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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放下，我们稍微歇一下再做饭。”大包小包的袋子卸下来放到客厅的地上，照朝还想着要看一下合租公寓的厨房怎么样，就被日向故意挡住了她往料理台方向张望的视线，“照朝同学就不要忙活了，不是要看我露一手嘛。”
倒也是，“平时你吃什么我就吃什么”，这种话是自己说出来的。照朝被男孩不由分说地推着脊背，还是抓紧时间四下环顾了一圈。
这套公寓看起来是有些年头了，但整体的感觉并不老旧，再加上刚才一路走来的街区情况，她揪着的心总算是放下来了一点。之前也只是在网上看到，说里约的城市状况两极分化得很严重，乱的地方很乱，治安究竟如何她昨天也算是亲身体验了一番——
毕竟是留学生，住得安全一些总是好事，稍微贵一点也值得——虽然这种话大概并不适合从照朝的口中讲出来。关于房租多少她也问过日向，虽然不能简单地直接按汇率来算，但照朝也在学校附近自己找过房子，外婆留给她的房产长租的那些也看过收入情况，总之要在她们学校附近租这么一套2LDK的公寓，预算和运气还是全都需要一些的……
面前刷了白漆的简单木门上用胶带贴着A4的打印纸，深色的字迹从另一面隐约透出来，看起来像是印的比较草率的外卖单。纸张白色的背面用记号笔草率地涂了几个大写的英文字母，写的是日向的名字“SHOYO”。
高中这三年里，照朝也给日向改过不少英语卷子、批过不少单词听写，这眼熟的字迹一看就是男孩自己写的，还在S的弯钩部分画了一个笑脸。照朝用手摸了一下笑脸勾起的嘴角部分，不由自主地弯起了一个类似的笑容，象征性地讲了句“打扰了”，推开了房间的门。
日向来里约的这几个月也有和她视频过，还举着手机给照朝现场直播过房间的布置。真的站在屋子的中央的时候，感觉比起视频里看起来的要敞亮一点，两扇对角的窗子全都临街，整体采光还是不错的。
说是敞亮，可能也是因为实在没什么摆设罢了。除了一张床、床头柜和简单的落地衣架，小小的房间里几乎就再没有什么大件，只一眼就能把整个房间尽收眼底，照朝甚至看到了自己挑的折叠台灯，就放在床头柜最靠边的位置。
也正因为这样，照朝一眼就叨中了角落里的衣架上挂着的外套。那件运动衫挂在衣架的最高一个分支，有着她极其熟悉的纯黑底色和背部印着的白色字迹，“乌野高中排球部”。
当时日向出发之前回了趟宫城，从仙台坐通宵大巴过来完全是轻装上阵，行李早就已经打包好了，是照朝负责给捎到的机场。那只箱子在她这里放了好几天，但照朝出于各种各样的原因从来没有去动过，也就不知道日向都带了些什么东西……
高中的三年时光猝不及防地扑面而来，但压过那些数不清的回忆的，却是种更加复杂的东西。照朝说不出自己心里是什么滋味，只能抬起手臂遮在眼前，用力地揉了揉眼睛。
她也是当过小留学生、飞越过大陆和海洋、曾经一个人拖着箱子走在异国的街头来着，也有过觉得孤独想家、想念家乡的朋友的时候。但照朝心里清楚得很，自己的留学和日向的留学，情况完全不可同日而语——
当时照朝去英国的时候还是各种意义上、按照各种国家的法律都是妥妥的未成年人，住的是记协那边帮忙联系的寄宿家庭；负责的老师也照顾她，照朝分到的是她当时入读高中的校长家，有个女儿也在那所高中读书，还正好只比她高一级；而伦敦又有好几个她外婆的各种旧识，什么老同学啦、什么参加交流会认识的朋友啦，生活方面她几乎就没自己操过心……
对了，还有兼职，从手臂的缝隙之间也能瞄到床脚放着的红色方形物体，照朝的目光在写着葡语“好胃口”的泡沫保温箱子上一触即走。从小到大她也打过不少零工，义工会的、神社的、柠檬超商的、“稍坐一下”的，还在海之家踩着单车送过外卖——
但当然也和日向这种不一样。别管是多是少，照朝拿到的报酬全都自己留下了，变成了请影山的鸳鸯雪糕、请外婆的草莓戚风、最新一期的摄影杂志、还有其他很多零零碎碎的小东西。外婆从来都没有过问过她收入的用处，也不需要她那三瓜俩枣的补贴家用……
“照朝同学喝点什么吗？”仿佛透过玻璃直射的日光，元气满满的声音把照朝从漫无边际的沉重思绪中解脱出来，日向在门口探了个头，有点跃跃欲试地问她，“要不要来杯咖啡，我们巴西的咖啡豆很出名的哦。”
“我的话冰水就好啦。”照朝回过神，把肩上的背包卸下来放到那只大红色的外卖箱旁边，直起腰的时候已经调整好了情绪，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地回头望向了蜜柑色短发的男孩，微微弯了弯眼睛，“怎么，翔阳现在还喝咖啡的吗？”
“呃，其实我也不怎么喝的。”日向抓了抓自己的一头乱毛，有点不好意思地笑笑，“不过我室友喜欢，大学生嘛，经常熬夜的……”
对了，还有合租的室友，日向和她提过，是叫什么来着，好像是……佩德罗对吧。照朝脑子转了一下，听日向的意思，这人是不是有点社恐来着，没问题吧，“话说翔阳的舍友，不用和他打个招呼什么的吗？”
如果是学生的话，最近应该也在放暑假才对，像她不是也在这里了吗？话一出口照朝又反应过来，这里是南半球的巴西，现在是里约的冬天，当然不能用她的经验去等量代换的——
“没关系的，这几天大学好像也没什么课，佩德罗先回家了。”日向从沥水架上拿了个玻璃杯，动作停顿了一下又放回去，转而换了个倒扣着的马克杯，然后拉开冰箱门，翻出冻好的冰块放进杯子里，倒上水之后递给她，顺便帮照朝挽了一下掉在耳边的碎发，“奥运会嘛，全巴西都放假。”
“照朝同学坐一会儿吧，我可是很快的……呃，”男孩粗糙的手指小心而温柔地拂过耳畔，日向定定地望着照朝的眼睛，话都讲出来了又觉得哪里不对似的停顿了半秒，晒成小麦色的脸也明显地能看出来微微一红，“那个，是说煮饭、做饭啦——”
“……”真是的，想到哪里去了啊。眼见着男孩一边迅速改口一边迅速烧着，照朝还真的是稍微过了一下脑子，才意识到日向为什么突然不好意思起来，想笑又感觉像是嘲笑，于是抿了抿嘴，喝了两口水顺便把笑意憋回去，这才一本正经地说，“好啊，要我帮忙吗？”
“不是说要看我平时中饭都吃什么吗？照朝同学就歇着吧，”日向冲她比了个拇指，又把照朝往房间里推，“对做饭这方面，我现在可是也很有自信的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