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改交接点这种事听着就一句话，实际操作起来也得一点点试才行。照朝跟日向两个人一起，把书包往操场边一扔就上了跑道，在3道的三四棒交接位置上来回顺了好些次。
她跟日向的交接一如既往地是没什么问题，但弯道起跑对没练过的人来说本来就别扭，再加上之前的交接节奏也练了差不多一个星期，这么突然一改，照朝总觉得日向似乎……多少有点无所适从的样子。
并且还不止她这么觉得，负责掐秒的应江同学报了个数字，挠了挠头迟疑了一下，还是开口了，“我觉得不太行……这次还不如刚才呢。”
对速度类项目的运动员来说，精准把握时间都是基本功；但肯定也得有人帮着计时、有个参照才更有训练的意义，更何况照朝跟日向还远远没到人家专业的层次。至于被拉壮丁的这位同学是她的前桌，和日向又是中学的同校，正好跟两个人都不算陌生。
应江同学是吹奏乐部的，前几天还来问她们几个接力队的人、有没有什么中意的应援曲。体育祭结束之后紧跟着的就是IH，又是棒球夏季大会的县预选赛，吹奏乐部的练习也是一直没放松的，可怜的应江同学训练刚结束，就迎头碰上了她跟日向。
拿冠军的豪言壮语都发表了一通，结果因为没人掐表只能在原地团团转——这就是当时的她跟日向两个人。应江同学像是上了贼船就下不来，立马被日向一把抓来不放，只能吐槽“以前就搞这种埋伏，怎么上了高中还逃不过”。
日向中学时的事情，比如男子排球部只有自己、很多时候都是一个人对着墙练球、要各种拜托其他社团的朋友们等等之类的故事，照朝去年就听过。应江同学能这么发牢骚，应该是跟日向确实关系好……
所以这句“不太行”的结论讲得也挺直白的，跟她的感觉也差不多。按照接力比赛的规则，传接棒动作必须在二十米之内的交接区完成，超出就是犯规、会被取消资格；而新换的交接点带着起跑位都要改，日向从起跑开始就总觉得犹犹豫豫的。
像是在心里算着步数、所以就分了心，所以发挥不出全部的实力。这不仅仅是日向会面对的问题，照朝中学的时候跟田径部的人混过，跟着摄影班的老师也见了不少例子，甚至可以说，所有的运动员都在体育项目的规则之内，试图找到一个身体的本能和惯性的平衡——
更高、更快、更强，这是奥利匹克的格言，也是运动员们不断追求的目标，整个运动生涯都在进行着这样的努力、结果却不尽如人意的例子，就算是体育明星、奥运冠军之中也不能算少。所以只不过是一次“此路不通”的尝试，结果不如刚才什么的也很正常……
对嘛，本来就很正常，照朝本来是应该这么说的，可是看着垂头丧气地蹲在一边、连一头乱毛都显得有点萎靡的日向，抿了抿嘴却还是没有开口。
正好这时日向也抬头望她，一双漂亮的琥珀色眼睛里好像连光都失去了，竟然依稀有点像是去年、在大街上和她擦肩而过的时候，目光相触的那一眼。
——短暂的抽痛，就好像心脏被狠狠地捏了一下。照朝有点看不得男孩露出这样的表情，她飞快地转了下脑筋，然后站起身，在男孩满眼的无法面对之中、或许还带着些许期待的闪烁注视里走过去，在那视线的主人面前蹲了下来。
“我有、两个问题，”跑了几次气还没喘平，酝酿了半天结果还磕绊了一下。照朝心里有点怨念、面上倒是不显，只是做了个深呼吸，然后对着男孩比出两根手指，“想问一下翔阳。”
“第一个是，”没等日向做什么反应，照朝就继续说了下去，“关于翔阳和……”中间的名字被她及时省略了，却还是带来了些微的刺痛感，“——的怪人速攻，翔阳自己是怎么想的呢？”
从去年相遇的时候照朝就发现了，日向对她，几乎是有问必答的。现在也是一样，男孩目光中的躲闪如她所预料般地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带着疑惑的不解，和尽力在掩饰、却仍然流露出了一丝半缕的、淡淡的自豪。
“呃，就是我‘呼’地冲出去，用尽全力‘乓’地跳起来……”那是利刃一般、足以为队伍拿下分数的武器，是必杀技一般的骄傲，也是日向翔阳站在球场上的最大依仗。就算只是讲到，也像是整个人都在闪闪发光，“然后托球就‘咻’地过来了——”
“挥手臂的时候就恰好能‘咚’地打到球，就能得分了……”日向讲完还偷眼瞄了瞄她，似乎在等着她的下文，“唔，大致就是这样的感觉？”
男孩用了一连串的拟声词，但照朝也看过跟那次跟音驹的练习赛，所以也就能理解这是什么意思。闭着眼睛跳起来、然后打到球，听起来当然匪夷所思，但既然行，当然就有行的道理——
“嗯嗯，很棒哦。”照朝给眼巴巴地张望着她的橘子色小狗……呸呸，是说日向——用言语顺了顺毛，看着男孩心满意足地红着脸笑了笑，这才继续往下说，“那第二个问题……”
“——翔阳相信我吗？”这个问题问出口之前还特意停顿了一下——这是提高对方期待感和集中力的讲话艺术，外婆教过她的。照朝把第二个听起来风马牛不相及的问题抛出去，又飞快地补充了一句，“要想好了再回答呀。”
“嗯、相信的……”日向果然如她所想般地点了头，又像是觉得自己的回答不够坚定一样，一边清了清嗓子又重复了一遍，一边伸出手点了点她一直竖着的指尖，就像用食指打了个约定的勾勾，“我相信照朝同学。”
“好呀，那就可以了哦。”照朝也点了点那根带着微微薄茧的手指，然后伸开手掌，在男孩眼前慢慢地晃了过去，就像小时候早晨拉开窗帘看到的、结满水雾的玻璃窗，用掌心抹出一小块清澈的澄明——
“从现在开始，什么步点、什么节奏之类的，翔阳就全部忘掉吧。”
让人惊艳到恨不得一眼万年的怪人速攻，原理就是在日向闭眼起跳的时候，由影山利用精密的控球，把排球送到日向的打点上。这是在目前阶段能把日向的速度和跳跃能力发挥到极致的方法，当然战无不胜所向披靡。而体育运动总有些东西是相通的，既然已经有了足以全程加速的本钱，那么只要想办法、最大限度地利用起来就好了。
控制步点和节奏会分散日向的注意力，让男孩怎么也跑不出自己的最快速度，那就干脆不要；就像是普通的短跑一样，只要在听到口令之后起跑、加速就足够了。那么负责交棒的照朝，只要在日向冲出交接区之前追上他，把接力棒交到男孩的手里，这就是她要做的事情。
这就相当于把所有的担子都背到了照朝自己身上，还要经过很多次的尝试，才能找到日向最合适的起跑点。那个所谓的平衡仍然需要摸索，但已经比之前简单了很多很多——
“就跟听到发令枪一样嘛，只要我喊‘跑’的时候、翔阳开始起跑，”照朝很是知道自己几斤几两，影山的技术当然没有，可是这也不是排球；况且对于时间和距离的把控，不就是她的拿手好戏吗？
还有，无论怎样都不会掉棒的默契，不就是这种战术做需要的吗？照朝一边说着一边收拢手掌，在日向眼前做了一个抓握的动作，然后顺势打了个小小的响指，“我喊‘接’的时候，翔阳准备接棒，这样就行了。”
这么说着的时候，照朝的余光可以瞄到一点，旁边蹲着的应江同学推了把眼镜，像是不认识她一样瞪大了镜片后的眼睛，似乎也觉得这个战术实在有些匪夷所思。
听起来确实不太可能、像疯子一样，如果是田径部的学姐可能也不会支持她们这么干，照朝想着，一边目不转睛地望着日向，观察着男孩的反应。可是别人怎么想都是其次，既然已经有了怪人速攻这样成功的先例，那为什么、为什么不尝试一下呢？
“我觉得、可以试试看诶！”或许日向也是这么考虑的，因为那双琥珀色的大眼睛眨了一下，真的像是被抹去水汽的玻璃窗，目光中的那些不解和闪烁全都一扫而空。惊喜的话音落地的同时，男孩的两只手也一起盖了上来，握住了照朝的手用力地晃了晃，几乎是迫不及待地站起了身，“那就拜托照朝同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