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发

    雨停,而天空未见清明。

    回到别苑,长旻脱下蓑衣,将它挂在墙上。

    梦娘在一旁,她没有说话,只上下打量亭亭玉立的女子。

    长旻的笑容僵在脸上,试探:“怎么了?”

    梦娘抱着手,说:“你这段时间早出晚归,我还以为是你心善。”她走过去,伸手挑起女子腰间的玉佩,“这是他送你的?你喜欢他?”

    这话怎么如此直接!长旻有点难为情,摇摇头,纠正道:“不是送的,这是彩头。”

    真是个傻孩子!梦娘轻嘲道:“彩头?你会把母亲的遗物当成彩头吗?”

    长旻将玉佩握在手心,回忆今天发生的一切。

    会是那样吗?然,不容他细想,梦娘的声音再次传来。

    “他是公主之子,就算不得宠信,与我们依旧不同,他的宗族不会容许他娶一个庶族出生的女子。阿温,这是很现实的问题,你要好好想清楚。”

    “梦娘,我晓得的。”长旻垂眸,情绪明显的低落。

    梦娘的话让长旻面对她一直都不愿去想的问题,她知道宗族对一人的重要,纵使她提剑能斩百人,可对于此事依旧无奈。

    “有情时,以为可以对抗伦理世俗,可经年老去,你会发现生活不过一地鸡毛,虽然我相信长旻可以应付,可我不愿见你沦落在不被祝福的婚姻中,任其消磨你的胆色志气,让你做出无尽的妥协。”梦娘语气温和,颇有推心置腹的意味。

    听完梦娘的话,长旻觉得如果继续放任,她会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心底一凉。

    可骤然放弃,她又舍不得。

    人总是忧虑未发生的事,长旻想不到答案,她缴械投降,出门散心。

    不知不觉走到鸽笼,笼子上停着一只用鸟喙挠痒的黑色信鸽,长旻走近,抓住它的身子,从鸟爪上解下竹筒,拿出里面的信件。

    长旻展开,一眼扫过。

    看完,她匆匆走回药庐,一见到梦娘就问:“齐绥查的怎么样?他会是凶手吗?”

    “齐绥处事极为小心,我们一直找不到机会靠近,他近日一直派人寻找齐宁,暗中与多方势力起了冲突。”梦娘想着,心中不解,“那失踪多年的北枭卫真有那么大的魅力,竟惹得多方争夺?这齐宁,当真是个麻烦!”

    “刚刚来信,血月狂刀现世。”见齐绥没有确切消息,长旻将手中的信件递给梦娘。

    梦娘接过,看着信件中“血月狂刀”四字,沉默。

    “梦娘,我替你跑一趟吧!”在江末县沉寂已久,长旻的心有些躁动。

    梦娘抬眼看着她,说:“你想去便去,好好照顾自己。”

    她不知想到了什么,提醒:“血月狂刀是不祥之物,不要触碰。你去后,只需暗中监视,在此刀面前,他们会给你答案。”

    长旻不解,用眼神询问梦娘为什么。

    梦娘只是忽然想起祖父说起血月狂刀那惊恐又讳莫如深的神情。

    “那是一柄凶刀,它会放大持刀者心底的欲望,让人失去本性。总之,记住我的话。”

    长旻点头。

    已经做下决定,长旻收拾行装,整理好后,她坐在床边,手里握着凤凰玉佩,纠结是装作不知还是狠心戳破。

    手掌微微用力,她迷茫的目光变得坚定。

    一夜好眠,长旻如往常一般起身,走出屋门,发现梦娘已经静坐在檐下,正看着她。

    梦娘准备了长旻此行需要的药物,她将它们放在小箱子里,用青色的花布包好,正抱在怀里。

    “一路平安!”梦娘起身,将药物递给长旻。

    “多谢!”长旻心里感动,将东西捧在怀里。

    “快来吃饭,我烙了饼。”

    屋中突然传来杨师弟的声音,长旻走近厨房,发现师弟已经如往常一般,为她准备了三天的干粮。

    “长旻,一路顺风,平安归来。”老生常谈的话,情感都藏于这一句句祝愿中,提醒着你不是一个人,远方有人在乎牵挂,所以一定要平平安安。

    “谢谢师弟!”长旻绽放笑颜,捧着碗喝粥。

    用过早膳,长旻拿起武器,在众人的目光中离去,来到马厩,提箱上马,一声大喝,朱褐色的神驹跑出。

    长旻骑马来到乱世林,见到齐宁,她拔剑下马,开始舞剑。

    女子的动作疾如飓风,迅如闪电,一招一式,藏着她对剑的领悟。

    灵巧的身法,只见剑影。

    打完一套,长旻挥剑攻击齐宁,牵引着他,顺应剑势,防守进攻。

    完成每日必做之事,长旻后退一步,拿出玉佩,庄重而认真地质问:“你这是什么意思?”

    齐宁没有回答,靠近长旻,将原本藏在袖中的双鱼金簪插进发髻中。

    长旻本想躲开,可齐宁让她别动。

    “很好看!”他说。

    “你问我什么意思,那你放在我案上的金子是何意?”齐宁的语气温柔,眼中全是真诚,“你是何心意我便是何心意。”

    又装傻!长旻气得鼓起两腮:“是我先问你的。”

    “我已如实告诉过你。”齐宁十分坦然。

    长旻本来还在顾忌,怕伤了齐宁的自尊心,可他着实气人,她也不需要有无谓的好心。

    “我那是可怜你,怕你没银子花,饿死在江州。若如你所言,难道你给我玉佩是因为可怜我?”

    齐宁有些牙痒,双唇翕动,不知该说什么。

    凤凰玉佩垂掉在手指下,长旻伸直手臂,头偏在一边,说:“我不要,还给你。”

    “给你了就是你的东西。”

    实话一句没有,不真诚。

    “今后你都毋须来此,关于我所知的已倾囊相授,没什么可以再教给你了。”

    说完,长旻转身离开。

    “长旻!”

    齐宁快步抓住长旻的手腕,可在目光触及长旻望向他的手时,他松手。

    “你想说什么快说,我听着。”长旻保持微笑。

    这拒人千里的模样,齐宁难得反思,他问:“是我惹你生气了吗?”

    长旻本想否认,可想着难受不能只有她难受,于是承认道:“是!我该走了,保重。”

    长旻上马,扯着缰绳让它转向,在齐宁眼前离开。

    “我不会再来,你也无须再来。”临去,长旻再次提醒。

    齐宁跟不上,只能目送青衣女子离开。

    她只是想他承认送出凤佩那一刻的心意,只要承认,她可以不去在乎什么宗族,愿意尽她所能去守护,去成全,可结果是失望的。

    心酸!长旻看着手中的凤佩,叹了口气。

    不想了,不想了。长旻摇头,控制骏马加速,赶往兖州颐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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