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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哎呀没事儿，你们一个个的，别都这么哭丧着脸啊。”
酒井学姐说是这么说了，可照朝抬眼瞄瞄这一圈人，从女足社的社员到她们红组接力的人，包括每次看到几乎都在笑着的日向在内，没一个表情稍微能轻松的；而自己，大概也差不多……
这还是能控制住表情的呢，酒井学姐旁边有个跟她穿着差不多运动服的女生，简直都要哭了出来。照朝记得这个女孩子，周一那天中午她试跑完几次之后，来围观的就不止红组的了，挤到前面来对她星星眼的就有这个女生，看起来跟酒井学姐蛮熟的，应该都是女足的队员。
然而照朝会对这个女孩子印象深刻，其实还有其他原因。这几天在操场练习配合的接力队当然也不止她们红组，即使不用特意去侦察也知道了，这个女生是蓝组的队员，最近几天都在跟影山练习交接。
……又发散到哪里去了。要说这些人里最不甘心的，应该还是要数当事人酒井学姐自己吧；照朝这么想着，又飞快地瞥了一眼红头发的女生被包成木乃伊的右手。
接力接力，当然要靠手来交接棒；况且就算是普通的跑步也需要用到手臂的力量，并不是两条腿使劲倒蹬就可以。再并且，就算运动会什么的都不管了，下个月可就是IH了啊。
“一年级生不能上场的规矩，我们绝对没有，要是合适的话，IH上也不是没有上场机会的——”
拧在一起的短眉毛都在诉说着主人的认真，酒井学姐跟她说这话时的表情还历历在目。想到这里照朝其实很想叹口气，但实在不想给这愁云惨雾的气氛添砖加瓦，就还是把那口气憋回到了心里。
“行啦行啦，都笑一笑，”酒井学姐想要拍手吸引大家的注意，但因为要顾及着扭伤的手腕，只能拍了拍右手的手指尖，声音也显得闷闷的，“别搞得一副我明天就要入土了的样子，没准今天睡一觉明天就活蹦乱跳了呢。”
“倒也是，像你这种……”从过来开始就一直沉着脸的箭弓学长先接话了，语气还蛮轻松，但一听就是装出来的，“这种……”
这种了半天也没种出下文来，箭弓学长像是想说句玩笑，但只开了个头就说不下去了，只是从牙缝里挤出一声压抑的气音，然后把脸扭向了旁边。
眼睛里故作坚强的光亮也熄灭了一点，酒井学姐张了张嘴，却也什么都没说出来；仿佛是在求助的目光游移着，连目标都没有地在这帮人里转了半圈。
气氛真的太压抑了，照朝深吸了一口气，想要让自己看起来显得轻松一些，抬眼的时候余光瞄到的，却是站在自己身边、低垂着头的日向。男孩垂在身体两侧的手握成了拳头，轻微地颤抖着，浑身上下都弥漫着一种懊悔的气息。
“大家在这儿围圈难过也没什么意义”——酒井学姐说着这样的话，好不容易把照朝她们这群人轰得解散了。照朝混在人堆里慢悠悠地往外走，感觉自己的思绪整个都是乱糟糟的。
虽然没有加练，但是等酒井学姐她们回来、又吵吵嚷嚷了很久，这会儿已经蛮晚的了，天色也有点擦黑，等到照朝一步三晃地来到自行车停车点的时候，车棚这边也已经没什么车了。
跟着田径部晨训要早起，下午又有接力的加练，运动量确实还蛮大的。照朝也有一段时间没怎么好好运动了，这么突然一捡起来也有点吃不太消，所以她这两天都是骑车上下学的，今天早上还在拐弯的位置碰到了日向。
车棚稀稀拉拉停着的几辆车里，日向那辆小车就在她的车子旁边，天蓝的颜色还有点醒目。单车还在这里说明男孩还没走，应该是去取书包了，照朝一边这么想着，一边把单肩包丢进车筐，蹲下去开了锁。
……说起来，刚才男孩的状态似乎有点不太对劲儿啊？打开车锁之后照朝也站起身，一边把单车往外推一边琢磨。
那副狠狠咬着牙的样子是一丝微妙的不甘和更多更多的后悔，就像是一个以为不会怎样的小小选择，却酿成了什么无可挽回的后果。解散的时候，照朝是想着要问日向一句的，结果一转身人就没影了——
所有关于其他事、其他人的想法，甚至包括除此之外的整个世界，全部在照朝抬起眼睛的时候戛然而止。已经没什么人的校门口，穿着黑色运动服的男孩斜挎着书包走得很慢，只有白色亮面的质感刺痛了她的眼睛。
明明是运动社团的男孩子，踽踽独行的身影却显得有些单薄，仿佛要整个人融进已经暗下来的天色。四目相对的时候影山也停下了脚步，就好像他走得那么慢就是为了等她——
然后终于等到了她。男孩双手插在裤兜里，隔着一段短短的、几步就能消灭的距离，眼睛都不眨地望着照朝，那双始终凝望着她的、绀青色的漂亮眼睛里，仿佛藏着来不及讲出来的千言万语。
……这算什么啊，耳边扎不起来的碎发被风吹动，照朝感觉到一股若有似无的细微痒意，抿了抿嘴握紧了单车的车把。此时此刻的她手里一定要抓着点什么东西，才能控制住自己不要莫名其妙地颤抖起来，或者干脆迈开脚步奔向他。
男孩明明没有开口的，沉默的视线却好像代替他什么都说了。照朝有些受不了影山那样的目光，只要他开口讲一句话，道歉也好、寒暄也罢，哪怕只是叫一声照朝的名字，也许她就会一头扑进他的怀里。
想要牵他的手，想要抱抱他，尤其是在这种心里乱糟糟、脑子也乱糟糟的时候。照朝承认自己很想影山，想念男孩的怀抱，也想念好久都没有碰触过的熟悉体温，哪怕重重地在他的肩上咬一口——
“天海同学——！”
这几天开始慢慢熟悉起来的呼唤声，在照朝差点就要控制不住自己的冲动、想要松手的那个瞬间响了起来。照朝本能地转脸、朝着声音传来的方向望去，却在余光里感觉到了，刚刚还那么认真地注视着她的影山，突兀地收回了视线。
没有看她、不再望着她也就罢了，影山甚至重新迈开了步子，像是没有任何迟疑，像是刚才发生的一切都是照朝的错觉。
没有任何开口的机会，没有留给她任何反应的时间。高个子的黑发男孩单方面地斩断了与她之间的所有交流，就那么与照朝擦肩而过，在越过她的那一秒，甚至逃也似的加快了速度。
……这算什么，这种事情、到底算什么啊，照朝的一颗心刚才还在半空中漂浮着，现在却毫无预警地摔到了谷底。手似乎抖得更厉害了，她用力地捏紧了手里的不知道什么东西，感觉到了指甲嵌入掌心的轻微刺痛。
不甘，压抑，委屈，愤怒，还有很多很多负面的、黑色的、污浊的东西，像是开了闸的洪水瞬间涌上来，更像在心底一下子掀起的惊涛巨浪，差一点就要把她淹没——
“真的是你诶！”
男孩脆生生的感叹像是被吹动的风铃，为撕开的缺口投射来一抹耀眼的亮光。怀着惊喜的声音撞上耳鼓的瞬间，浓浊的黑雾也失去了吞噬一切的气势，在没顶之前悄无声息地消散而去——
醒目而温暖的颜色，或者不如说整个人就是一团热烈的火焰，全都属于日向翔阳。就好像这片逐渐浓郁起来的夜色都被照亮了，照朝愣愣地、甚至有些呆滞地站在原地，望着男孩加快了脚步、狂奔而来，急刹车般地停在她的面前。
“……你、你——”蜜柑色短发的男孩双手还拄着膝盖，大口大口地呼吸着，你了半天也没你出来下文，“我——”
“别急呀，”内心五味杂陈的也说不出来是什么感觉，掐着手指的照朝犹豫了好一会儿，最后还是伸出手去，轻轻拍了拍日向的脊背，“慢慢说——”
“那个、我没事儿的啦！”缓了一会儿才说得出来完整的话，男孩抬起头望向照朝的时候，琥珀色的大眼睛里却还是写满了藏都藏不住的期待，“天海同学、是在等我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