躲闪的女医被猛然扎透心脏。

    再被百里策按住肩膀拨了出来。

    喷涌而出的血瞬间溅了她一身......原本应该是更加惊惧的,她却觉得在女医那张已经不能称之为脸的脸上,看到了温柔祥和。

    不知不觉间,思绪就飘到了她刚来那几年。

    那时候,她还会偷偷地剪好多好多五角星。

    有信念,有理想。

    觉得凭一己之力,就算不能改变世界,也能不被世界改变。

    可惜她现在,连自己是谁都忘了。

    慢慢的......百里策回过神来,低头看着手里殷红的树枝,微微有些发抖。

    她居然,真的变成了踩着别人往上爬的资本家了。

    “好啊~”王青衍更不高兴了。

    “这么舍不得别人受苦,那不如多杀几个~”

    “嘚儿!”随着一个响指落下。

    其他“人”齐刷刷睁开了眼。

    “......”尚在伤怀中的百里策呆滞了片刻,猛地抬起头。

    是响指,不是箱子!

    安洛时临死前要提醒她的是......正当百里策被心里冒出来的那个想法吓到一脸惊悚时,一声声粗矿沙哑且熟悉的声音从前方的“人群”里冒了出来。

    “东家......”

    “东家,东家......”

    “东家,救,救我......”

    咚咚咚......

    心脏剧烈地跳动起来,百里策眼睛一花,倒在王青衍怀里。

    “你...你......”语无伦次地看着他,百里策忽然意识到眼前的王青衍,很有可能真真......真的是个活了很久的怪物。

    “你看,无论你跌倒多少次,我都会第一时间接住你。”

    “而他们又能为你做什么?”

    他的声音里满是诱惑与戾气,像是占了上风的胜利者,故意摆出的怜悯姿态,一面将人的自尊狠狠碾碎奚落,一面又跟你说“我会帮你粘好的。”

    “......”百里策闭着眼睛将所有恐惧都压了下去,任凭王青衍牢牢抓住她的手腕。

    再开口,哪怕极力伪装控制,也能听得出语气里暗含的绝望,“你究竟......做了什么?”

    换成单手抱住她的姿势,王青衍让随行的蛊卫把所有的火把都点了起来。

    “知道他们为什么没有蛊卫‘灵活’吗?”

    “因为他们现在还是人蛊,也就是朝生才刚刚在他们体内完全长成。”

    “要再过一个月,他们才能像活人一样听话好用。”

    一个月,她只有一个月。

    或许更短......

    “麻烦是麻烦了点儿,不过除了你刚才杀掉的那个,这是最后一批旧人蛊了,也多亏了陆缄,那些新蛊,已经不需要这么长的时间来养了,省了我不少功夫。”

    “来,走近一些。”

    “这里可有你不少熟人,看看你喜欢哪一个,到时候送到你身边去。”

    “免得你以后整天对着我一个人枯燥的很。”

    “放手!”

    “怕什么?你不是很在意他们吗?来啊!看个清楚啊!”

    百里策不想看,王青衍就硬拽着她上前,一个个指给她看,“这个就是对你最好的二当家,原以为他最笨,可没想到他发现自己脑子‘出问题’的时候,居然反杀了我不少人。”

    “......”正在挣扎的百里策脸色煞白地呆住。

    与女医一样,二当家的双眼灰蒙一片,已然不能视物。

    身上还有好多未愈合的伤口,又脏又臭,完全没有了当初下山时,说要娶个够劲老婆,生三个孩子的样子。

    “这个是三当家,傻的要命,帮村民打了半个月的水,居然没有发现新生村的水井早被我动了手脚。”

    那个号称自己是赌王,结果连输十把,最后一把出老千都没赢的三当家?

    呵,百里策看着看着,就很想笑...真希望他下辈子酒量别太差,免得自己还要替他挡酒,可此时此刻,她却连哭腔都只能拼命忍住。

    “这个是李四妹,据说她是最先发现朝生之毒在棘城蔓延的。”

    “呵......”说到这里王青衍甚至乐了一下,仿佛很是赞赏李四妹,“果然你们女子最是细心~”

    然后脸色一沉,“可惜她太管不住自己的嘴,说什么你喜欢的是五当家,怎么会?那个土匪怎么会有我好。”

    “所以她在造谣对吧?”王青衍目眦欲裂地盯着她。

    他已经没办法正常交流了......百里策僵硬地点了点头。

    王青衍肉眼可见地松了一口气,“所以,在喂她吃下朝生前,我让人割了她的舌头。”

    “......”百里策将树枝攥到掌心流血。

    王青衍却只是牵起她的手,稍用力一捏,就让她没了力气,松开树枝。

    “......”抬头看着王青衍,百里策整个人如坠冰窟,又像置身炉上,时而冷得彻骨,时而烧得疼痛难当。

    如果她现在......

    给她揉揉手腕,王青衍善意的提醒,“你可别想着杀我,我一死,所有人蛊必然失控。”

    “以你们现在的实力,挡得住吗?”

    “......”是啊,就算他坐以待毙,就算她现在手里有把刀,也是不敢动手的。

    “我就说,你一贯是聪明的。”

    “既然你这么聪明,那不如猜猜,是谁割了她的舌头。”

    “......”百里策呼吸一滞。

    可笑~

    她还以为,这件事就这么过去了。

    见她既不回答,也不反抗,连句让他去死的脏话也没了,王青衍直接给出答案,“就是那个觊觎你的五当家啊~”

    他的声音俏皮得不像话,仿佛他只是在跟她开玩笑。

    “他没...”

    王青衍立马打断她,“你最好不要说。”

    “......”可即使百里策真不说了,王青衍的脸色也没好多少。

    且似乎是为了跟她较劲,她越是为了别人忍耐,他就越要撕毁这些阻碍他们的东西,“这些人我本该碎尸万段,可一想到你走时留信,让我不要伤及无辜,我就留下他们了。”

    “哦,也不全是。”

    “至少他是回不来了。”

    说实话,老五那个爱做白日梦的大老粗,她并没有多待见。

    一个土匪,能被招安已经是祖上烧高香了,他居然还想做大官,可不异想天开嘛。

    当初在三城寨,他可是连她都想揍,拳头又重又硬,钉钉子都不用锤子,还老让她和二当家表演节目,她怎么可能喜欢。

    可王青衍才不管这些,“陆缄和百里茗派了不少人来救你,都还挺强的,不死绝一方,肯定是不能善了的。”

    那个土匪本就勇猛凶悍,成为蛊卫之后,战力更胜从前,又六亲不认,碰上视死如归的死士,一定会非常精彩。

    是啊,反正会死,在意那么多干嘛。

    她不喜欢这些土匪。

    一个也不喜欢。

    “......”突然,百里策捂着嘴蹲下来头偏向一边,胃里翻江倒海,想吐又吐不出来。

    王青衍黑了脸,抬手就要杀人。

    “别!”百里策死死抓住他的手。

    王青衍弯下腰,嘴角含笑地看着她,眼里是极致的冷意,“你求个试试?”

    “......”她知道绝对不能求情。

    可她现在脑子乱的要命,实在不晓得要怎么说,才能让他不这么疯。

    要不以性命相胁?呵,只怕威胁的话还没说出口,三当家他们就没了。

    牺牲色相也不行,他这么骄傲阴狠的人,只会觉得她在为了别人自甘下贱。

    要不......

    嘶......忍着脑子里越来越激烈的混乱,百里策一下子就不记得刚才想到什么了。

    最后只能打定主意,一定不要晕得太快,“告诉我这些,你就不怕吓到我?”

    “......”王青衍微怔,没有想到她问的是这个。

    但这个问题的答案,又确实是他最想告诉她的,“我想要你接受最完全的我。”

    “只接受我。”

    “可我......”卸下所有防备,脆弱无比地望着他,忍了半天的热泪也恰到好处,滴滴答答地落下,“真的被你吓到了......”

    怯生生地抱住自己,“这才两天,你就......我真的害怕......”

    “......”王青衍突然有点不知所措。

    干脆将她拉起来抱住。

    这不过才十分之一的他而已。

    就——

    吓到了?

    低头看她......这样的畏惧委屈不是她能装出来的。

    在他怀里的百里策也确实是真的瑟瑟发抖到人都蔫了......

    沉默许久......王青衍长叹一口气,终于选择再饶她一次,“罢了,我以后不这样便是。”

    听到这句话,百里策就知道机会来了。

    一面心惊肉跳的让他抱紧,一面将酝酿好的情绪一股脑宣泄出来,似是埋怨,又像是无可奈何,没有刻意撒娇讨好,更没说一些违心之语,就这么无助挫败地哭到思绪断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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