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三】

    天色刚刚还是昏黄,现儿已经七八分黑了。

    时晴独自撑着伞,小心的行走在青石板路上。雨时地面本就湿滑,加之天色又暗,一不留神可能就打了个趔趄,摔着了。

    因是雨天,回去的路上,竟看不到见不到半个宫人踪迹,就连平日里路旁常亮的石灯都没点,前面的路黑幽幽的,像是藏有什么东西。

    时晴有些儿怕,心中直发毛,她从未单独走过夜路,便止步不前,忽然想到了什么,转头望了望身后那座灯火通明的殿宇,鼻头又泛起一阵酸楚,便狠狠的咬了咬自己的嘴唇,朝黑暗处走去。

    不知走了多久,雨下得更大了,刚才还呢喃软柔的细雨声渐渐变成了阵阵轰鸣,顺着寒风,肆意吹到她的身上,惹得她她一阵颤抖。

    时晴的裙摆早已沾了许多雨水,只有上身还干着,不过脚上穿的绣鞋早全然被水浸湿了,她感觉每走一步都如有千斤。

    忽一阵风刮过,伞被吹动,正微微向后倾斜,她怕伞儿离手,便咬着牙抱着伞柄保持平衡,就这样走了几十来步。

    她气力本来就小,加之走了许久,早已身心俱疲,紧接又一阵不知道哪来的风刮过,伞被彻底吹飞了。她想跑去追伞,可这茫茫黑夜里,连她也不知伞儿被风带去了哪。

    失了伞,雨水立即从发梢一滴一滴地顺着脸颊流到胸膛上,刹那间,身上已经被雨淋遍了,她瘫软地坐在路边,倚靠着石雕灯柱,双眼微微闭,忍了许久,迟来的眼泪终于还是流了下来,不一会便抱头痛哭了起来。

    记得前几日,侍女碧儿忽然急切切的跑了过来:“内务府的杨公公说,皇上今晚要来咱这。”

    时晴心里咯噔一下,今年和她一同入宫的女子有很多,她原以为要很久才会轮到她的,谁想到竟然那么快。

    她顿时慌了神,只觉得坐立不安,于是急问道:“那怎么办?”

    幸亏碧儿不是第一次应付这档子事了,先前她伺候过先帝的美人,还有点记忆,只是看了看天色,想了一想道:“现在也就未未光景,还来得及打扮,奴婢这就吩咐人去烧水”。

    时晴听罢点点头,然后坐在窗前等着,心中却在不停的安慰自己,毕竟自己也是有位分的,总要经这一关,逃是逃不了的。

    过了一会,时晴在碧儿伺候下又是沐浴,又是更衣打扮的,一直到了酉中时候才准备好。

    时晴看着镜架上的菱花铜镜里打扮好的自己,抿了抿唇,转头问碧儿道:“我好看么?”

    碧儿笑笑,刚欲回答,门外便传来一声高亢的:“皇上驾到。”

    时晴听到这声,刚放松的心一下又紧绷了起来,不知如何是好,碧儿连忙道:“咱快出门迎驾吧,不然可是大不敬的。”

    时晴连忙起身,走到自己居住的那小院儿门外,见到皇帝都没敢抬头看,只是恭敬的行了一礼:“臣妾参见皇上。”

    皇帝笑笑:“免礼。起身吧”

    时晴谢过站起,但仍然低着头,因为是第一次接驾,她紧张极了,害怕自己做错了什么,竟一时站在那不知道该干什么。

    皇帝觉得她似乎有些胆小,突然来了兴致,趁她低头时一把将她抱起,时晴顿时感觉天旋地转,于是惊呼了一声,回过神来,自己已经在皇帝的怀中了。

    被皇帝抱着,便闻到来一股附着在衣袍上淡淡的龙涎香,脸上浮上丝丝红晕,说道:“皇上,放臣妾下来吧,臣妾自己能走……”

    她越说声音越小,到最后,连她自己都听不清了。

    皇帝摇摇头:“你这站半天都不肯动弹,难道不是让朕抱着你进去的意思?”

    说罢皇帝便笑着把她抱进房里,时晴这时悄悄睁开眼睛,心里顿时起了波澜,皇帝今年不过双十之岁,加之相貌承他生母,自是少年英俊,时晴看到他的面庞,心里暗想:“早就听那些侍寝过的姐妹说皇上英武,今此一见,果真如此。”

    皇帝把她轻轻的放到床榻上,往脸颊处吻了一吻问道:“晴儿今年几岁了?”

    时晴听到“晴儿”这亲昵的两个字,羞怯的笑了笑,露出了两颗尖锐的小牙。只老老实实的回道:“臣妾去年开春才及笄,今年算来是十六岁了。”

    “十六岁……”皇帝笑道,“晴儿跟朕年纪差不了多少,没有比这更相配的了,所谓女子身如玉,晴儿把身子给了朕,朕亦会待你好……”

    说罢便轻轻的一边解开她的衣裳,一边把架子床上的纱帐拉下。

    时晴脑海里已是一片空白,只是懵懂的点了点头。

    如今一想到当时的情景,恍若梦境,心便不自觉绞痛。雨仍然下,一刻也未曾止息,把她践踏了无数遍。

    时晴这时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渐渐从地上爬了起来,正想着得赶紧回宫里去,谁曾想,这才刚走几步,就摔了一跤。她的膝盖顿时就被磕破了,她低头往一看,膝盖隐隐约约乌黑一片,想来是流了血。

    她惨笑一声,便再不顾疼痛,径直往淑景宫走去。

    不知走了多久,前儿终于泛起光亮,时晴看到一队宫人打着伞,手挑着宫灯正巡着夜。

    现儿已经戌末了,再过会就到了人定时分了,各殿院的主人皆要入寝了。

    时晴悄悄绕过这队宫人,她现儿极怕别人看到她。

    好在今晚是个雨夜,宫人巡夜时也马虎,她轻易潜走到自己的院前,急忙敲了敲门。

    只过了一会儿,门开了个小缝,只听见缝里传出声音来,那声音问道:“谁呀?怎的大晚上的还来敲门。”

    时晴赶忙回道:“是我,快开门。”

    碧儿听到自家主人的声音,忙不迭的打开门,看到自家主人这浑身湿淋淋的狼狈样,顿时惊得捂住嘴,说不出话来。

    时晴也不顾小碧还怔在门后面,只一把把门推开,径直走了进院子后,便只双手抱臂,颤声对小碧道:“我好冷。”

    碧儿连忙道:“您先进屋里歇着,奴婢这就去给您烧水去……”

    不一会,时晴便在碧儿伺候下沐完浴,更完衣,她只觉得身体舒服了些,暖洋洋的,不似刚才那么冷了,只是膝盖还隐隐作痛,她往伤口看去,还在渗血。

    这时碧儿想起侧屋里还存有几瓶金疮药,便拿了过来。

    时晴坐在床上,她膝盖上已经摔出了一道红口子,碧儿捏着金疮药瓶子为她上药,才刚洒了些粉末到伤口上,时晴便痛得深吸了一口凉气,稍微缓了缓,急问道:“好疼,咱可不可以不涂这药?”

    碧儿哀求道:“奴婢今晚为您上了药,再睡一觉明儿就结痂了,您姑且忍忍吧。”

    时晴往后稍退了些,,额上豆大的汗珠忽生,皱着眉说道:“我怕是这伤没好,我就先被疼死了。”

    碧儿想了一想,说道:“受了伤就该是涂药的,不然会留疤的。”

    时晴听到“留疤”两个字,想了一想,便道:“那好,长痛不如短痛,你可要涂快一点。”

    碧儿满心欢喜,点头答应。

    时晴咬着牙强忍痛,这才涂完了药,忙完了事情,碧儿忽然想到了什么,便问道:“奴婢不明白,黄昏时女官过来说您今晚回不来了,暂住正仪宫一晚,怎么突然又要回来了?”

    时晴不做回答,只是沉默。

    碧儿见她这样,无奈叹了叹气,道:“下次不管您说什么我都要跟着了,您身体可娇贵得很,不像我们这些贱胚子……”

    时晴点了点头,这时候院外却传来了“咚咚”的敲门声,她疑惑问道:“谁这么晚了还来敲门?”

    “奴婢看看去”。碧儿便起身出了屋子,向院子走去,到了门口处,轻轻的把院门打开一条小缝,往外看去,原来是正仪宫的景琳,便行了一礼,问道:“女官有何事吩咐?”

    景琳微笑,说道:“皇后娘娘特意让我来问,沈美人可是安然回来了?”

    碧儿想了想道:“我家主人现已经睡下了。”

    景琳点点头道:“那我就回去禀报皇后娘娘了,就不打扰了”。说罢便撑开手上的绢伞,转身走了。碧儿见她离开,便锁好了门,走进房里去。

    时晴见碧儿回来,便问道:“刚刚是谁来了?”

    碧儿回道:“刚刚正仪宫的女官来问您回来了没,我说您已经睡下了。”

    时晴“哦”了一声,说道:“熄灯吧,我乏了。”

    碧儿听罢,便伸手把灯架上的灯笼纱盖轻轻揭开,把烛火轻轻一吹,灯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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