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 ＊

    手感不是很好，总觉得有种微妙的卡顿。照朝窝在座位、颈枕、小靠垫和毯子围成的柔软空间里，有些暴躁地划开任务列表，丢掉游戏进程，然后重启APP，趁着进度条加载的功夫把卡在额头上的睡眠眼罩又往上推了推。

    是网络有些延迟吗？可是周围的乘客也并没有人提出抗议的样子。再说法航的机上WIFI套餐有这么慢吗，原来好像并没有这种感觉啊？

    大概是她内心比较焦躁、所以看什么都焦虑吧。将近十五个小时的飞行，本来应该是想要稍微养精蓄锐一下的，结果她完全没什么睡意，看着自己的积分和排名，无论如何都安不下心来。

    两个星期的活动到了今天已经过半，她的积分现在是达到了一千五百万左右，排名也稳定在一百二十名之内。但照朝完全不敢有一丁点的掉以轻心，她这几天的时间还稍微自由一点，20号就要继续开始跟比赛了，而活动最后一天厨力放出的肝帝们能爆种成什么样子，基本上谁都无法预测……

    所以还是得趁着这几天能打一点是一点。游戏的设置里可以刷分的场次有好几种，同样的花费下能拿到的积分也是不同的，一般的攻略贴都是推荐只打其中的夜场加时赛和Golden Set，其他的可以全部放弃掉。

    这样的方式收益比较高，也更省代币，就是要稍微过过脑子，不能随便出来一个什么就着急忙慌地点确定。事实上大部分打活动的人也会这样选择，只不过这两种场次都是随机出现的，运气差一点的话刷个十分钟结果一场加时都没有，也是常有的事。

    这种让人又爱又恨的随机性，放到以前照朝一定会嗤之以鼻——都是骗人下场花钱的手段罢了。只是现在人在局中，她也不能免俗地一边点屏幕一边默念多来几个夜场出几个GS。

    要是到最后没保住位置被人挤出去了，那她估计要恨得以头抢地吧。照朝换了个姿势让自己靠得更舒服一些，手上继续点点点。

    这种机械又重复的枯燥点点点实在是相当催眠，照朝点了没一会儿就绷不住睡了过去，模模糊糊地看见了少年时的日向一遍一遍地跳起来扣球，而负责托球的全是游戏里那种两头身的Q版小人，圆滚滚地排成一字长蛇阵，打头的就是她见过的、日向小学到中学的同学泉君。

    仔细看看后面排着的人也都挺脸熟，有当年在乌养老教练那里见过的小野寺小姐、小笠原兄弟以及道子阿姨，也有《流星☆ATTACK》里的角色，甚至还有一些她根本没见过、完全不知道是谁的的人混在里面……

    日向扣了多久的球，照朝就在原地站了多久，直到男孩像是终于发现了她，兴高采烈地朝着她冲了过来——

    男孩蜜柑色的发梢挂着晶莹的汗水，却怎么也亮不过日向此时此刻望向她的那双眼睛。照朝本能地向着男孩伸出手去，却在指尖堪堪相碰的前一刻猛地惊醒了过来。

    ……是做梦了。照朝动了一下睡得僵硬的身体，发现手机还在手里亮着，因为一直开着游戏所以没有熄屏，但不知道迷迷糊糊的时候碰到了哪儿，已经切出了活动回到了主页面。

    “诶，还好吗？要是累了的话就不要勉强自己啊——”

    耳机里传来了熟悉的说话声，因为长时间没动过手机的关系，游戏触发了看板人物的放置语音——是日向。照朝一瞬间有点想要掉泪，她确实有点累了，又听到年轻男人（虽然是游戏里的那一个）说这种话……

    这种时候就真的想要外观的所有者、要日向本人抱抱她。机舱灯光调得比较暗，周围不少人都在休息，照朝也就熄灭了拉开遮光板看看窗外的念头。她攥了攥有些发热的手机，刚想着点进去再确认一下自己的分数和排名，揣在口袋里的另一只手机却震了一下。

    跳出了消息提醒的是IM软件，显示新消息来自KODZUKEN——看到这位朋友的头像跳到最上面的时候照朝没忍住挑了挑眉。这几天肝积分的时候她也没少暗搓搓地吐槽“傻○策划是不是跟你爹的肝有仇”“BB黑心公司孤爪黑心老板还我血汗钱”云云，结果还真的把人念叨来了？

    等等，这种时候来找她不会是有什么正经事吧。照朝揉了揉自己的脸端正了一下心态，顺着提醒点了进去。

    【照朝在玩我们的游戏吗】

    【TTD】

    打开对话框看到KODZUKEN发的这两句，照朝险些没控制住自己脸上的表情。怎么突然问她这个，不对，KODZUKEN怎么知道她在玩啊？

    玩家的数据游戏公司都有，理论上来讲想要定位的话，作为公司CEO的KODZUKEN确实有办法知道哪个是她，只要想的话，卡片练度啊游戏进度什么的，也都能了解得一清二楚。

    但是照朝可是没有提过这件事的，在没有任何别的信息支持的前提下这等于大海捞针，正常人也不会去闲着没事突发奇想大海捞针玩吧，就算是真总裁也不行的吧！

    这种时候照朝就深恨IM软件还自带信息阅读状态显示，也深恨自己手贱，现在想要装死当没看见都没有任何办法。并且跟刚上网的时候不太一样，KODZUKEN现在发消息的时候也很少再带那些emoji啊表情符号的，两个气泡也看不出对面什么语气什么意图，似乎就是一句单纯的询问而已……

    或者就这种看不出表情的状况才符合现实里的KODZUKEN吧。照朝的拇指在键盘上没头苍蝇似的晃了一小会儿，干脆什么也不想了，先把字面意思回答了再说，然后随机应变，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哈哈是的有在玩〗

    不少刑侦推理或者心理学的作品都提到过，人在紧张的时候会容易主动填充细节让自己所说的话变得可信，一旦是在撒谎或者掩饰什么的话就容易卖出更多信息，拿人狼游戏这种桌游的术语就叫做“开眼”，也就是发言里暴露了自己不是闭眼玩家的事实——

    比如现在的她，最好的选择当然就是回了这一句就闭嘴，剩下的让KODZUKEN自己来聊。可是理智知道是这样的，照朝还是没忍住想要打探一番，打下了一句〖难道是翔阳说的吗〗，又迅速地删掉了。

    这就是开眼、或者心虚才会问出的话来了，这里为什么会出现日向，KODZUKEN可是半个字的别人都没提啊。腹诽了自己一句怎么随便一钓就上钩，照朝还是有点气不过，然而措辞措了半天也没想出什么圆滑又妥帖的问法，干脆破罐子破摔地回了个〖KODZUKEN怎么知道〗。

    发完这句照朝顿时觉得自己十分之傻，两句放在一起更傻，连那两个“哈哈”都冒着一丝欲盖弥彰的傻气。她想发个表情包缓和一下尴尬的气氛，挑了半天还是打住了。

    本来她跟KODZUKEN讲话的时候就没有这个习惯，冷不丁这么一搞这种恶意卖萌当装傻的把戏才真是欲盖弥彰呢。脑海里转过这些的时候，照朝发过去的消息也瞬间变成了已读，KODZUKEN的名字也变成了“正在输入中”，是那边开始打字了。

    【嗯因为突然看到发给翔阳的兑换码用掉了】

    【所以就想是不是照朝在玩】

    【还有影山的也是】

    三个气泡一个比一个短，可是却一个比一个让照朝心惊肉跳，一时之间她竟然不知道是该吐槽“发出去的兑换码还要监控的吗”，还是“身为CEO对自己的游戏这么没信心的吗”。

    对吧！日向可是明面上的《流星☆ATTACK》爱好者，不管怎么看都是本人在玩的可能性比她更大吧！还有第三句也是的，就不能是影山突然对游戏产生了浓厚的兴趣，准备亲身体验一下第九艺术的魅力吗？

    ……好吧，想想也觉得不太可能。照朝抿了抿嘴，感觉自己的脸上有些发烧。就三个人在一起的事情，除了日向和影山各自团队的成员之外，她没有跟任何人坦白过，就算日向跟KODZUKEN关系好，但相信他也不会主动提，最多也直到她跟他两个人而已——

    但以KODZUKEN的观察力和智商，应该是看出来了一些，虽然具体多少不知道。不过话又说回来，KODZUKEN也是非常典型的、知情识趣的聪明人，并没在这个话题上跟照朝继续纠缠，只是和她聊了几句游戏的事情就结束了对话，就好像真的是对她的游玩体验感兴趣罢了。

    划掉IM软件把手机锁了屏，照朝忍不住长出了一口气。她刚才其实有点矛盾，就怕KODZUKEN抓着她确认更深的细节、或者问她有没有什么需求之类的；要是想给她开个后门发点福利啥啥，那她是答应还是拒绝呢。

    …………

    到了6月21日这一天，就算完全没有得到内围的待遇和福利，照朝的分数也已经达到了两千八百万，而排名爬到了110名左右。听起来比之前还高了一点，但接下来她就要出发去比赛现场了，等到全部比赛结束之后回到酒店，大约就要十几个小时之后。

    到时候她的排名估计要被甩到180开外。单从数字上听起来掉的不是太多，但来来回回在竞争的其实也就是从八十名到一百八十名的一百来个人，都是追赶射程之内的分数差距；而再往后的积分线出现了断崖式的大跳水，差不多也就是千万出头的样子，相当于已经退出了满破线的争夺。

    这些天的厮杀下来，前前后后那些ID照朝已经基本混了个眼熟。放眼望去挂着的几乎都是漫画男二的卡作为头像，名字也是各种各样的厨力放出，还有些直接把原作里男二的台词挂上了签名档。

    这估计就都是角色厨了，有些人可能攒了很久的道具和代币，甚至前面的活动也忍住不下场，就为了这次。而零星用着其他卡片当头像的人也有一些，有的人的ID她在论坛还见过，应该就是战力党或者数据控。

    然而……像照朝这种、为了不是活动卡、不是常规角色的一个外观就头都不回地下了场的傻子，估计也就只有她自己了吧？

    不想让自己在其中太过显眼，照朝早就从善如流地把自己的初始头像换成了男二的卡片。这是她下联动池的时候抽出来的男二的五星初始卡，还抽到了满破，现在也在她的活动队里占到了一席主力地位；足够精致的五星卡画面一缩小，冷不丁望过去，还真有点像影山。