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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十七】

    淑景宫的陈美人谋害皇子,最后竟服毒自杀了。

    这件事情在短短几日里,便像秋草上的野火一般在宫里蔓延开来。皇帝知道后勃然大怒,竟连夷三族的旨意都下了。

    可纵使君王如何怒,可那陈美人究竟出身孤寒,家里连半个人都没有,这夷三族的旨意也就成了一纸空文。

    似玉知道这个消息后便生了一场大病,一连几日高烧不止。

    御医说,皇后这是小产之后身体虚弱,再加上天气湿寒,心力交瘁,积而成疾,需抚平心绪,安神养定,不宜迁居。她前些日子本来身体已经修养得好了,准备移驾回正仪宫住,不过现在又要搁置了。

    春雨时节,天空已经许久没有放晴了。

    景琳把窗户封好,看了一眼自家娘娘憔悴神色,轻叹了一口气,问似玉道:“娘娘好些了么?”

    似玉只是坐在床上,默不作声,过了好一会才摇摇头。

    景琳笑道:“太医说,娘娘的身体比前几天好一些了,相信再修养些时日,便可无恙了。”

    似玉看了她一眼,幽幽问道:“景琳,你说,我的皇儿会不会怪罪母后没有保护好他?”

    她至今仍在耿耿于怀这件事情,景琳听罢,微微皱眉,劝道:“娘娘,来日方长……”

    似玉听罢,微微低眉,若有所思,说道:“我要休息了,你出去吧。”

    景琳应答“是”的一声,便缓缓退出去了。

    似玉说是要休息,可闭上双眼来,脑袋只感觉晕乎乎的,却是怎么也睡不着,于是便坐在床上,只怔怔看着窗儿的方向,外头雨声愈发了大了起来,她轻叹一口气,又把在外头候着的景琳给叫了回来,让她替自己梳妆打扮。

    女子,总是最在意自己的容颜的,似玉亦不能免俗,此时她看着镜中憔悴的自己,眼中惊疑不定,随即便问正在替自己梳头的景琳道:“我生病的这一些日子是不是没有以前好看了?”

    景琳听罢,想也没想,便道:“娘娘一直都是大美人,以前和现在都是一样好看的。”

    似玉听罢一笑,打趣道:“油嘴滑舌的,倒是一点都不像你了。”

    景琳笑回道:“娘娘整日在忧伤中,奴婢见了也心疼,若是再不说些好听的话来逗娘娘开心,这便是失职了。”

    梳妆打扮完毕,似玉看着镜子里的自己,终于恢复了些颜色,心情却是好了不少。

    她生病的这段日子,皇帝几乎每天都来陪着她。

    到了下午,皇帝果然又来看她了,见她打扮,而且心情不错,便道:“今个碰到什么开心事了吗?朕可是很久很久都没有见玉儿笑了呢。”

    似玉摇摇头,笑道:“皇上能每天都来这儿陪臣妾,便就是臣妾最大的开心事了。”

    皇帝用手轻轻刮了刮似玉的鼻头,笑道:“话说得漂亮,可这几天朕总陪你,可为何唯独今天是爱笑的?”

    似玉不说话,只是看着皇帝的眼睛.

    皇帝一把抓住了似玉的手,叹了一口气道:“玉儿开心便是好,朕一直担心你,见今个心结解开了,朕也就放下这个心了。太医说这次小产未伤及根基,你我都还年轻,以后还是会有的,还是会有的……”

    似玉听到皇帝这样说,终于放下心来,只点了点头,眼眶却是有些湿润了,心中不知为何甜蜜蜜的。

    这段日子压得她喘不过气,人生几何?譬如朝露,去日苦多。

    她爱的人可还爱着她呢,世间又有何事值得损神劳悲呢?

    与此同时,西北,宜亲王府。

    孤亭里,好雨依旧。

    侍奉在一旁的婢儿见天色愈来愈暗,便把灯儿给提前点亮了。

    佑奂只转头看了一眼她,眉头一皱,那婢儿便吓得打了个冷战,微微颤颤的把灯笼给点上,再用杆子挂在亭上。

    他并未理会那婢儿,只捻起玉盘中的一颗黑子,摁在棋盘上,一步一子,子子蚕食。见优势在手,便对弈的人说道:“老师,棋中不必分贵贱,您又何必处处让着我呢?”

    戴钦眯着眼,用手捋了捋下颌的胡子,笑道:“王爷不妨再下几个回合,再看看。”

    佑奂笑了笑道:“怕是再下几个回合老师便要输了。”

    几个回合纠缠过后,戴钦打出了几记妙手,佑奂神色愈发凝重了,再不敢起怠慢之心,可此时颓势愈显,终是落败,只能拱手道:\"老师果真好棋力,某不敌也。\"

    戴钦饮了一口酒,指点道:“王爷刚才若是稳扎稳打,未必不能赢了戴某,只可惜太急了,反而是卖了许多破绽,这才让戴某转守为攻,反败为胜。”

    佑奂点了点头,说道:“老师教训得是,只是我这急性子向来难改得很,遇到要紧的时候还望老师多多提点。”

    戴钦说道:“上午,朝里又派人来府上了,谈的又是收回王府统辖西北军事的事情,被我给打发走了。”

    佑奂冷哼一声,说道:“那陆朔打的一手好如意算盘,咱们苦心经营的西北怎能轻易拱手相让?没有兵权,谁会信服我,让我那拿争这天下?”

    戴钦眉头微皱,叹道;“现在他还只和咱们好言磋商,等他平定了蜀中,怕不是与咱们便是兵锋相对了,得想些缓兵之计才行。”

    佑奂也想了一想,说道:“咱们派人暗中支援蜀中如何,能拖一时是一时。只待夏收一过,粮草备足,咱们便写缴文,广邀天下人,奉诏起兵,清君侧!”

    戴钦意味深长的看了一眼外头的雨,说道:“这倒也是个办法,可惜终究不是长久之计,我看蜀中怕是撑不了几天了,不知道咱们还等不等得到夏收了。”

    佑奂忽然眼睛一亮,我倒是有个毒计,准弄得皇家和陆氏鸡飞狗跳。

    戴钦眼中闪过一丝惊讶,连忙说道:“王爷且讲来。”

    佑奂想了一想,问道:“前些日子,宗室那儿来报,说是皇后小产了。”

    戴钦听罢愣了一愣,心中闪过几个念头,只是不敢确定,便问佑奂道:“王爷想说什么呢?”

    佑奂神色阴郁,问道:“老师可还记得当年皇长子的事情。”

    戴钦点了点头,随即恍悟一笑,于是赞道:“这倒也真是个毒计。”

    佑奂淡然说道:“幸好我还有京中的脉络。明日我便派人去京中散播谣言,想必很快便能传进宫里了。”

    先皇原本是有一个皇长子的,可却早早夭折了,宗人府通报说是病死。

    但是佑奂却是明白事件的真相,母后曾流着眼泪对年幼时的他说过,他的那个哥哥原来不是病死的,是被自己的父皇给害死的。

    父皇初登基时,根基尚且不稳,只因为忌惮他们周家在朝上的力量,怕有了皇长子,周家便要学伊尹霍光,行那废立之事,便把一个活生生的生命,扼杀在了摇篮里,而且这个生命,还是自己的亲骨肉。

    年幼的他,才真正看到了皇家斗争的残酷,凡是能活下来的,哪个不是吃人的?于是,他努力的在父皇的面前表现,成了父皇最最疼爱的那一个儿子,他以为,自己已经胜券在握了。

    可最后呢?皇位竟落到了他那个庶出的三哥身上。

    那太央殿上的恢弘宝座,恍若眼前。

    这本应该是属于他的位置。

    而现在,却只做了看客。

    他不甘心,他怎能甘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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